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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魏晉詩三首(粵教版高一必修) 教案教學設計

漢魏晉詩三首(粵教版高一必修) 教案教學設計

教學目標:

漢魏晉詩三首(粵教版高一必修) 教案教學設計

1、 知識與能力:瞭解漢魏晉時期詩歌的特色及其文學價值,學會借詩言志的表現形式。

2、 情感態度與價值觀:把握詩人的思想、志向、追求、抱負。

3、 過程與方法:誦讀教學法。

教學重、難點:

詩歌的藝術風格及其價值。

教學過程:

一、 整體把握

迢迢牽牛星

這首詩選自《文選》中《古詩十九首》。本詩以牽牛、織女兩星為題,借神話傳説中牛郎織女的故事,寄託織女的相思之苦,形象地抒發了現實生活中男女情人咫尺天涯的哀怨,表達了渴望夫妻團圓的強烈願望。

全詩共10句,可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第1-6句。第二部分:第7-10句。

疊音詞的運用是這首詩在藝術上的最大特色。一共運用了六個疊音詞:迢迢、皎皎、纖纖、札札、盈盈、脈脈。這些疊音詞顯得韻味深長,哀怨動人,增強了詩歌的形象性和抒情性,增添了詩歌的音律美和修辭美。

短  歌  行

這首詩流露出對於生命短促的濃濃感傷,不過詩人並沒有陷在消沉的情緒中不能自拔,而在對統一天下大業的追求中獲得了超越。人生苦短、生命無常,這是漢樂府詩歌裏常見的主題,可見當時這個問題縈繞在人們的心中,揮之不去。由人生有限,引發出人們的思考:人應該怎樣活着?對此,漢樂府詩歌裏更多的是主張及時行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西門行》)將這種主張發揮到了極致。也有勸導人們努力進取的,如“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長歌行》)。曹操的《短歌行》這首詩,前半部分的情調和漢樂府詩歌相近,後半部分古雅雄渾,氣度非凡,又完全是他自己的風貌了。

理解和欣賞這首詩,可能有兩個難點:一是對詩中引用的《詩經》裏詩句的意思不理解,一是對詩中情緒斷續、起伏、變化不易把握。“青青子衿”兩句、“呦呦鹿鳴”四句出自《詩經》,學生對照課文註釋理解它們的主要意思即可。至於如何把握這首詩中情緒的斷續、起伏、變化,我們可以從人的情緒在某個時候變化無端、不必強尋線索的角度來理解,也可以從它原本是配樂的,首先要和音樂旋律相應和的角度來理解。從這首詩本身來看,它創作於宴饗賓客時。起首“對酒當歌”,可見這是一場盛大的筵席。然而,樂極悲來,詩人油然生出人生苦短的感歎。“譬如朝露”的比喻,可能和漢樂府《薤上露》有關聯:“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至“何以解憂?惟有杜康”兩句,詩人借酒澆愁的形象讓讀者體會到他的情緒低落到極點;接下來“青青子衿……鼓瑟吹笙”,轉到對人才的渴慕上,似乎是詩人有意自我排解,自我振作;隨後“明明如月……不可斷絕”卻又回到“憂”上來,似乎是天上皎潔清冷的月亮又無端觸發了他的愁思;“越陌度阡……心念舊恩”接續前面的對人才渴慕的情思;最後由“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的實景,體察人才的心理,表達希望能夠延攬人才、完成統一天下的大業的雄心壯志。從以上簡要分析來看,詩人由人生無常帶來的深沉憂思和他要招攬賢才、統一天下的壯志豪情相混雜,情緒或低落或高昂,到詩歌的結尾處,才讓讀者體會到詩人已用對理想、對事業的不懈追求驅散了此前縈繞在心頭的憂思愁緒。讀整首詩,讓人由衷讚歎曹操的心胸肝膽。寫憂思,自然隨意,反反覆覆,將它寫得無處不在,難以排解,讓人產生共鳴;寫壯志,頭角崢嶸,完全是豪傑氣象,又非他人所能比,結語“周公吐哺,天下歸心”,何等有氣魄!

