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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衡傳原文、註釋及賞析

張衡傳原文、註釋及賞析

原文:

張衡傳

南北朝:范曄

張衡字平子,南陽西鄂人也。衡少善屬文,遊於三輔,因入京師,觀太學,遂通五經,貫六藝。雖才高於世,而無驕尚之情。常從容淡靜,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舉孝廉不行,連闢公府不就。時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擬班固《兩都》作《二京賦》,因以諷諫。精思傅會,十年乃成。大將軍鄧騭奇其才,累召不應。

衡善機巧,尤致思於天文、陰陽、歷算。安帝雅聞衡善術學,公車特徵拜郎中,再遷為太史令。遂乃研核陰陽,妙盡璇璣之正,作渾天儀,著《靈憲》、《算罔論》,言甚詳明。

順帝初,再轉,復為太史令。衡不慕當世,所居之官輒積年不徙。自去史職,五載復還。

陽嘉元年,復造候風地動儀。以精銅鑄成,員徑八尺,合蓋隆起,形似酒尊,飾以篆文山龜鳥獸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關發機。外有八龍,首銜銅丸,下有蟾蜍,張口承之。其牙機巧制,皆隱在尊中,覆蓋周密無際。如有地動,尊則振龍,機發吐丸,而蟾蜍銜之。振聲激揚,伺者因此覺知。雖一龍發機,而七首不動,尋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驗之以事,合契若神。自書典所記,未之有也。嘗一龍機發而地不覺動,京師學者鹹怪其無徵。後數日驛至,果地震隴西,於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後,乃令史官記地動所從方起。

時政事漸損,權移於下,衡因上疏陳事。後遷侍中,帝引在帷幄,諷議左右。嘗問天下所疾惡者。宦官懼其毀己,皆共目之,衡乃詭對而出。閹豎恐終為其患,遂共讒之。衡常思圖身之事,以為吉凶倚伏,幽微難明。乃作《思玄賦》以宣寄情志。

永和初,出為河間相。時國王驕奢,不遵典憲;又多豪右,共為不軌。衡下車,治威嚴,整法度,陰知奸黨名姓,一時收禽,上下肅然,稱為政理。視事三年,上書乞骸骨,徵拜尚書。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

譯文:

張衡字平子,南陽西鄂人也。衡少善屬文,遊於三輔,因入京師,觀太學,遂通五經,貫六藝。雖才高於世,而無驕尚之情。常從容淡靜,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舉孝廉不行,連闢公府不就。時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擬班固《兩都》作《二京賦》,因以諷諫。精思傅會,十年乃成。大將軍鄧騭奇其才,累召不應。

張衡,字平子,是南陽郡西鄂縣人。張衡年輕時就擅長寫文章,曾到“三輔”一帶遊學,趁機進了洛陽,在太學學習,於是通曉五經,貫通六藝,雖然才華比一般的人高,但並不因此而驕傲自大。(他)平時舉止從容,態度平靜,不喜歡與世俗之人交往。永元年間,他被推舉為孝廉,卻不應薦,屢次被公府徵召,都沒有就任。此時社會長期太平無事,從王公貴族到一般官吏,沒有不過度奢侈的。張衡於是摹仿班固的《兩都賦》寫了《二京賦》,用它來(向朝廷)諷喻規勸。(這篇賦,他)精心構思潤色,用了十年才完成。大將軍鄧騭認為他的才能出眾,屢次徵召他,他也不去應召。

衡善機巧,尤致思於天文陰陽曆算。安帝雅聞衡善術學,公車特徵拜郎中,再遷為太史令。遂乃研核陰陽,妙盡璇璣之正,作渾天儀,著《靈憲》《算罔論》,言甚詳明。

張衡善於器械製造方面的巧思,尤其在天文氣象和曆法的推算等方面很用心。漢安帝常聽説他擅長術數方面的學問,命公車特地徵召他,任命他為郎中。兩次遷升為太史令。於是,張衡就精心研究考核陰陽之學(包括天文氣象曆法諸種學問),精闢地研究出測天文儀器的正確道理,製作渾天儀,著成《靈憲》《算罔論》等書籍,論述極其詳盡。

順帝初,再轉,復為太史令。衡不慕當世,所居之官輒積年不徙。自去史職,五載復還。

(漢)順帝初年,(張衡)又兩次轉任,又做了太史令之職。張衡不趨附當時的那些達官顯貴,他所擔任的官職,總是多年得不到提升。自他從太史令上離任後,過了五年,又回到這裏。

