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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欣賞:青騅手記之救人

隨筆欣賞:青騅手記之救人

青騅手記之救人

隨筆欣賞:青騅手記之救人

陰了一上午,這雨還是沒有下。

天氣彷彿一下子就從夏天變成了秋天,昨個兒還穿着短衣短褲,今天就長衫罩身,一夏的酷暑彷彿一夜間煙消雲散,院子裏的草也有些微微泛黃。徐徐的涼風吹着個塑膠袋慢慢向前翻滾,旁若無人的自我腳邊飄過,我條件反射的想用腳踩住它,孰料它輕巧的撓着我的腳脖子悠然而去,我笑了笑,然後在大樓側門的台階上坐下。

還不錯,起碼外面的空氣比屋裏新鮮許多,而且這裏挺背風,不至於“頂風作案”。這幾日的工作,是將陳舊的紙質檔案全部輸入到電腦中,工作了一上午,肚囊中早就有些飢餓,我摸了摸乾癟的小腹,將懷中的食盒打開。

“木耳炒蘑菇,素炒海帶。”

我皺了皺眉頭。

“紅燒肉。”

幸虧食盒裏有小格子,菜色都是分開放,不然這頓飯又難有胃口。一筷子下去,自己倒是愈發飢餓了,看來並未得厭食症,身體的一切都還正常。

剛吃了幾口,就瞧見一輛白車緩緩地駛進大門來。當先下車的人我認識,大家都管他叫“劉伯”,是我的前輩,也是我接手這份工作第一個認識的人。跟在他身後的兩個人帶着口罩,看不清模樣,那兩個人下車以後就到車尾去了,我知道,“貨”來了。

“劉伯!”我有禮貌的向他打着招呼。

“你小子躲在這呢!”劉伯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吃午飯呢啊,你繼續,我讓他們幾個老夥計幹就行了。來了一個多禮拜了,還習慣嗎?”

“比剛來的時候強很多了。”劉伯平易近人,很好相處,我也不必在他面前矯揉造作,於是繼續吃着飯。

“等你什麼時候在屋子裏面吃飯了,就是真正融入到這一行了。”劉伯微笑着點了支煙,“年輕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肉不礙的。”説着他瞧我一眼,然後我們二人相視大笑。

“聽説了麼。”茶餘飯後的閒聊,“化驗科丟了一具女屍。”

“略有耳聞。”幸虧最後一口飯已然下肚,不然又會浪費糧食,由於我是新來的,對於相關工作系統的同仁還不是很瞭解,“前兩天的事情吧,好像是和咱們同一個系統的。”

本來劉伯還有半年就光榮退休了,退休前的這段時間只是按時上下班,其他的領導也不管了,怎奈夫人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筆錢做手術,所以劉伯接了許多case,又兼得運貨的工作,雖然薪資提高了不少,可是這幾個月下來卻也愈發蒼老了。

“是我一個學生手下的化驗科。”劉伯將煙蒂捻滅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警方也未下定論,我的學生也是瞎猜,他説是同化驗科的一個福伯做的,那個福伯自從女屍丟失之後就沒來上班了。也是啊,一直接觸着這樣的工作,難免做出一些古怪的事情來。做完化驗以後,就應該將屍體運回你這裏來,才不會出現上面那種情況了,你説是不是?”

“嗯,是。”我點點頭,劉伯説的甚有道理,沒有超強的心理素質,是很難勝任這種工作的。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説?”果然瞞不過老法醫犀利的雙眼,我的心不在焉一下子就被劉伯看穿,“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麼困難嗎?還是心理上有什麼壓力?沒事的,跟我説説,也許我能幫你解決。”

支吾了很久,我才將手機拿給劉伯看。

“這是在哪裏照的?”劉伯看着手機裏的照片,一張條格紙上寫着幾個潦草的水筆字。

“就在老工作簿的最後一頁。”

“走,去看看。”撩開塑膠簾,我和劉伯走進了大樓,雖然走了很多遍,可是乍一進來還是覺得冷風陣陣,“你問過和你接班的小王了嗎?他工作比你久應該知道。”

“問過了。”我一邊走一邊説,“他也不知道,那格子一直鎖着,上面兩格放的是雜物,所以就沒有人在意,他也安慰我,幹這一行不要那麼迷信。”

剛要走進屋裏,正見到兩個帶口罩的人推着空車迎面出來。

“都搬完了嗎?”劉伯問。

“嗯,搬完了,表格也填好了。”

“你們先在車上等我吧,我一會兒就出來。”劉伯衝他們點了點頭,我也衝他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就在這兒,劉伯你看。”我將工作簿打開遞過去。