歸園田居(其一)

陶淵明29歲(393)初次出仕,做江州祭酒,不久就回家了。在家閒居了五六年後,又先後在桓玄、劉裕、劉敬宣幕下做僚佐,時間都不長。至義熙元年(405)八月,出任彭澤縣令,在任八十餘天,辭官歸田,這年他41歲。從此直到他63歲時去世,再也沒有出仕。我們不難發現,是出仕還是退隱,青壯年時期的陶淵明在這個問題上有過多次反覆,而從彭澤縣令任上的“逃離”,是他與仕途徹底決裂的開始。他之所以再三出去謀求官職,一是因為家境不好,負擔重,有時衣食都不能周全,一是因為他小時候所接受的儒家思想的教育,要求他在社會上有所作為。然而他的天性是熱愛田園生活,喜歡讀書,不喜歡在俗事雜務上費心思,加上當時朝廷權臣當道,權豪們一心爭權奪利,剷除異己,無心致力於清明政治。他一介文士,投身其中,並不能發揮一點有益的作用。因此,在奔波勞累的仕宦生活中,他時時覺得不適和厭倦,情不自禁地懷念起往日讀書、閒居的鄉村田園生活,對自己違背本性、汲汲求仕的行為產生懷疑,後悔的念頭甚至也冒了出來。而一旦暫時脱離了官場,回到家裏,親身參加耕種和收穫,讓他感到無限欣悦。不過,陶淵明真正解決了思想上的矛盾,確立自己要走的生活道路,是在辭去彭澤縣令以後。如果説,此前他的詩文是動的,那麼,此後則是寧靜的。辭賦《歸去來兮辭》和詩歌《歸園田居》正是創作於轉折期,真實、完整地記錄了他的這一思想變化過程的作品。

《歸園田居》共五首,課文裏選的是第一首,從內容上看,它帶有開篇和總括的性質。

詩的開頭八句,概括敍述了自己從出仕到歸田的緣起。“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是詩人真誠的自我表白,不一定是憤激之詞。表達類似意思的詩句在他的詩歌裏有不少,如“詩書敦宿好,園林無世情”“靜念園林好,人間良可辭”,所謂“俗”“世情”“人間”等語,指的是士大夫之間應酬交往、官場上迎送酬酢等。接下來“誤落塵網中”一句,道出了詩人對官場生活極端厭惡的心情。用如此憤激的語言指斥官場,在陶淵明此前的詩歌裏沒有出現過,它表明詩人此時已徹底醒悟過來。“塵網”一詞代指官場,同時又與下文的“羈鳥”“池魚”相應,讓人自然地聯想到,“羈鳥”和“池魚”都失去了最適合它們生長的環境,只會覺得痛苦,而詩人的處境和它們也沒什麼區別。“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兩句,表達身在宦海而心繫田園的心情。鳥在空中飛、魚在水裏遊,這兩種景象最易喚起人們對於自由的嚮往,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陶淵明還有這樣的詩句:“望雲慚高鳥,臨淵愧游魚”。“羈鳥”“池魚”兩詞,讓我們感受到詩人在官場中的種種束縛下痛苦不堪、失去生機的形象。而本性是難以改變的,鳥要回到山林中,魚要回到大河裏,詩人也還是要歸隱的:“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以上這八句詩讓我們很清楚的看到詩人在出入、進退選擇上的一段經歷:

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誤入官場)→思歸→歸隱田園

“方宅十餘畝”至“雞鳴桑樹顛”八句,是對田園生活的描述:“方宅”“草屋”是最基本的生活條件。詩人的要求很低,田地十餘畝足矣,住所有幾間草屋就行;“榆柳”“桃李”,是農村人家房前屋後常見的樹木;“遠人村”“墟里煙”“雞鳴”“狗吠”是鄉村裏常見的景象聲音;“户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閒”,寫的是自己寧靜、閒適的生活狀態。作者筆下的田園鄉村生活平淡無奇,然而這幾句詩讀起來有着盎然的詩意,並且能從中感受到詩人輕鬆、平和、喜悦的心情。

“户庭無塵雜”以下四句,是對歸返田園生活的總結和讚美,也是對官場生活的否定。“户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閒”,迴應前面寫自己的住處和心情:“無塵雜”,沒有世俗之事的煩擾;“有餘閒”,日子過得安閒舒適。正因為如此,才真正體會到“久在樊籠裏,復得返自然”的愉快。這裏的“樊籠”即上文的塵網,指官場生活,是禁錮人的牢籠和羅網,使人有“羈鳥”和“池魚”之感。既然如此,那麼一旦衝出樊籠,返回大自然的懷抱,就會處處皆春,其樂無窮了。“返自然”照應開頭“愛丘山”,表示自己長久的願望到今天才真正成為現實,即使一草一木也格外感到親切,大自然的一切都令人神往。

二、問題探究

1.《迢迢牽牛星》中“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有什麼值得鑑賞的地方?