陽嘉元年,復造候風地動儀。以精銅鑄成,員徑八尺,合蓋隆起,形似酒尊,飾以篆文山龜鳥獸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關發機。外有八龍,首銜銅丸,下有蟾蜍,張口承之。其牙機巧制,皆隱在尊中,覆蓋周密無際。如有地動,尊則振龍,機發吐丸,而蟾蜍銜之。振聲激揚,伺者因此覺知。雖一龍發機,而七首不動,尋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驗之以事,合契若神。自書典所記,未之有也。嘗一龍機發而地不覺動,京師學者鹹怪其無徵。後數日驛至,果地震隴西,於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後,乃令史官記地動所從方起。

順帝陽嘉元年,張衡又製造了候風地動儀。這個地動儀是用純銅鑄造的,直徑有八尺,上下兩部分相合蓋住,中央凸起,樣子像個大酒樽。外面用篆體文字和山龜鳥獸的圖案裝飾。內部中央有根粗大的銅柱,銅柱的周圍伸出八條滑道,還裝置着樞紐,用來撥動機件。外面有八條龍。龍口各含一枚銅丸,龍頭下面各有一個蛤蟆,張着嘴巴,準備接住龍口吐出的銅丸。儀器的樞紐和機件製造得很精巧,都隱藏在酒尊形的儀器中,覆蓋嚴密得沒有一點縫隙。如果發生地震,儀器外面的龍就震動起來,機關發動,龍口吐出銅丸,下面的蛤蟆就把它接住。銅丸震擊的聲音清脆響亮,守候機器的人因此得知發生地震的消息。地震發生時只有一條龍的機關發動,另外七個龍頭絲毫不動。按照震動的龍頭所指的方向去尋找,就能知道地震的方位。用實際發生的地震來檢驗儀器,彼此完全相符,真是靈驗如神。從古籍的記載中,還看不到曾有這樣的儀器。有一次,一條龍的機關發動了,可是洛陽並沒有感到地震,京城的學者都奇怪它這次沒有應驗。幾天後,驛站上載送文書的人來了,證明果然在隴西地區發生地震,大家這才都歎服地動儀的絕妙。從此以後,朝廷就責成史官根據地動儀記載每次地震發生的方位。

時政事漸損,權移於下,衡因上疏陳事。後遷侍中,帝引在帷幄,諷議左右。嘗問天下所疾惡者。宦官懼其毀己,皆共目之,衡乃詭對而出。閹豎恐終為其患,遂共讒之。衡常思圖身之事,以為吉凶倚伏,幽微難明。乃作《思玄賦》以宣寄情志。

當時政治昏暗,中央權力向下轉移,張衡於是給皇帝上書陳述這些事。後來被升為侍中,皇帝讓他進皇宮,在皇帝左右,對國家的政事提意見。皇帝曾經向張衡問起天下人所痛恨的是誰。宦官害怕張衡説出他們,都給他使眼色,張衡於是沒對皇帝説實話。但那些宦黨終究害怕張衡成為禍患,於是一起詆譭他。張衡常常思謀自身安全的事,認為福禍相因,幽深微妙,難以看清,於是寫了《思玄賦》表達和寄託自己的情思。

永和初,出為河間相。時國王驕奢,不遵典憲;又多豪右,共為不軌。衡下車,治威嚴,整法度,陰知奸黨名姓,一時收禽,上下肅然,稱為政理。視事三年,上書乞骸骨,徵拜尚書。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

(漢順帝)永和初年,張衡調離京城,擔任河間王的相。當時河間王驕橫奢侈,不遵守制度法令;又有很多豪族大户,豪門大户他們一起胡作非為。張衡上任之後治理嚴厲,整飭[chi]法令制度,暗中探得奸黨的姓名,一下子同時逮捕,拘押起來,於是上下敬畏恭順,稱讚政事處理得好。(張衡)在河間相位上任職三年,給朝廷上書,請求辭職回家,朝廷任命他為尚書。張衡活了六十二歲,於永和四年去世。

註釋:

張衡字平子,南陽西鄂(è)人也。衡少善屬(zhǔ)文,遊於三輔,因入京師,觀太學,遂通五經,貫六藝。雖才高於世,而無驕尚之情。常從容淡靜,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舉孝廉不行,連闢公府不就。時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chǐ)。衡乃擬班固《兩都》作《二京賦》,因以諷諫。精思傅會,十年乃成。大將軍鄧騭(zhì)奇其才,累召不應。