“千萬不要打開儲屍櫃最後一格,這是我最後的忠告!”這段文字字跡潦草,看來是匆匆寫上去的,在那一張紙上,還殘存着幾絲血跡,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哦,對了,你幫我跟外面的人説,我等一下去見一個老朋友,讓他們先走吧。”

“好。”告訴完屋外等候的前輩們,我看見劉伯正仔細觀察着牆角處的儲屍櫃。

“是鎖上的。”劉伯看了上面的兩格,果然只是放了一些打掃之類的雜物,而最下面的那一格,是這一整面牆的儲屍櫃中唯一鎖上的,劉伯的手伸過去想要摸一摸那有些老舊的鎖,可是他剛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人有一些好奇心是好的,不過不要過於好奇,好奇害死貓。”劉伯勸我在辦公桌前坐下,“不要在意這些話,可能是上一個管理員的惡作劇,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了,至於這格子嘛,就讓它鎖着好了。”

“劉伯,我之前的管理員為什麼不幹了?”

“失蹤。”劉伯的話讓我不寒而慄,“好了,我走了。”

我總感覺劉伯有些話還沒有説完,果然他躊躇在門前有一會兒,才轉過身來,臨走前丟下一句,“幹這一行的,心裏要敬畏,但是不能迷信。”

我細細想着劉伯的這句話,心裏不禁一陣寒意,儲屍櫃不合時宜地響了一下,嚇了我一跳,雖然工作之前劉伯就告訴我這是正常現象,可我還是覺得有一絲詭異。

更詭異的事情接踵而至,就在當天下午,突然有一個人跑來這裏找我。

“您有什麼事?”來我們這裏的,一般都不問“您找誰”,畢竟這麼問觸人黴頭,來人是個瘦瘦高高的年輕人,穿着白色背心,佝僂着背,身上五顏六色,頭髮則剃了個禿瓢,一看就是“社會人士”。

“89757,”他看了我的制服編號,“就係你啦!”説着,就聽得清脆的聲響,一枚鑰匙扔在了我的桌子上。

“大哥,這是誰讓你送過來的啊?”我問着。

“我哪知道,他交錢,我辦事。”他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一轉身,大搖大擺地走掉了。

一聲悶雷過後,傾盆大雨如影隨形,我趕忙將窗户關上,心裏雖然對鑰匙充滿疑惑,可還是不由自主地幻想着,剛才那位“大哥”在這漫天飄雨中漫步,一身的花鳥魚蟲在這雨中變顏變色,頃刻間自己變成了唐三彩,想想也頗為有趣

“他不會是給錯人了吧。”我狐疑着,不過想着剛才大哥斬釘截鐵的模樣,又不像,“給我這個東西做什麼呢?”

我打量着鑰匙,精緻小巧,和普通的鑰匙沒有任何區別,等等!這個長度,這個大小,不會是?!我的視線慢慢向儲屍櫃望去......

不會這麼邪門吧......

雨點打在窗户上,像是有人緊扣着窗扉。

我的思緒不停地向前奔跑,雙腳卻像灌注在地上一樣,一步也不肯向前移動,空氣彷彿在此刻凝結,氛圍中瀰漫的消毒水的味道、福美林的味道,甚至還有一絲絲的腐肉氣息和血腥之氣,如此多的氣味混合在一起,讓我有些作嘔。

“難道是有人希望我打開這個儲屍櫃?”我心裏想着,“既然他有這個鑰匙,為什麼他自己不來打開?難道里面藏着什麼危險的東西?還是不要打開為妙。”我盯着這把鑰匙,嶄新異常,就好像是昨天還有人用過一樣。自己嚇自己做什麼,也許這把鑰匙根本就不是開啟最後一格儲屍櫃的鑰匙!

“人有一些好奇心是好的,不過不要過於好奇,好奇害死貓。”我想着劉伯和我説過的這句話,可是好奇心還是不由自主的指使我前去,前去打開那最後一格儲屍櫃。

“怕什麼,做這一行沒在怕的,也許根本就不是......”心裏還沒想完,就聽得“咯吱”一聲,我的手上一使勁,鎖被打開了。我的手頓時停在那裏,放在上面也不是,放下來也不是,心頭一吃勁兒,我將鎖頭拿了下來。

“嘎吱!”滿是手汗的手將門打開,我的心撲通撲通跳着,整個殮房裏只有我一個人,白熾燈將四周照的慘白,我慢慢的將儲屍櫃拉開,一滴汗水正好打在裏面的黑色屍袋上。

裏面居然鎖着一具屍體!

