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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周南·汝墳》譯註

《詩經·周南·汝墳》譯註

《汝墳》是《詩經》裏面《國風》中的一首古詩。《毛詩序》以為這首詩是讚美“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也”;漢劉向《列女傳》更附會其説,指實此乃“周南大夫”之妻所作,恐其丈夫“懈於王事”,故“言國家多難,惟勉強之,無有譴怒遺父母憂”也。

《詩經·周南·汝墳》譯註

《詩經·周南·汝墳》譯註

【白話翻譯】

沿着汝河坎上游,砍了樹木低着頭。一日不能見夫君,如飢似渴心憂愁。

順着汝河坎上走,砍了枝條抬起頭。見到夫君還家來,如膠似漆情深厚。

魴魚尾巴豔豔紅,王室差役火熊熊。雖説差役烈似火,父母仍在要供奉。

【講解】

對於這首詩的主旨,《毛詩序》以為是讚美“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也”;漢劉向《列女傳》更附會其説,指實此乃“周南大夫”之妻所作,恐其丈夫“懈於王事”,故“言國家多難,惟勉強之,無有譴怒遺父母憂”也。《韓詩章句》則以為,此乃婦人“以父母迫近飢寒之憂”,而勸夫“為此祿仕”之作,顯然並無讚美“文王之化”的“匡夫”之義。近人大多不取毛、韓之説,而解為妻子挽留久役歸來的征夫之作,筆者以為似更切近詩意。

這在詩之首章,其實已透露了消息。“遵彼汝墳,伐其條枚”——在高高的汝河大堤上,有一位悽苦的婦女,正手執斧子砍伐山楸的樹枝。採樵伐薪,本該是男人擔負的勞作,現在卻由織作在室的妻子承擔了。讀者不禁要問:她的丈夫究竟到哪裏去了?竟就如此忍心讓妻子執斧勞瘁!“未見君子,惄如調饑”二句的跳出,即隱隱回答了此中緣由:原來,她的丈夫久已行役外出,這維持生計的重擔,若非妻子又靠誰來肩起?“惄”者憂也,“調飢”者朝食未進也。滿腹的憂愁用朝“飢”作比,自然只有飽受飢餓折磨的人們,方有的真切感受。那麼,這倚徙“汝墳”的妻子,想必又是忍着飢餓來此伐薪的了,此為文面之意。“朝飢”還有一層意思,它在先秦時代往又被用來作男歡女愛的隱語。而今丈夫常年行役,他那可憐的妻子,又何曾能享受到絲毫的眷顧和關愛?這便是首章展示的女主人公境況:她孤苦無依、忍飢挨餓,大清早便強撐衰弱之身採樵伐薪。當淒涼的秋風吹得她衣衫飄飄,大堤上載送來一聲聲“未見君子,惄如調饑”的愴然歎息時,能不令你聞之而酸鼻?

第二章詩情發生了意外的轉折。“遵彼汝墳,伐其條肄”二句,不宜視為簡單的重複:“肄”指樹木砍伐後新長的枝條,它豈不點示了女主人公的勞瘁和等待,秋往春來又捱過了一年?憂愁悲苦在歲月漫漫中延續,期待也許早已化作絕望,此刻卻意外發現了“君子”歸來的身影!於是“既見君子,不我遐棄”二句,便帶着女主人公突發的歡呼湧出詩行。不過它們所包含的情感,似乎又遠比“歡呼”要豐富和複雜:久役的.丈夫終於歸來,他畢竟思我、愛我而未將我遠棄,這正是悲傷中洶湧升騰的欣慰和喜悦;但歸來的丈夫還會不會外出,他是否還會將我拋在家中遠去?這疑慮和猜思,難免又會在喜悦之餘萌生;然而此次是再不能讓丈夫外出的了,你怎能將可憐的妻子再次遠棄!這又是喜悦、疑慮中發出的深情叮嚀了。如此種種,實難以一語寫盡,卻又全為“不我遐棄”四字所涵容——《國風》對複雜情感的抒寫,正是如此淳樸而又婉曲!

女主人公的疑慮並非多餘。第三章開首兩句,即以躊躇難決的丈夫口吻,無情地宣告了他還得棄家遠役:正如勞瘁的鯿魚曳着赤尾而遊,在王朝多難、事急如火之秋,他丈夫又怎能耽擱、戀家?形象的比喻,將丈夫遠役的事勢渲染得如此窘急,可憐的妻子欣喜之餘,又很快跌落到絕望之中。當然,絕望中的妻子也未放棄最後的掙扎:“雖則如燬,父母孔邇!”這便是她萬般無奈中向丈夫發出的悽悽質問。家庭的夫婦之愛,縱然已被無情的徭役毀滅;但是瀕臨飢餓絕境的父母呢,難道他們的死活你競也不顧?

全詩在悽悽的質問中戛然收結,征夫對此質問又能作怎樣的回答?這質問其實貫串了亙古以來的整整一部歷史:當慘苛的政令和繁重的徭役,危及每一個家庭的生存,將支撐“天下”的民眾逼到“如燬”、“如湯”的絕境時,歷史便往往充滿了這樣的質問。《周南·汝墳》在幾經憂喜和絕望後發出的質問,雖然化作了結句中征夫的不盡沉默。但是讀者卻分明聽到了此後不久歷史所發出的巨大回音:那便是西周王朝的轟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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