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師雜文隨筆

唐朝天龍寺的夢窗國師擔任七朝的帝師，久受朝廷恩典，這樣有地位的高僧，有一次卻被人欺負了！那一天夢窗禪師搭一條船渡河，渡船剛要離岸，從遠處趕來一位騎馬佩刀的將軍，站在岸上大聲喊話：“船家，等一等，我有急事，載我過河去。”他一邊説着把馬拴在岸邊，拿着馬鞭朝小船走來。船伕和一船人都喊道：“船已開，請你等下一班船吧？”將軍非常失望，急得在岸邊團團打轉。這時候，坐在船頭的夢窗禪師對船伕和大家説；“船離開岸邊不遠，你就行個方便吧，掉過船頭載他過去吧。”船伕和大家一看是一位氣度不凡的老出家人求情，就把船開了回去，讓那位將軍上了船。可這位上了船的將軍卻非但連聲謝謝都不説，還在到處尋找不到座位後，衝着坐在船頭的夢窗禪師，拿起鞭子就打，嘴裏還罵罵咧咧：“老和尚這樣沒禮貌，大爺來了也不讓個位子。”還沒等禪師醒過神來，他手裏的一條鞭子已經落在了禪師的頭上，鮮血立刻順着臉頰汩汩的流了下來。禪師一言未發，默默地將座位讓給了將軍。

看到這一幕，一船人都為禪師打抱不平，竊竊私語説：好個沒良心忘恩負義的傢伙，禪師求情讓船家回去載他，他不僅搶了老人的座位，還將他打得血流滿面。從大家的議論聲和不滿的眼神中，這位將軍心裏非常慚愧，懊惱不已，但又放不下面子去認錯。不一會兒船到了對岸，大家都下了船。夢窗禪師還是默默地來到水邊，慢慢洗去臉上的血污。此時那位將軍忍受不住了，他走上前。跪倒在夢窗禪師面前，懺悔道：“禪師，我真的`對不起你，請你原諒！”誰知，夢窗禪師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心平氣和地説：“不要緊，出門在外，難免心情不好。”耶穌也説過：“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左臉，你應該把右臉也伸過去給他。”這是因為，如果對方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無賴之徒，你去與他計較，説明你沒能不把小人放在眼裏，失身份的還是你自己。如果對方象那位將軍那樣，還有一點點良知，那麼他一定會在你的寬容中感到慚愧。僧人以嗔心壞一切善，慈心降一切魔，所以，日日是好日，能夠忍他人之不能忍，也是一種高深的修行。

對於無謂瑣事的忍以外，很重要的另一方面就是敬畏之心。有一天，夢窗在入京的途中，經過妙心寺時，順道去拜訪了關山禪師。關山禪師聽到夢窗國師來訪，連忙披上一件破舊袈裟，一路跑着到山門外來迎接，兩人見面後談得非常愉快。但是，在關山這個貧窮的寺院裏，實在是沒有什麼東西好招待國師，於是，關山禪師就從硯盒中取出幾文錢，叫侍者就近買些燒餅供養國師，國師也非常感激關山禪師的心意，也就不客氣地吃完燒餅再離開。

有一天，夢窗又乘着轎子經妙心寺門前，見到關山禪師正獨自在掃庭院，還把那些落葉聚集起來當作柴燒。夢窗見到這種情形以後，不禁對身邊的侍者歎息道：“我的宗門被關山奪去了。”而關山禪師每次去拜訪夢窗國師時，必定先在寺前的小溪流洗腳，以免雙腳帶上泥土，而沾污了天龍寺華麗的殿堂。後來，夢窗國師吩咐天龍寺的學僧特地搬了一塊平平的大石頭，放在溪邊洗腳的地方，以便關山禪師洗腳時方便一些。一直到許久以後，關山禪師才知道這塊大石頭是夢窗國師叫人放的，不禁喟然歎曰：“國師到底是國師，他宗門的基礎比這塊大石頭還要堅而且硬。”據説：直到現在，在妙心山內的大龍院還保存着這塊“關山禪師洗腳石”。

佛法在恭敬中求，佛法從生活裏修。親自灑掃庭院，固然是勤勞，不丟棄落葉，也是惜福愛物。貧窮寺廟裏藏在硯台盒裏的銅錢是寶貴的，因此，燒餅的味道也比什麼佳餚更好。雖然佛理要人了無掛礙地放下，但日常生活、修行中，遇事仍然需要一顆敬畏的真心，就像演員上了舞台，必須盡全力認真把角色演好，演完也就演完了，不必再拖泥帶水。甚至一次普通的拜訪，都要洗腳而前，難怪夢窗國師要説他的宗門風格不及關山禪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