2.《歸園田居(其一)》裏描寫的農村生活景象,實際上很普通、很常見,在作者筆下為什麼顯得那麼美?

3.《短歌行》裏“憂”字出現多次,你認為作者“憂”的是什麼?你認為這首詩的情調是怎樣的?

三、有關資料

<一>、《古詩十九首》

樑代蕭統《文選》“雜詩”類的一個標題,包括漢代無名氏所作的19首五言詩。它們不是一人一時之作,也不是一個有機構成的組詩。

“古詩”的原意是古代人所作的詩。約在魏末晉初,流傳着一批魏、晉以前文人所作的五言詩,既無題目,也不知作者,其中大多是抒情詩,具有獨特的表現手法和藝術風格,被統稱為“古詩”。清代沈德潛説:“古詩十九首,不必一人之辭,一時之作。大率逐臣棄妻,朋友闊絕,遊子他鄉,死生新故之感。或寓言,或顯言,或反覆言。初無奇闢之思,驚險之句,而西京古詩,皆在其下。”(《説詩語》)晉、宋時,這批“古詩”被奉為五言詩的一種典範。西晉陸機曾逐首逐句地摹仿了其中的12首。東晉陶淵明、南朝宋代鮑照等,都有學習“古詩”手法、風格的《擬古詩》。到了樑代,劉勰《文心雕龍》、鍾嶸《詩品》更從理論上總結評論了“古詩”的藝術特點和價值,探索了它們的作者、時代及源流,並大體確定它們是漢代作品。同時,蕭統《文選》,以及陳代徐陵《玉台新詠》又從詩歌分類上確定了“古詩”的範圍:凡無明確題目的作品,有作者的稱“雜詩”,無名氏者為“古詩”。因此,樑、陳以後,“古詩”已形成一個具有特定涵義的專類名稱。它與兩漢樂府歌辭並稱,專指漢代無名氏所作的五言詩,並且發展為泛指具有“古詩”藝術特點的一種詩體。而《古詩十九首》便在文學史上佔有“古詩”代表作的地位,這一標題也就成為一個專題名稱。

“古詩”作品在樑代尚存59首(《詩品古詩》),但今存僅30多首,包括《古詩十九首》在內。在樑、陳時,對“古詩”的作者和寫作年代,已有異議。劉勰説:“《古詩》佳麗,或稱枚叔(即枚乘);其《孤竹》(指“冉冉孤生竹”)一篇,則傅毅之詞。比採而推,兩漢之作乎?”(《文心雕龍明詩》)鍾嶸説:“舊疑是建安中曹、王(指曹植、王粲)所制。”(《詩品》)大約由於“疑莫能明”,蕭統《文選》把所選19首詩都歸之無名氏,然而徐陵《玉台新詠》卻又把其中的8首確定為枚乘《雜詩》。這樣,在大體肯定“古詩”為漢代作品的同時,對於其中是否有西漢枚乘、東漢傅毅、漢末魏初曹植、王粲的作品,究竟是兩漢產物或者都是東漢作品等問題,眾説紛紜,莫衷一是。比如明人王世貞就猜測其中“雜有枚生或張衡、蔡邕作”(《藝苑卮言》)。現代學者大多擺脱了前人成見的糾纏,主要根據《古詩十九首》在思想內容和藝術形式上具有某些共同特點,指出它們“雖不是一個人所作,卻是一個時代──先後不過數十年間所作”,並論證它們應是東漢後期安、順、桓、靈帝年間,約公元2世紀的作品(梁啟超《中國之美文及其歷史》),取得了比較合乎實際的結論。

