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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淵明歸園田居其四賞析

陶淵明歸園田居其四賞析

久去山澤遊,浪莽林野娛。

陶淵明歸園田居其四賞析

試攜子侄輩,披榛步荒墟。

徘徊丘壟間,依依昔人居。

井灶有遺處,桑竹殘杇株。

借問採薪者,此人皆焉如?

薪者向我言,死沒無復餘。

一世異朝市,此語真不虛。

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

註釋

①去:離開。遊:遊宦。這句是説離開山澤而去做官已經很久了。

②浪莽:放蕩、放曠。這句是説今天有廣闊無邊的林野樂趣。

③試:姑且。榛:叢生的草木。荒墟:廢墟。這兩句是説姑且攜帶子侄,撥開叢生的草木,漫步於廢墟之中。

④丘壟:墳墓。依依:思念的意思。這兩句是説在墳墓間徘徊,思念着從前人們的居處。

⑤杇(wū):塗抹。這兩句是説這裏有井灶的遺蹟,殘留的桑竹枯枝。

⑥此人:此處之人,指曾在遺蹟生活過的人。焉如:何處去。

⑦沒(mò):死。一作“歿”。

⑧一世:二十年為一世。朝市:城市官吏聚居的地方。這種地方為眾人所注視,現在卻改變了,所以説“異朝市”。這是當時的一句成語。這句和下句是説“一世異朝市”這句話真不假。

⑨幻化:虛幻變化,指人生變化無常。這句和下句是説人生好像是變化的夢幻一樣,最終當歸於虛無。[2]

譯文

離別山川湖澤已久,縱情山林荒野心舒。

姑且帶着子侄晚輩,撥開樹叢漫步荒墟。

遊蕩徘徊墳墓之間,依稀可辨前人舊居。

水井爐灶尚有遺蹟,桑竹殘存枯乾朽株。

上前打聽砍柴之人:“往日居民遷往何處?”

砍柴之人對我言道:“皆已故去並無存餘。”

“二十年朝市變面貌”,此語當真一點不虛。

人生好似虛幻變化,最終難免泯滅空無。

賞析

公元406年(東晉安帝義熙二年),亦即是陶淵明由彭澤令任上棄官歸隱後的第二年,詩人便寫下了《歸園田居》五首著名詩篇,當時詩人四十二歲。此詩是其中的第四首。

只做了八十多天彭澤縣令的陶淵明,已實在無法忍受官場的污濁與世俗的束縛,他堅決地辭官歸隱,躬耕田園,且從此終身不再出仕。脱離仕途的那種輕鬆之感,返回自然的那種欣悦之情,還有清靜的田園、淳樸的交往、躬耕的體驗,使得這組詩成為傑出的田園詩章,也集中體現了陶淵明追求自由、安於清貧、隱逸山野、潔身自好、遠離官場、超脱世俗的美好情操。[3]

作者之所以毅然棄官歸田,並在這組詩的第三首《歸園田居·種豆南山下》中表達了只求不違所願而不惜勞苦耕作、夕露沾衣的決心,為的是復返自然,以求得人性的迴歸。這第四首詩的前四句寫歸田園後偕同子侄、信步所之的一次漫遊。首句“久去山澤遊”,是對這組詩首篇《歸園田居·少無適俗韻》所寫“誤落塵網中”、“久在樊籠裏”的回顧。次句“浪莽林野娛”,是“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的作者在脱離“塵網”、重回“故淵”,飛出“樊籠”、復返“舊林”後,投身自然、得遂本性的喜悦。這句中的“浪莽”二字,義同放浪,寫作者此時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身心狀態;逯欽立校注的《陶淵明集》釋此二字為“形容林野的廣大”,似誤。句中的一個“娛”字,則表達了“性本愛丘山”的作者對自然的契合和愛賞。從第三句詩,則可見作者歸田園後不僅有林野之娛,而且有“攜子侄輩”同遊的家人之樂。從第四句“披榛步荒墟”的描寫,更可見其遊興之濃,而句末的“荒墟”二字承上啟下,引出了後面的所見、所問、所感。

陶詩大多即景就事,平鋪直敍,在平淡中見深意、奇趣。這首詩也是一首平鋪直敍之作。詩的第五到第八句“徘徊丘壟間,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遺處,桑竹殘杇株”,緊承首段的末句,寫“步荒墟”所見,是全詩的第二段。這四句詩與首篇《歸園田居·少無適俗韻》中所寫“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巔”那樣一幅生機盎然的田園畫適成對照。這是生與死、今與昔的對照。既淡泊而又多情、既了悟人生而又熱愛人生的作者,面對這世間的生與死、時間的今與昔問題,自有深刻的感受和無窮的悲慨。其在“丘壟間”如此流連徘徊、見“昔人居”如此依依眷念、對遺存的“井灶”和殘杇的“桑竹”也如此深情地觀察和描述的心情,是可以想象、耐人尋繹的。

詩的第九到第十二句是全詩的第三段。前兩句寫作者問;後兩句寫薪者答。問話“此人皆焉如”與答話“死沒無復餘”,用語都極其簡樸。而簡樸的問話中藴含作者對當前荒寂之景的無限悵惘、對原居此地之人的無限關切;簡樸的答話則如實地道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而在它的背後是一個引發古往今來無數哲人為之迷惘、思考並從各個角度尋求答案的人生問題。

詩的第十三到第十六句“一世異朝市,此語真不虛,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是最後一段,寫作者聽薪者回答後的所感。這四句詩參破、説盡了盛則有衰、生則有死這樣一個無可逃避的事物規律和自然法則。詩句看似平平淡淡,而所包含的感情容量極大,所藴藏的哲理意義極深;這正是所謂厚積而薄發,也是陶詩的難以企及之處。正如朱光潛在《詩論》第十三章《陶淵明·他的情感生活》中所説,一些哲理,“儒、佛兩家費許多言語來闡明它,而淵明靈心進發,一語道破。讀者在這裏所領悟的不是一種學説,而是一種情趣、一種胸襟、一種具體的人格”。讀陶詩,正應從中看到他內心的境界、智慧的靈光,及其對世事、人生的了悟。

有些賞析文章認為作者此行是訪故友,是聽到故友“死沒無復餘”而感到悲哀。但從整首詩看,詩中並無追敍友情、憶念舊遊的語句,似不必如此推測。而且,那樣解釋還縮小了這首詩的內涵。王國維曾説,詩人之觀物是“通古今而觀之”,不“域於一人一事”(《人間詞話刪稿》),其“所寫者,非個人之性質”,而是“人類全體之性質”(《紅樓夢評論·餘論》)。這首詩所寫及其意義正如王國維所説。作者從“昔人居”、耕者言所興發的悲慨、所領悟的哲理,固已超越了一人一事,不是個人的、偶然的,而是帶有普遍性、必然性的人間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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