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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草的心優美散文

秋草的心優美散文

七八年前寫過一篇《秋草》,卻沒有寫出它們的心。其實秋草是有心的,秋心,幹咧咧的,在並不高起的地方,匍匐或站立,一任風吹動,就像姐妹們一起或俯或仰地笑着,的聲音傳得並不遠,然而總是那麼讓人隨之心動。

秋草的心優美散文

秋草知道它即將換一種方式走進冬天,這是必然。世上沒有一個人有如此準確的預測,預測他何時走上那條必由之路;艱難的生存狀態或者苦楚的疾病折磨都將竭力壓抑着生命的呻吟,求生的慾望像夏天的葉綠,在希望的懸崖上釋放鮮活的色澤。而秋草決然以摩挲的細小的聲音來為自己唱着輓歌,這是秋草從早春二月走來時就已經預備了的歌詞。它擠掉了骨子裏的水分,還有那些青澀的記憶和牽掛,還有脆弱得一碰即折的嬌羞,它也許開過了一兩朵小花,結了幾顆芥實般的草籽,轉過身來,其實並未沿着來路,而是緩緩地、沉着冷靜地從温熱的大地上走開。

秋草的心幹潔爽朗一如天邊一縷秋雲,無牽無掛,在一把刀子的利齒下或是一把火的噬齧下,灑脱自如得像夢中的舞蹈。這是達到了至境,任何一個悟透了人世事理的哲學家和參禪大師都做不到啊。從風風雨雨裏走來,向暝瞑昏昏中走去,連一個腳印也不撿拾,一個水窪也不回眸,那麼從容地挺立或倒伏,那麼淡然地隱遁和消弭。秋草懷着一顆向善之心,它走到哪裏,這顆心就被帶到哪裏。茵茵絨絨,萋萋蔓蔓,一些瑣碎的心事在草與草之間,在雨水和露珠之間,碰觸,交融,彌散,收斂,而後愈加柔軟而纏綿,像一位老祖母,眼角的魚尾紋裏泊滿秋陽的慈愛。伴隨着悠長的晚秋蟲鳴,一片草地就是一方讓人堪可靜憩的席夢思,人心與草心糅合在一起,地闊天空,幽思邈遠,也許只要一個下午就悟透了一生。

秋草的心細密玲瓏但不紊亂。一陣風來,它們向一邊倒伏;一陣雨過去,又被梳理得異常齊整。太陽出來的時候,那些纖細的莖稈仍然與根連着,與身邊的同伴保持着一樣的姿勢,沒有在最後的劫難中分道揚鑣。草的心裏清楚,枯朽是遲早的事,在這之前,還需以草的名義昭告大地,由青變黃是一個過程,一個浴火重生的'過程,像鳳凰涅那樣,金色的草記住了它的前世今生。

折斷一莖草很容易,折斷一片草很難。大片的秋草在風中走動,是一種氣派。我們極少見到一株掉隊的草,不,這個羣體大得驚人,整個季節裏都是草的腳步聲,都是綠色的呼喊聲,都是草根入地的口茲口茲聲。現在它們把那個信念藏在鬚根裏,和一隻冬眠的蟲子在一起,安靜地藴蓄着另一篇精華的詞章。來年,草的長短句鋪天蓋地,或婉約,或豪放,悉被春天閲讀,那種“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的寥廓,正是詩詞歌賦生生不息的葱蘢脈源。

秋草真正從大地上退去恰是春草叢生的時刻。因此,秋草的心原本就沒有死去,而是在枯莖上守候着,一直守候到冰霜雪霰之後。我從一條小道上走過,一莖秋草拉住了我的褲管,我回頭髮現它斷裂的莖杆上流淌着温熱的語言。這是一株歷經了多少騫程的小草啊,它是來到這世上的生命個體的獨一無二;明年的根鬚生長出新的春草,它完成了偉大的交接儀式,腐朽或被燃燒,那顆心塵埃落地或者得到昇華。這就是我們腳底下一言不發的草哇,這就是那些被埋沒的草根的後代。

世上再孱弱的心莫過於草了,而世上最普遍的心正藏在草莖之中。正因為普遍,我們漠視且不屑,我們所謂殺人正從“草菅”開始,嘗言文明不至也從“草莽”發端。孰知,草的綠色之心比流着紅色血液的動物心更加温熱,草的這顆心只有在曬乾了它們而後點起一把火時,才能看到那形態與顏色,那是它的精魂。

無論是秋草入夢,還是夢入秋草,我都不敢草率,時刻捧着一顆心在路上,像丘吉爾説的那樣,每個人都是昆蟲,就看誰首先成為螢火蟲。

標籤: 秋草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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