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台散文隨筆

傍晚時分，細雨迷濛。操場對面的小山籠罩在白色的雨霧之中，天色比平常暗得早些。今天是臘八節，媽媽應該在家打揚塵吧。總是因一點瑣碎的小事脱不開身，好些時間沒去僅三裏之隔的板橋山村看看老媽了。

“我走路去板橋山看看老媽！”我對妻子説了一聲，就換了雨靴，拿起一把雨傘，走進雨霧裏。我獨自一人撐着雨傘，行走在通往老家的水泥路上，路邊是一片片荒蕪的稻田，長滿的雜草已枯萎，斜歪在地上。偶爾看見幾塊油菜地，綠色的油菜葉上沾着小水珠。

不知不覺走到家門口，看見媽媽正在昏暗的廚房裏做飯。媽媽抬頭看見我，放下手中的活，走到門口笑着説：“孩兒，天都快黑了，還來啊！吃飯沒？”

“沒吃呢，什麼好菜啊！”

我瞧着鍋台上放着一盆酸菜煮冬筍，一碗白皮魚炒紅辣椒，還有一碗紅燒蘿蔔片。鍋裏米飯的香味和酸菜味、魚鮮味、還有辣椒蘿蔔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我的嗅覺神經。我伸手用拇指和食指鉗起一隻白皮魚往嘴裏送，邊嚼邊説：“老媽做的菜就是有味！”

媽媽打開鍋蓋，米飯的熱氣氤氲着整個廚房。媽媽放進去一碗粉蒸肉，又蓋上鍋蓋，説：“算你有口福，昨天，你姨家殺年豬，送來一大碗粉蒸肉，放在飯裏熱一下再吃。”

媽媽走到鍋爐前，往鍋灶里加了兩根柴，爐灶裏一下子吐出紅色的火焰，映紅了媽媽的笑臉。“今天臘八，和你哥掃了一天的揚塵，樓上樓下全掃了一遍，等大家回來過個乾乾淨淨的年，所以晚飯吃遲一點，一會兒就熱了。”

媽媽一邊燒火做飯，一邊和我聊天，問我的兒子什麼時候放寒假，弟弟妹妹什麼時候打工回家過年，説村裏某某老人不在了……後來，媽媽又提起維漢大伯來：“哎，維漢哥一生病就睡在牀上不能起身了，我去看望他，塞給他六十元錢，他就是不肯收，説什麼‘來看看我就感激不盡了，怎麼能收你的錢呢！’以前啊，咱家一有困難，都是維漢哥幫忙，我們要記住人家的好……哦，飯好了，吃飯吧！”

我們就像小時候一樣一家人圍着鍋台吃飯，不同的.是現在只有媽媽、我和大哥三人。我很長時間沒有吃鐵鍋燒的大米飯了。我用手機拍下鍋台上熱氣騰騰的飯菜，把照片發到我們家的微信羣上。同時，我把兄弟姐妹在微信羣裏的聊天記錄和圖像視頻放給媽媽看。媽媽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對着手機説：“大家都吃飯了嗎？什麼時候回家過年啊！”

我哈哈大笑説：“他們聽不見的，我來錄一段你説的話，再發送出去，他們才能聽見。”

我按着錄音屏幕，叫媽媽快點説話。可是媽媽一時語塞，不知説什麼才好。我提醒就説剛才想説的話，説今天臘八節打揚塵的事，説現在吃什麼好菜。媽媽這才開口：“今日打揚塵……我吃飯啦……哈哈，吃好菜，哈哈……”媽媽開懷大笑，好大一會兒，只是説了這幾句話。我把錄音發送到微信羣后，一會兒，妹妹、侄子、弟弟都回了話。我把他們的錄音放給媽媽聽。媽媽興奮得像個孩子，樂得合不攏口，露出僅有的兩顆牙，忘記了捧在手裏的飯菜。媽媽一一聽出了遠在他鄉的孩子們説話聲，眼裏閃爍着幸福的淚花。

我就站在鍋台邊，陪着老媽吃飯，聽着大家的説話錄音。那酸菜煮冬筍特別開胃，我一連吃下了三小碗飯。我覺得這鍋台上的飯菜是人間最美的味道，這昏暗的廚房裏有最温暖的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