我哆嗦着向後退了幾步,在殮房裏見到屍體一點也不奇怪,況且這幾日見到的屍首也不在少數,可是一直鎖着的櫃子里居然存放着一具屍首,這多少會讓人感到吃驚非常。

已經到了如此地步,總要見見裏面到底是誰,我提着心,顫抖的.手慢慢的將袋子上的拉鍊拉開,“嘶!”一個熟悉的面龐展現在我面前。

居然是剛才來送鑰匙的大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下子癱軟在地上,世間居然有如此怪異的事情發生,真是不可思議!

“王哥,哎,你好,是我。”我給小王打着電話,也許他知道些什麼,“等一下不是你的夜班嗎?你能提前來一下嗎?有些事在電話裏説不清,哎,好嘞,謝謝了!”在等小王來的這一段時間裏,我的腦中思緒萬千,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世上真有鬼?我不敢仔細想,只盼望着小王早一點前來。

“外面雨下的還真大啊!”約麼二十分鐘,就聽見一串腳步聲,緊接着小王穿着濕透的雨衣走了進來,在他的臉上隱約可以看出一絲不悦,“什麼事啊?”

“真不好意思,下這麼大雨還讓你提前來。”

“嗨,沒事,都是同事嘛,這雨啊就一陣兒,誰讓我趕上了,你有什麼事啊?”小王脱了雨衣,一隻手杵在辦公桌上。

“你過來看。”我將小王引至儲屍櫃旁,慢吞吞的將儲屍櫃打開。

“誒?這櫃子不是一直都是鎖着的嗎?你是怎麼打開的?”小王不解的問。

“今天有人給我送來的鑰匙。”我將儲屍櫃完全打開,“你看,這裏面居然有一具屍首!”

“你跟我逗悶子呢吧。”小王白了我一眼,“這裏什麼也沒有,只有一把破木頭刀。”説着,小王將木頭刀拿了出來。

他居然看不見屍首!

在屍體側方放這一把半紅半黑的木頭刀,刀柄是黑色的,刀刃卻是紅色的,先前被屍首擋住,我沒看到,小王此刻將它拿出來,我才看個滿眼。

“這,就在這,有一具屍體,你沒看到?”

“你別嚇唬我好不好,這一點都不好笑。”小王將刀擺弄了一會兒,又扔了進去,“小同志,我知道你是新來的,做這種工作心裏難免有壓力,產生幻覺也很正常。”

“你看,這是鑰匙!”我將鑰匙從口袋裏拿出來,放在他面前。

“你衝我擺個小愛心是什麼意思?逗我玩是嗎?你再鬧我,我走了啊!”

鑰匙他居然也看不到!

“別走,別走,我跟你開玩笑呢。”我拿話穩住他,“你真的什麼也看不見?”

“看見什麼?”

“哦,沒什麼。”我知道他不像在騙我,於是只好話鋒一轉,“王哥,還沒吃飯呢吧,走,我請你吃晚飯!”

“你讓我這麼早來,我還就得吃你一頓,走!”

回到家,躺在牀上,我的腦海裏還是沒離開儲屍櫃,今天的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我的腦海裏突然顯現出一絲邪惡的想法,難道小王其實能看見裏面的屍體,只是為了騙我所以説沒看見?難道那個人是小王殺的,然後死者為了能讓警方找到屍體早日破案,他的鬼魂來找我?不太可能吧,這種情節只有在電影裏才能出現,況且當時是白天啊,鬼不會白天出來吧.......報警?不行,萬一警察來了的時候也沒看到屍體,那我不是報假案?幸虧我把儲屍櫃重新鎖上了,這樣吧,找一天讓劉伯看看......

轉天我上夜班,為了彌補小王那天前來所浪費的時間,我早早的就去接他班了,他也落得輕鬆,打了聲招呼就走了。不知道怎麼了,心裏還是覺得有些害怕,於是早早地將大樓的燈全部打開,一時間整個屋子的晦暗一掃而空。我不敢看那最後一格,只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後將所有注意力都轉移到檔案輸入上,約麼晚上九點的時候,我聽見屋外“咣噹”一聲,我知道“貨”又來了。

來貨完全不拘泥於時間,只要發生命案,隨時都有屍體運送到這裏來,我一抬頭,正看見劉伯微笑着走進來。

“忙呢啊!”

“劉伯您來了!”我招呼着,“放在13號吧。”

“小混混火拼,掛了一個,家屬認領之前,先放在你這兒吧。”劉伯拿起檔案簿填寫着資料,然後甩給我幾張照片,“你看看,現在的小混混出手太狠了,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能打架出人命!”