東漢桓帝、靈帝時,宦官外戚勾結擅權,官僚集團壟斷仕途,上層士流結黨標榜,“竊選舉、盜榮寵者不可勝數也,既獲者賢已而遂往,羨慕者並驅而追之,悠悠皆是,孰能不然者乎?”(徐幹《中論譴交》)在這樣的形勢和風氣下,中下層士子為了謀求前程,只得奔走交遊。他們離鄉背井,辭別父母,“親戚隔絕,閨門分離,無罪無辜,而亡命是效”。然而往往一事無成,落得滿腹牢騷和鄉愁。《古詩十九首》主要就是抒寫遊子失志無成和思婦離別相思之情,突出地表現了當時中下層士子的不滿不平以至玩世不恭、頹唐享樂的思想情緒,真實地從這一側面反映出東漢後期政治混亂、敗壞、沒落的時代面貌。

(選自《中國大百科全書中國文學》,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86年版)

<二>、《短歌行》

1、曹操這一首《短歌行》是建安時代傑出的名作,它代表着人生的兩面,一方面是人生的憂患,一方面是人生的歡樂。而所謂兩面也就是人生的全面。整個的人生中自然含有一個生活的態度,這就具體地表現在成為《楚辭》與《詩經》傳統的產兒。它一方面不失為《楚辭》中永恆的追求,一方面不失為一個平實的生活表現,因而也就為建安詩壇鋪平了道路。

這首詩從“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到“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充分表現着《楚辭》裏的哀怨。一方面是人生的無常,一方面是永恆的渴望。而“呦呦鹿鳴”以下四句卻是盡情的歡樂。你不曉得何以由哀怨這一端忽然會走到歡樂那一端去,轉折得天衣無縫,彷彿本來就該是這麼一回事似的。這才是真正的人生的感受。這一段如是,下一段也如是。“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宴,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纏綿的情調,把你又帶回更深的哀怨中去。但“山不厭高,海不厭深”,終於走入“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的結論。上下兩段是一個章法,但是你並不覺得重複,你只覺得卷在悲哀與歡樂的旋渦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悲哀沒有了,變成歡樂,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歡樂沒有了,又變成悲哀,這豈不是一個整個的人生嗎?把整個的人生表現在一個剎那的感覺上,又都歸於一個最實在的生活上。“我有嘉賓,鼓瑟吹笙”,不正是當時的情景嗎?“周公吐哺,天下歸心”,不正是當時的信心嗎?

“青青子衿”到“鼓瑟吹笙”兩段連貫之妙,古今無二。《詩經》中現成的句法一變而有了《楚辭》的精神,全在“沉吟至今”的點竄,那是“青青子衿”的更深的解釋,《詩經》與《楚辭》因此才有了更深的默契,從《楚辭》又回到《詩經》,這樣與《鹿鳴》之詩乃打成一片,這是一個完滿的行程,也便是人生旅程的意義。“月明星稀”何以會變成“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幾乎更不可解。莫非由於“明月出天山”,“海上生明月”嗎?古辭説:“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枯桑何以知天風,因為它高;海水何以知天寒,因為它深。唐人詩“一葉落知天下秋”,我們對於宇宙萬有正應該有一個“知”字。然則既然是山,豈可不高?既然是海,豈可不深呢?“並刀如水,吳鹽勝雪”,既是刀,就應該雪亮;既是鹽,就應該雪白,那麼就不必問山與海了。

山海之情,成為漫漫旅程的歸宿,這不但是烏鵲南飛,且成為人生的思慕。山既盡其高,海既盡其深。人在其中乃有一顆赤子的心。孟子主儘性,因此養成他浩然之氣。天下所以歸心,我們乃不覺得是一個誇張。

