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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謎案鑑賞第六章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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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回家路上,我打電話問蕾切爾要不要順便帶份比薩回去。

“不用。我和卡蒂要去逛商場。”

“你要去哪兒?”

“她媽媽來接我們,已經在路上了。”

“嘿,丫頭,我好像沒説過你可以去商場吧;況且你明天還要上學呀。”

“媽-啊-媽——”她把一個字拖成三個音節。“才剛開學呀——”

“我知道剛開學。作業呢?”

“做完了。”

“全做完了?”

“嗯。”

“去那兒幹什麼?”

“媽媽,你怎麼什麼都管呀?”

“呃——還不是關心我女兒嘛,想隨時瞭解她的動態。”

“天哪,媽。去個商場而已。”

“我知道。”

“媽媽,這是我自己的生活。別侵犯我隱私,好不好?”

我握緊了手機,準備大發一通關於學習習慣、責任和行為界限的議論。“蕾切爾,你要搞清——”

“她們來了,媽,”她打斷我的話頭。“走了啊。九點鐘來餐飲區接我。”

我一看錶,七點還不到。“蕾切爾,我沒説你可以去。”只聽得清楚的戳屏幕的一聲,隨即一片靜默。“蕾切爾?”

我愣愣地把手機按在耳邊,足足向前開了一個街區之遠,才將手機扔到前座上。這孩子,腦子被火星人帶走了吧。但願她二十五歲的時候,火星人會把她的腦子送回來。

進入司考基[1],已是傍晚,萬物都浸沒在一片沉沉的紫色暮靄之中。蜿蜒穿行於小鎮之中,車窗外飄來叮叮咚咚的音樂聲和電視裏的陣陣笑聲,不時夾雜着一兩聲孩童的叫喊。上了高爾夫路,突然湧起一絲傷感:純真時代已然逝去,一去不返;這種傷感,是對蕾切爾的,還是我自己的?説不清楚!

掏出鑰匙,打開老爸房門,他正在看電視新聞。這是一間生活輔助型養老公寓,不過據他説,這裏唯一輔助到他的地方就是幫他不停地耗盡積蓄。他靠在皮革安樂椅裏,抬頭瞥我一眼;這張金包線的椅子是從老房子隨他一起搬來的。旁邊坐墊上擱着一個盤子,盤子裏有吃剩的半個漢堡。空氣中徘徊着一股烤洋葱的氣味。

“嗨,”我關上門説,“怎麼樣啊,最近?”

他迴轉身面向電視機。“唉,人老囉,就會有這樣的問題!”

“怎麼啦?”

“現在搞得誰都有我的鑰匙,一天到晚都有人進進出出的。這就是不折不扣的侵犯隱私,知道嗎?”

我忙把鑰匙溜回包裏。瞧我這三明治一代[2]的快樂生活!“對不起啊。我應該先敲門的。”

他轉過臉頰讓我親一下。身邊桌上那盞枱燈柔和的光線裏,他的`腦袋猶如大理石一般光潔;儘管年已八十有一,機警與活力依然不減當年。其實,蘇珊就説過,我爸讓她想起了本·金斯利[3]飾演的甘地。

我穿過房間走向窗前,打開窗户。“新開的藥效果怎麼樣?”

老爸一直有心悸的毛病,那些醫生才兩星期就給他換了兩個藥方。第一種藥吃後他異常疲勞,我都想把他送去急救了!後來總算七拐八彎聯繫上給他看病的那位心內科醫生。這醫生當時正在夏威夷開會,只在電話裏口授一個新的處方過來,還安慰我:沒事,我們有十二種備選藥品,現在才試到第三種。如果這種沒用,他輕鬆愉快地説,還有九種可以輪着試呢。

看樣子情況不錯,老爸今天氣色挺好。“這次有什麼副作用?”

“副作用嘛,就是今天把那羣老傢伙宰得落花流水。”

“梭哈還是牌抽?”

“你覺得呢?”他咧嘴笑了。“你是沒看到我出絕殺的時候馬弗那個表情喲;他還以為他能出一手妙招,其實他到現在還不會算我出絕殺的時機。”

玩五牌梭哈,老爸可是高手。我回他一笑,指指那個盤子。“你就吃那點兒?”

“艾利,打住行不行?我要死的時候通知你好吧!到時再擔心也來得及。”

“我才沒擔心呢,”我撒謊道。

“我知道,”他輕輕地笑了。“説吧,今晚又不是週末,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我把電視關上,在播放器裏插入一張CD。聽着辛納屈[4]低柔的吟唱,他的表情也漸漸舒展開來。看着他的悠然自得,我心頭竟劃過一絲嫉妒的刺痛。還記得我年輕時,大家激烈討論過流行音樂這個話題。認為流行音樂是既成體制兜售給我們的麻醉劑,讓我們對自己遭受的苦難和政治剝削失去知覺。直到現在我聽到底特律爵士樂的即興重複樂段,都會有強烈的負疚感。但此時,聽着弗蘭克的歌聲在房間裏的飄蕩飛揚,老爸合着眼,扳着手指,怡然自得;一定是那熟悉的旋律把他帶回了舊日的美好時光吧。

等到一曲終了,我才把姜尼·桑託羅的事講給他聽。

我還沒講完,他就煩惱地揉起了兩邊太陽穴。“艾利,”他聲音都高了幾度,“你搞什麼呀?這種事碰都不能碰!”

