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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小雅·常棣》譯註

《詩經·小雅·常棣》譯註

《詩經·小雅·常棣》譯註

《詩經·小雅·常棣》譯註

題解:歌唱兄弟親情的詩。
原    文譯    文注    釋
常棣之華1,
鄂不韡韡2。
凡今之人,
莫如兄弟。

死喪之威3,
兄弟孔懷4。
原隰裒矣5,
兄弟求矣。

脊令在原6,
兄弟急難。
每有良朋7,
況也永歎8。

兄弟鬩於牆9,
外御其務10。
每有良朋,
烝也無戎11。

喪亂既平,
既安且寧。
雖有兄弟,
不如友生12?

儐爾籩豆13,
飲酒之飫14。
兄弟既具15,
和樂且孺16。

妻子好合17,
如鼓瑟琴。
兄弟既翕18,
和樂且湛19。

宜爾室家20,
樂爾妻帑21。
是究是圖22,
亶其然乎23?
常棣花開朵朵,
花兒光燦鮮明。
凡今天下之人,
莫如兄弟更親。

遭遇死亡威脅,
兄弟最為關心。
喪命埋葬荒野,
兄弟也會相尋。

鶺鴒困在原野,
兄弟趕來救難。
雖有良朋好友,
安慰徒有長歎。

兄弟牆內相爭,
同心抗禦外侮。
每有良朋好友,
遇難誰來幫助。

喪亂災禍平息,
生活安定寧靜。
此時同胞兄弟,
不如朋友相親。

擺上佳餚滿桌,
宴飲意足心歡。
兄弟今日團聚,
祥和歡樂温暖。

妻子情投意合,
恰如琴瑟協奏。
兄弟今日相會,
祥和歡樂敦厚。

全家安然相處,
妻兒快樂歡喜。
請你深思熟慮,
此話是否在理。
·1.常棣:亦作棠棣、唐棣,即郁李,薔薇科落葉灌木,花粉紅色或白色,果實比李小,可食。
·2.鄂:盛貌。不:語助詞。韡(wěi)韡:鮮明貌。


·3.威:通"畏"。
·4.孔懷:最為思念、關懷。孔,很,最。
·5.原隰(xí):原野。裒(póu):聚。


·6.脊令:通作"鶺鴒",一種水鳥。

·7.每:雖。
·8.永:長。

·9.鬩(xì):爭吵。
·10.御:抵抗。務:通"侮"。

·11.烝:終久。戎:幫助。




·12.友生:友人。

·13.儐:陳列。籩(biān)、豆:祭祀或燕享時用來盛食物的器具。籩用竹製,豆用木製。
·14.之:猶是。飫:滿足。
·15.具:同"俱",聚集。
·16.孺:相親。
·17.好合:相親相愛。

·18.翕(xì):聚合。
·19.湛:深厚。

·20.宜:和順。
·21.帑(nú):通"孥",兒女。
·22.究:深思。圖:考慮。
·23.亶(dǎn):信、確實。然:如此。

賞析:

這是周人宴會兄弟時,歌唱兄弟親情的詩。“凡今之人,莫如兄弟”,為一篇主旨。不過詩篇對這一主題的闡發是多層次的:既有對“莫如兄弟”的歌唱;也有對“不如友生”的感歎;更有對“和樂且湛”的推崇和期望。

全詩八章,可分五層。首章為第一層,先興比,後議論,開門見山,倡明主題。“常棣之華,鄂不韡韡”,興中有比;而詩人以常棣之花喻比兄弟,是因常棣花開每兩三朵彼此相依而生髮聯想。“凡今之人,莫如兄弟”,這寓議論於抒情的點題之筆,既是詩人對兄弟親情的頌讚,也表現了華夏先民傳統的人倫觀念。上古先民的部族家庭,以血緣關係為基礎。在他們看來,“兄弟者,分形連氣之人也”(《顏氏家訓·兄弟》)。因而,比之良朋、妻孥,他們更重兄弟親情。錢鍾書論及《常棣》時也指出:“蓋初民重‘血族’之遺意也。就血胤論之,兄弟天倫也,夫婦則人倫耳;是以友于骨肉之親當過於刑于室家之好。……觀《小雅·常棣》,‘兄弟’之先於‘妻子’,較然可識”(《管錐編》)。這從文化人類學的角度,更深刻揭示了《常棣》主題的歷史文化根源。