2、英雄的懷抱,詩家的歌詠──曹操《短歌行》

曹操,不僅是封建社會傑出的政治家、軍事家,還是漢末建安時期文壇的領袖和重要詩人。他“以相王之尊雅愛詩章”(劉勰《文心雕龍時序篇》),《三國志武帝紀》注引《魏書》説他“御軍三十餘年,手不捨書……登高必賦,及造新詩,被之管絃,皆成樂章”。由於他愛好音樂,又深受樂府民歌的影響,因此創作了許多歌辭。他現存的二十幾首詩全部都是樂府歌辭。這些樂府歌辭雖然用的是舊調、舊題,卻一掃兩漢以歌功頌德為文學主旨的腐朽詩風,而代之以新鮮的現實內容。其中絕大部分或描述喪亂時代兵禍的慘狀,或書寫對苦難人民的深切同情,或表現自己的政治理想與宏偉抱負。曹操又是自《詩經》以後重振四言詩的第一位作家,他的五言詩也頗具樂府民歌的色彩,文章寫得更是簡約嚴明、不拘舊格。魯迅先生曾經把曹操譽為“改造文章的祖師”(《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係》),他是當之無愧的。

曹操的《短歌行》傳於後世的共兩首,這裏介紹的是第一首。

《短歌行》是“漢舊歌”(《宋書樂志》),屬相和歌平調曲。古辭已經亡佚。樂府有“長歌”“短歌”之分,一般都認為是指歌聲長短而言。清人朱嘉徵在《樂府廣序》中説:“《短歌行》,歌對酒,燕雅也。”指出這是用於宴會場合的歌辭。曹操的這首《短歌行》是抒情性很強的言志詩,全篇抒寫了年光易逝的感慨,流露出對友朋的懷念和求賢若渴的心情,表現了建功立業的雄心大志。

開篇寫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當”,也是“對”的意思。這與張正見《對酒》詩中的“當歌對玉酒”詩意相同。“去日”,指逝去的年華。這四句是説:在對酒當歌的歡宴時刻,感到人生猶如易晞的朝露轉眼即過,逝去的年華苦於太多。言外之意是餘年漸少而功業無成。

下面接着寫道:“慨當以慷,幽(編者注:課本里作“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慨當以慷”是“慷慨”的間隔用法,這是由於四言詩句的要求和叶韻的緣故才這樣寫,用來形容歌聲的激躍。“幽思”,指內心的隱曲,深藏着的心事。“思”讀去聲,作名詞用。“忘”字是韻腳,讀陽平。“杜康”,相傳是發明釀酒的人,一説是黃帝時代人,一説是周代人。這裏作為酒的代稱。這四句是説:歌聲這樣激躍慷慨,是因為有隱衷在心底深埋。用什麼來驅煩解憂?只好借酒澆愁。

以上八句,我們乍讀起來,似乎感到情調消沉了些,其實不然。詩人生逢亂世,目睹百姓顛沛流離,渴望建立功業而未得,這就不能不產生苦悶和感慨。但是,這種苦悶和感慨,也只有對事業和理想執着追求的人,只有不滿現實而又積極要求改變現實的人,才可能產生,它絕然不同於沒落階層的頹廢和感傷。所以我們説,詩人的苦悶和感慨,正是英雄人物的苦悶和感慨,是烈士的一種悲心(曹植《送應氏其六》:“烈士多悲心。”),是壯士的一種隱憂(曹植《篇》:“誰知壯士憂?”),自有它的積極意義在。

詩文隨後進入正題。這樣寫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衿”,是衣領。“青衿”,是周代學子的服裝,這裏作為賢士的代稱。“悠悠”,長的樣子,形容綿長的思念之情。“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是引用《詩經鄭風子衿》篇中的成句。“君”,這裏指所思慕的賢才。“沉吟”,就是低吟,用低聲吟味表示渴念。“呦呦”,形容鹿叫的聲音。“蘋”,指艾蒿。“鼓”,是彈奏。“呦呦鹿鳴”以下四句是引用《詩經小雅鹿鳴》篇中的成句,《鹿鳴》原是歡宴賓客時唱的詩,這裏借用表示詩人對招賢納士的熱情。這八句是説:俊士賢才啊,我在長久地思念你們。正是因為你們的緣故,我是時刻不忘直到如今。鹿在呦呦地叫啊,它們呼朋引伴相聚而食郊野的艾蒿。我要是有滿座的嘉賓,就用彈瑟吹笙把他們歡迎。