我翻看着,原來是現場照片。咦?死者怎麼那麼面熟?是!是那天送鑰匙的大哥!

我險些將照片扔在地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人是什麼時候死的?”

“就在剛才啊,大概晚上八點左右,怎麼了?”劉伯問我。

“這麼説來,昨天給我送鑰匙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死!”我心裏想着,“這是怎麼一回事?”我不顧劉伯吃驚的眼神,迅速地衝過去將最後一格儲屍櫃打開,還是一具死屍在裏面!

“怎麼了你小子,怪怪的,咦。你是怎麼打開這櫃子的?”劉伯走了過來,“我不是説不讓你打開嗎?”

透過屍袋,我發現這次的死屍明顯比上一次的小一號,我哆嗦着將屍袋打開,發現裏面是個穿着制服的女學生。

“你怎麼了,怎麼對這個空櫃子發呆?”

“你什麼也沒看見?”我斜眼看着劉伯。

“什麼也沒有啊?”劉伯不解的問,“連根毛都沒有啊,你怎麼了,癔症了?沒事吧你?”

“我沒事。”此刻我倒是平靜許多,我將櫃子重新關好,也許現在看來,有一些東西能夠説得通了,難道這是上天賦予我的使命?

我説了好幾次沒事之後,又費了很大周章,才將一直關心我的劉伯送走,我坐在椅子上仔細想着,雖然不可思議,但是我還是將這件事情想通了。

也許那最後一格儲屍櫃是和未來相通的,以先前的那個大哥為例,儲屍櫃預示着他在一天以後會死,果然隔天晚上八點的時候他被人火拼死了,如果在那之前我找到他的話,並勸説他不要去火拼的話,也許他就不會死!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可是鑰匙是誰給他的呢?我又陷入沉思。

也許這並不重要,我精神一振,救人才重要!我又重新打開儲屍櫃,拉開屍袋。

這是一個相當可愛的初中女生,“如果她明天死掉的話,還真是可惜。”我不由得嗟歎,我將整個屍袋拉開,想要儘量找一找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能夠證明她的身份。果然在她胸前的校服上寫着“xx中學”,而彆着的名牌上則寫着“劉小文”。

xx中學離這裏不遠,既然是明天才發生命案,那我明天早晨的時候偷偷溜出去找她,或許能救她一命。反正明天一天的班也是我的,到時候我再看儲屍櫃,也許就能印證我的推論。

毫不費力的就找到了那個女生,當我正感慨學生時代的美好的時候,一輛轎車疾馳而來,正衝向前去上學的劉小文!説時遲那時快,我一個健步飛身過去,將劉小文抱起,然後在地上滾了幾滾,躲過了轎車飛馳的車輪。

“對不起,對不起!”轎車上的人慌張地跑了過來,接連抱歉。

“你怎麼開的車,會開車嗎?”我痛斥着司機,又轉過身來安慰着女學生,“你沒事吧,以後小心一點。”

顯然劉小文被突如其來的災難嚇傻了,她支支吾吾了很久,才從嘴裏蹦出幾個字:“謝謝你,大哥哥!”

我見她沒事,心中一陣安慰,又吩咐周邊圍觀的人報警,然後心急如焚的向殮房跑去,我只想知道,我的推論正不正確,難道以後要靠我來拯救世界?

深吸了一口氣,又搓了搓手,我將最後一格儲屍櫃打開,一個空櫃子展現在我面前,什麼都沒有!

我失望的將手向裏摸了摸,得到的只是黑暗中冰冷鐵皮的迴應,可能一切恢復正常,難道以前我看到的只是幻覺?

我懷疑着人生,都説眼見為實,或許我被這“實”給欺騙了,我剛要將櫃子推進去,突然,從空曠的櫃子裏伸出一隻漆黑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脖領,緊接着一把半黑半紅的刀穿過了我的身體!

“生死有命,既然你救了別人的命,那就用你的命來抵償吧!”一個沙啞而又低沉的男子的聲音。

“連根毛都沒有啊,連根毛都沒有啊......”劉伯的這句話和男子的聲音交叉在一起,我望着胸前的刀,笑了笑,那黑手孔武有力,竟將我一點一點的拖進儲屍櫃的黑暗中。

“叮!”一枚精緻的鑰匙自我腰間滑落,掉在地上。

一隻粗糙的手將它撿起,放進口袋。

“大師,不是,大伯,真是謝謝你救了我女兒,你侄女,第一開始我還不信,總之謝謝你了,錢給您匯過去了......”

來人笑了笑:“看來又得找管理員了啊......”

標籤: 手記 救人 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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