二、三、四章為第二層。詩人通過三個典型情境,對“莫如兄弟”之旨作了具體深入的申發,即:遭死喪則兄弟相收;遇急難則兄弟相救;御外侮則兄弟相助。這可能是歷史傳説的詩意概括,也可能是現實見聞的藝術集中。這三章在藝術表現上也頗有特點。毛先舒説:“《常棣》,俗筆必先從和樂敍至急難,便乏味”(《詩辯坻》)。此篇則與之相反,事例的排列由“死喪”、“急難”到“外御”,從而由急而緩、由重而輕、由內而外,構成一個頗有層次的“倒金字塔”,具有強烈而深遠的審美效果。其次,採用對比手法,把同一情境下“兄弟”和“良朋”的不同表現加以對照,更見出兄弟之情的誠篤深厚。“兄弟鬩於牆,外御其務”,又更深一層:即使兄弟牆內口角,遇到外侮,也會不加思索一致對外。“鬩於牆”與“外御其務”,兩句之間沒有過渡,情緒和行為的轉變即在傾刻,有力表現出手足之情出於天然、發自深衷。由轉折手法構成的這一典型情境,因表現了最無私的兄弟之情,成為流傳至今的典故成語

第五章自成一層。如果説,前面是詩人正面讚頌理想的兄弟之情,這一層則由正面理想返觀當時的現實狀況;即由讚歎“喪亂”時的“莫如兄弟”,轉而歎惜“安寧”時的“不如友生”。“雖有兄弟,不如友生”,這歎惜是沉痛的,也是有史實根據的。西周初年,出現過周公的兄弟管叔和蔡叔的叛亂。據此,《詩序》似認此詩為成王時周公所作,曰:“《常棣》,燕兄弟也。閔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西周末年,統治階級內部骨肉相殘、手足相害的事更頻頻發生。據此,《左氏春秋》的作者認為此詩為厲王時召穆公所作,《左傳·僖公二十四年》:“召穆公思周德之不類,故糾合宗族於成周,而作詩曰:‘常棣之華……’云云。”《常棣》的作者,是周公抑或召穆公,尚難定論;但有一點可肯定,詩人的.歎惜是有感而發的,且有警世規勸之意。不過,這是在宴飲的歡樂氣氛中所唱之詩,因此,在短暫的低沉後,音調又轉為歡快熱烈。

六、七章為第四層,直接描寫了舉家宴飲時兄弟齊集,妻子好合,親情和睦,琴瑟和諧的歡樂場面。第七章“妻子”與“兄弟”的對照,包含了詩意的遞進:“妻子好合,如鼓瑟琴”,而“兄弟既翕”,則“和樂且湛”。詩人似明確表示,兄弟之情勝過夫婦之情;兄弟和,則室家安,兄弟和,則妻孥樂。末章承上而來,卒章顯志。詩人直接告誡人們,要深思熟慮,牢記此理:只有“兄弟既翕”,方能“宜爾室家,樂爾妻帑”;兄弟和睦是家族和睦、家庭幸福的基礎。明理規勸之意,更為明顯。

《常棣》是《詩經》中的名篇傑作,它不僅是中國詩史上最先歌唱兄弟友愛的詩作,也是情理相融富於理趣的明理典範。陸時雍《詩鏡總論》曰:“敍事議論,絕非詩家所需,以敍事則傷體,議論則費詞也。然總貴不煩而至,如《常棣》不廢議論,《公劉》不無敍事。”《常棣》的“不廢議論,不煩而至”,似可析而為二。一是真摯委曲,感人之至。開篇形象比興,富於理趣;隨之圍繞“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之旨,“喪亂”與“安寧”、“良朋”與“妻子”,及歷史與現實、正面與反面,寓理於事,多層次地唱歎闡論,既感人亦服人。全詩筆意曲折,音調也抑揚頓挫,前五章繁弦促節,多慷慨激昂之音,後三章輕攏慢撚,有洋洋盈耳之趣。委曲深至,一片真誠。二是主題恆久,深邃之至。兄弟友愛,手足親情,這是人類的普遍情感,也是文學的永恆主題。《常棣》對這一主題作了詩意開拓,因而千古傳唱,歷久彌新。同時,“常棣之華”、“莫如兄弟”、“兄弟鬩牆,外御其務”,作為具有原型意義的意象、母題和典故,對後世“兄弟詩文”的創作產生了深刻的影響。而隋朝常得志的《兄弟論》,在新的背境下對《常棣》詩旨作了創造性的伸發,不妨互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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