詩文接下去寫道:“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心念舊恩。”“掇”,採拾、摘取。一作“輟”,是停止的意思。“阡”“陌”,都是田間小路,南北叫“阡”,東西叫“陌”。應劭《風俗通》中引有一條古諺叫做“越陌度阡,更為客主”,這裏引用前一句是指客人遠道來訪。“枉”,枉駕、屈就。“用”,以的意思。“存”,是省視、探問。⊥逗稀⑹柙叮可引申為歡聚、久別,本為聯合詞組,這裏作偏義複詞來用,取“闊”的意思,即久別。“契闊談”,是指兩情投合,在一起暢談宴飲。“舊恩”,當指往日的情誼。詩人這裏把尋求賢士生動地比作無法攬取的明月,是那樣的可望而不可即,藉以表明求賢不得的苦悶和憂思;而賢士既得,則又喜不自勝,歡樂已極。這八句是説:賢士有如那皎潔的明月,明月無法採摘,賢士難以求得。我的憂慮出自內心,簡直不能消歇。一旦賢士長途跋涉,前來存恤問候,我們自當在一起宴飲高歌,以表達舊日的情誼沒有忘卻。詩人就是這樣,僅在短短的八句詩裏,便將求賢過程中的悲喜情狀曲折有致地表現出來了,形象是那樣的鮮明、感?

曹操急於延攬有才幹的人物,是與他企望結束羣雄爭霸的分裂局面、實現統一祖國的宏願密不可分的。他清醒地認識到要想使天下歸於一統,沒有足夠的賢才輔弼是絕對辦不到的,因此,他希望“有治國用兵之術” 的人才都能聚集在自己的周圍,即使那些品行不夠端正的人也要委用,“勿有所遺”。他在建安十五年(210年)所頒發的《求賢令》中就説:“天下未定,此特求賢之急時也。……二三子其佐我明揚仄陋,唯才是舉,吾得而用之。”還應當看到,他這樣大膽地打破家世門第對仕進的傳統觀念,果斷地選拔來自各階層的有識之士,對於打擊一向擁有權勢的士族大家是十分奏效的。當我們瞭解到這些情況以後,就自然找到了曹操在這首詩作中所表示對招賢納士的迫切要求的答案。

《短歌行》在下文中接着寫道:“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匝”,周、圈的意思。這四句是説:明月皎潔,夜星稀疏,烏鵲向南飛去。它們圍着樹木繞來繞去,不知哪個枝幹可以依附。有人認為這是詩人用烏鵲無依比喻人民的流亡;甚至還有人説:“窺詩之意,當時定有流移人口,不受他的招撫,向南方流移,因而因物託事,以詩寄慨。”(見傅長君《曹操〈短歌行〉試解》)。我們認為這樣理解,詩的主旨不夠集中突出,似有割裂詩意之嫌。還是清人沈德潛的話有些道理,他在《古詩源》中説:“‘月明星稀’四句,喻客子無所依託。”説得更確切些,這是以烏鵲比喻賢者,大意是説:賢者們都在尋找寄身之地,但哪裏才是他們可靠的寄身之所呢?

全詩的結尾寫道:“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厭”,嫌惡,滿足。“山不厭高”兩句本於《管子形勢解》:“海不辭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辭土石,故能成其高;明主不厭人,故能成其眾;士不厭學,故能成其聖。”“周公”,西周初年政治家,姓姬,名旦,曾助其兄武王滅商。他對國家的統一、漢民族文化的發展做出過貢獻。“周公吐哺”的典實本於《韓詩外傳》。《韓詩外傳》卷三載有周公的話:“吾於天下亦不輕矣!然一沐三握髮,一飯三吐哺,猶恐失天下之士。”《史記魯周公世家》中也有類似的記載:“周公戒伯禽曰:‘我於天下亦不賤矣,然我一沐三握髮,一飯三吐哺,起以待士,猶恐失天下之賢人。’”“一沐三握髮,一飯三吐哺”的意思是:為了忙於招待來訪的賢士,連洗一次澡、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洗澡時要多次擰乾長髮,吃飯時要多次吐出口中所含的食物。後來便以“吐哺握髮”形容為延攬人才而操心忙碌。這四句是説:山不滿足它的高,水不嫌惡它的深。只要像明主周公那樣禮賢下士,就能征服天下人的心。詩人在這裏用“山不厭高”兩句比喻賢士多多益善。並以周公自比,表明自己渴望求賢以統一天下的宏圖大志。