“不碰都不行了,他們可能要我出庭作證。”

“你又不知道他是否清白。”

“案發當晚,他倒在海軍碼頭附近一張公園長椅上不省人事,那地方離卡柳梅特公園至少七英里呀。”

“那又怎樣,你怎麼知道他有沒有搭車去殺人現場——或者搭車回來?我是説,既然他真的像那個律師説的那樣記憶模糊——”

“爸,那傢伙都癱成一堆爛泥了。站都站不住。”

老爸一下站了起來。“艾利,他一個碼頭工人,是什麼來頭,結交些什麼人,你可是一點也不清楚喲。”

“你是説我不該幫他?”

他舉起雙手。

“咦,好奇怪耶!我怎麼記得好像——好像跟我關係還很親的某人——也做過這種事呢。”

老爸朝我眨眨眼。他在海德公園[5]長大,但二戰前有幾個月在興旺的猶太社區朗代爾[6]混過酒吧,給人當跑腿小弟。六十年前的短暫經歷,直到今天還不時提起。

“這不是一回事。這人可能是職業罪犯。黑幫控制了那些碼頭,還有那裏的工會。”

“但我認為他不是兇手。”

“你怎麼就變成他的救世主啦?”

“我看,問題就在這裏,不是嗎?遇到這種事,誰能清清楚楚地劃出一條該管不該管的界限?見到那些無家可歸者,什麼時候該給予幫助,又什麼時候該徑直走過,假裝沒有看見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艾利,這人可不是什麼流浪漢,而是殺人嫌犯!”

我交叉抱起雙臂,瞪着他;他也怒目瞪着我;兩人相峙而立。片刻後,他坐回安樂椅上,大搖其頭。“我算是看出來了,你跟你媽媽一個德行!以前每逢感恩節、逾越節[7],她都將一個個流浪者領到家裏。我從來都不知道她去的哪個犄角旮旯裏找到的那些人。”

“爸,如果我本來可以幫他,卻因為害怕、沒時間或者冷漠而置之不顧,看着他被定罪,我會內疚一輩子的。那個錄像帶説不定真的可以改變他的命運。”

“也許能,也許不能。”他説完又沉默了,兩根手指一上一下地敲着下巴。隨後,他開了腔,語氣變柔和了:“你沒必要為這個自責,有時候為自己考慮一下無可厚非。你有權決定自己的生活,甚至有權享受快樂無憂的生活。”

“我——沒那麼忙,有時間。”

“那倒不如多花時間陪陪女兒,陪陪男朋友也好,何必為一個陌生人衝鋒陷陣,把生活重心都搞丟了。那句話怎麼説的,莫管他人……”

我扭開頭。

“蕾切爾最近怎麼樣?”

“還好。”

“肯定嗎?”

“爸……”

“今天下午放學她打電話給我,説想騎車到我這兒來。”

“蕾切爾?”我驚詫不已。“我這女兒還會自願騎車鍛鍊身體?”

“她説,她膩煩透頂。”

喲,原來三明治兩邊的夾片面包也會繞過中間的夾層連通起來。“你怎麼説的?”

“我叫她不要來,騎車來司考基太遠了。不過,她怎麼不去游泳啊?”

我家附近有個公共泳池,騎一小段路就能到。蕾切爾能在那兒從早泡到晚——至少去年夏天就是這樣的。

“她説了些什麼呢?”

“她説:‘Opa[8],’——那調調呀,真是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勞動節都過了,泳池已經關了[9]。再説了,小孩子才去泳池玩兒呢。’”他起身,拿起盤子向廚房走去。我跟着他進了廚房。“我説呀,她放學了自己有點活動也沒什麼不好。”他把盤中剩下的漢堡倒進垃圾桶,把盤子放到水池裏沖洗。“我不是教訓你,平心而論,你這個母親確實是盡職盡責的;可她畢竟才十三歲呀!西爾維婭説,她依然需要你,就算她自己認為不需要。”

“西爾維婭?”

我每次都會吃驚——八十一歲的老爸還會臉紅,而且——一直紅到腦門兒。“她剛搬來不久。”

“啊哈!那——敢問,這位西爾維婭小姐芳齡幾許啊?”

“年方七十有九。”他笑了。“不過不用擔心,她非常肯定自己不會懷孕。”

我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笑着把洗乾淨的盤子放在滴水板上。“寶貝兒,你就不要攪進這個人的事裏去了;你自己都有一堆tsuris[10]。”

看着他下頜的線條繃得又硬又直,一副説一不二的神氣,和蕾切爾那副倔樣子如出一轍,我頓時感到一絲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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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司考基:芝加哥北部小鎮,二戰後成為主要的猶太人聚居地。

[2]三明治一代:美國俗語,一般指上要供養父母,下要撫養兒女,像三明治夾層一樣夾在兩代家人之間而備受壓力的中年人。

[3]本·金斯利:英國演員,於1982年傳記電影《甘地》中出演聖雄甘地,榮獲奧斯卡獎。

[4]辛納屈:即弗蘭克·辛納屈(1915-1998),20世紀美國流行音樂巨星,別號“白人爵士歌王”,多次獲奧斯卡獎和格萊美獎。

[5]海德公園:芝加哥南部社區,風景優美,富有文化底藴。

[6]朗代爾:芝加哥西南部社區,以黑人為主的多種族聚居地。

[7]逾越節:猶太宗教節日,和美國感恩節一樣有邀請窮人進餐的習俗。

[8]德語:外公,爺爺。

[9]美國的勞動節為每年九月的第一個星期一,也就約定俗成地成為夏天結束的象徵,所以用以避暑的公共泳池也會關閉。

[10]Tsuris:意第緒語,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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