曹操的這種宏圖大志值得充分肯定。三國時期,軍閥割據,戰禍連年,生產力遭到極大的破壞,人民飽嘗流離的痛苦,面臨死亡的威脅,中原地區尤為嚴重。曹操的《蒿里行》對此有過真實的寫照。詩中説:“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那時,人心思治,要求儘快結束紛爭的局面是大勢所趨,勢在必行。曹操正是順應時代的進步潮流,肩負起完成統一大業的英雄。所以我們説,他在《短歌行》中所表現出的宏偉理想是符合人民共同意願的。這也正是本詩的思想精華所在。

《短歌行》在藝術上也是很有特色的。

首先表現為言志與抒情相結合。言志,是這首詩的基調和靈魂。它加強了詩作的內容,使之更為厚重;它決定着詩作的主旨,使之更為深刻。然而,言志如果不輔之以必要的抒情,則容易陷於像班固的《詠史》詩那樣“質木無文”。而本詩的抒情性,則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加強作品感染力的藝術效果。這也正體現了“以情緯文,以文被質”(沈約《宋書謝靈運傳論》語) 的建安文學的特點。而這種藝術特點是帶有獨創性的,它與兩漢作家的文學是截然不同的。

其次是語言簡約而含蓄。如本詩有兩處引用《詩經》中的成句,一處引用古諺語中的成句,並有兩處化用了《管子》和《韓詩外傳》等典籍中的語句,從而表達了比較複雜的思想內容,使得詩作更加精煉含蓄。此外,大量反詰語句的運用,如“人生幾何”、“何以解憂”、“何時可掇”、“何枝可依”,這對啟發讀者聯想和思考,使詩味更加藴藉,都起着很好的作用。至於本詩全用四言,四句一韻,平仄韻腳交互使用,句式齊整,音調和諧,無論從視覺或是聽覺上,都能給讀者一種美感,也無疑增強了作品的藝術性。

總之,曹操的這首《短歌行》情調健康,內容積極,詩中所表現的進取精神,能給人們以鼓舞向上的力量;藝術上也能使我們得到美的享受。可以看成是他的代表作品之一。

(選自《古代詩文名篇賞析》,北京出版社1985年版)

三、《歸園田居》

晉義熙二年,亦即陶淵明辭去彭澤令後的次年,詩人寫下了《歸園田居》五首著名詩篇。這是詩人辭舊我的別詞,迎新我的頌歌。它所反映的深刻思想變化,它所表現的精湛圓熟的藝術技巧,不僅為歷來研究陶淵明的學者所重視,也使廣大陶詩愛好者為之傾倒。

《歸園田居》五首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有機整體。其所以是如此,不僅在於五首詩分別從辭官場、聚親朋、樂農事、訪故舊、歡夜飲幾個側面描繪了詩人豐富充實的隱居生活,更重要的是,就其所抒發的感情而言,是以質性自然、樂在其中的情趣來貫穿這一組詩篇的。詩中雖有感情的動盪、轉折,但那種歡愉、達觀的明朗色彩是輝映全篇的。

有的論者很樂於稱道淵明胸中的“無一點黏着”,其實,“黏着”還是有的。即以淵明辭官之際寫下的《歸去來兮辭》而論,不也還有“奚惆悵而獨悲”之句嗎?就是説,他心中總還難免有一絲惆悵之感的。真正純淨的靈魂不會是與生俱來的(儘管詩人一再宣稱他“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而是在不斷地濾除思想雜質的過程中逐漸變得澄澈的。

正如一個人不願觸及心中的隱痛那樣,詩人在《歸園田居》中也很不願意提及剛剛從其中拔脱的污穢官場。“誤落塵網中”,就很有點引咎自責的遺憾意味。而“一去三十年”,則不是幾次出仕時間的累計,而是在對自己整個前半生的搖擺、痴迷表示深沉的懺悔。然而,今天畢竟如願以償了,此刻的心情也就豁然、釋然了。

“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其中洋溢着一種故園依舊、“吾愛吾廬”的一往深情。“榆柳蔭後檐,桃李羅堂前。”檐後榆柳樹影婆娑,濃陰匝地,習習清風平息了詩人心中的焦慮。眼前桃李花榮實繁,弄姿堂前,喚起詩人心中多少歡欣。詩人在同無知的草木交流着感情。極目遠眺,炊煙融入暮靄,側耳諦聽,依稀聽得犬吠雞鳴。眼前堆案盈几的文牘案卷不見了,代之以心愛的“清琴”、“異書”。嵇康把“人間多事,堆案盈几”,“賓客盈坐,鳴聲聒耳,囂塵臭處,千變百伎”(《與山巨源絕交書》)視為不堪為官的理由。詩人在這裏,也似在有意無意之間地用了“塵雜”這個字眼。他告訴我們,從前苦於應對“塵網”的一切,都沒有、也不會再有了。從這個意義上説,確有點兒“虛室”之感;但虛中有實,他重新開始了完全由自己來安排、支配的生活。

“久在樊籠裏,復得返自然。”“久”與“三十年”相映,“樊籠”與“塵網”相映,“自然”與“性”相映,而以一“返”字點明瞭“魂兮歸來”的樂趣。是的,官場消蝕了自己的半生,玷污了自己的“清節”,而今天,苦盡甘來,詩人終於得到了欣慰的補償。

詩人的一生並非一帆風順,他的心中也不是消弭了一切矛盾的靜穆世界。詩人的可貴之處在於,在與世族社會相對立的理想田園世界中,他終於發現了自己人格的尊嚴,朋友的摯情,無地位尊卑、無貧富懸殊差別的人際關係,無爾虞我詐、相互傾軋的人生理想。這是陶詩思想意義的集中反映,也是陶詩平實、質樸、清新、自然風格的源泉。

他描繪的是常景。茅舍草屋、榆柳桃李、南山原野、犬吠雞鳴,這些在高貴的世族文人看來,也許是難登大雅的,詩人卻發現了藴含其中的樸質、和諧、充滿自然本色情趣的真美。

他抒發的是真情。他不是以鑑賞者那種搜奇獵異、見異思遷、短暫浮泛的感情去玩賞,而是以一種鄉土之思去體察、去頌讚。所以,他的感情執着、渾厚、廣闊、專注。周圍的一切都是他生活中無言的伴侶,啟動他心靈深處的共鳴。

他闡釋的是至理。他理解到的,就是他付諸實施的。他耿直,不孤介;他隨和,不趨俗。他從不炫耀,也無須掩飾。辭官場不慕清高,本“性”難易也;樂躬耕為的使心“願無違”;避交遊只圖棄“絕塵想”;悲人生,因為他留戀這短暫、充實的生活。“著文章自娛,頗示己志。”(《五柳先生傳》)我寫我心,僅此足矣。

他揀選的是“易”字。

“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枯燥的數字一經他化入詩中,就被賦予無限活潑的生命力。一般地説,計數不確是鄉里人的一種習慣;特殊地説,它不也正表現出詩人辭官以後那心境的散適澹泊?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遠村隱約迷茫,而詩人久久地佇立凝望,不正見出那心理上的切近?炊煙裊裊,天宇蒼茫,這同詩人大解脱之後那種寬敞的心境是多麼和諧。王維也很企慕這種意境,《輞川閒居贈裴秀才迪》詩云:“渡頭餘落日,墟里上孤煙。”惜乎刻意的觀察終不及淵明無意中的感受,斟酌的字眼兒也有遜於淵明用字的渾樸天然。

“山澗清且淺,遇以濯吾足。”詞因景設,意隨詞轉,暗暗傳出心境的微妙變化,大匠運斤,不見斧鑿之痕,足當“行雲流水”之譽。

“漉我新熟酒,只雞招近局。”這一“招”多麼傳神!足不出户,隔牆一呼,而肘一“招”多麼傳神!足不出户,隔牆一呼,而知鄰曲必不見怪,招之即來。相形之下,反覺“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孟浩然《過故人莊》)之為繁縟了。

它如: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之喻,何等靈動貼切。

至若“桑麻日已長,我土日已廣。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諸句,風韻天然,如謠似諺,幾與口語無異。

劉勰《文心雕龍練字》雲:“自晉來用字,率從簡易,時並習易,人誰取難。”但真正練易字而臻於化境者,其唯淵明乎!

常景、真情、至理、易字,這就是淵明的藝術情趣,這就是淵明一生的藝術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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