南洋西鄂:南陽郡的西鄂縣,在今河南南陽。屬文:寫文章。屬,連綴。遊於三輔:在三輔一帶遊學。遊,遊歷,遊學,指考察學習。京師:指東漢首都洛陽(今河南省洛陽市)。太學:古代設在京城的全國最高學府,西漢武帝開始設立。遂:於是。通:通曉,全面透徹地理解。貫:貫通,與“通,為近義詞。五經:漢武帝時將《詩》《書》《禮》《易》《春秋》定名為“五經”。六藝:指禮樂射御書數六種學問和技藝。高於世:比世上的人高明。於:比。驕尚之情:驕傲自大的情緒。尚:矜誇自大。從容:從容穩重,不急躁。淡靜:恬淡寧靜,不追慕名利。永元中,舉孝廉不行:永元:東漢和帝劉肇的年號(公元年-年)。連闢公府不就:連,屢次。闢,(被)召請(去做官)。公府,三公的官署。東漢以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不就:不去就職。以上幾句的主語“衡”,承前省略。時天下承平日久:時,當時。承平,太平,指國家持續地太平安定。日久,時間長。王侯:封王封侯的大官貴族。莫:無指代詞,表示“沒有誰”的意思。逾侈:過度奢侈。乃:於是,就。擬:模仿。班固(-):字孟堅,東漢著名的史學家和文學家。《兩都》:指《兩都賦》,分《西都賦》《東都賦》。《二京賦》:指《西京賦》《東京賦》。因:介詞,通過。後省賓語“之”。以:連詞。諷諫:用委婉的語言進行規勸而不直言其事。精思傅會:精心創作的意思。乃:才。鄧騭(zhi):東漢和帝鄧皇后的哥哥,立安帝,以大將軍的身份輔佐安帝管理政事。奇其才:認為他的才能出眾。奇,認為……奇,形容詞的'意動用法。奇:奇特,少有的。累召:多次召請。應:接受。

衡善機巧,尤致思於天文陰陽曆算。安帝雅聞衡善術學,公車特徵拜郎中,再遷為太史令。遂乃研核陰陽,妙盡璇(xuán)璣(jī)之正,作渾天儀,著《靈憲》《算罔(wǎng)論》,言甚詳明。

機巧:設計製造機械的技藝。巧,技巧技藝。致思:極力鑽研。致,極,盡。陰陽:指日月運行規律。歷算:指推算年月日和節氣。於:對於。於……:介賓短語後置,譯時提前作狀語。雅聞:常聽説。雅,副詞,素來,常。術學:關於術數方面的學問,指天文歷算等。公車:漢代官署名稱,設公車令。特徵:對有特出才德的人指名徵召,為的與平常的鄉舉裏選相區別,故稱特徵。拜:任命,授給官職。郎中:官名。再遷:再,兩次。遷,調動官職。太史令:東漢時掌管天文歷數的官,與西漢以前掌管天象曆法兼有修史之責的太史令職責不完全相同。遂乃:於是就。研核:研究考驗。陰陽:哲學名詞,指兩種對立的事物,如日月,寒暑等,這裏指天象歷算。妙盡:精妙地研究透了。璇璣:玉飾的測天儀器。正:道理。渾天儀:一種用來表示天象的儀器,類似的天球儀。《靈憲》:一部曆法書。《算罔》:一部算術書。詳明:詳悉明確。

順帝初,再轉,復為太史令。衡不慕當世,所居之官輒(zhé)積年不徙。自去史職,五載復還。

再轉:兩次調動官職。第一次由太史令調任公車司馬令,第二次由公車司馬令又調任太史令。復:又。當世,指權臣大官。輒:常常,總是。積年:多年。徙:指調動官職。自去史職,五載復還:自;自從,表時間。

陽嘉元年,復造候風地動儀。以精銅鑄成,員徑八尺,合蓋隆起,形似酒尊,飾以篆(zhuàn)文山龜鳥獸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關發機。外有八龍,首銜銅丸,下有蟾(chán)蜍(chú),張口承之。其牙機巧制,皆隱在尊中,覆蓋周密無際。如有地動,尊則振龍,機發吐丸,而蟾蜍銜(xián)之。振聲激揚,伺者因此覺知。雖一龍發機,而七首不動,尋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驗之以事,合契若神。自書典所記,未之有也。嘗一龍機發而地不覺動,京師學者鹹怪其無徵。後數日驛至,果地震隴(lǒng)西,於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後,乃令史官記地動所從方起。

陽嘉:東漢順帝劉保的年號(公元--)。候風地動儀:測驗地震的儀器。據竺可楨考證,這是兩種儀器,一是測驗風向的候風儀,一是測驗地震的地動儀。以:用。員徑八尺:員徑:圓的直徑。員,通“圓”。合蓋隆起:上下兩部分相合蓋住,中央凸起。隆,高。尊:同“樽”,古代盛酒器。飾:裝飾。“飾”後省賓語“之”,“之”代候風地動儀。以:用。據有人研究,候風地動儀外部八方書寫不同的篆文以表明方位,腳部裝飾山形,東南西北分別繪畫代表四方的龍朱雀虎玄武(龜蛇)。都柱:大銅柱。都,大。“都柱”就是地動儀中心的震擺,它是一根上大下小的柱子,哪個方向發生地震,柱子便倒向哪邊。傍,同“旁”,旁邊。施關發機:設置關鍵(用來)拔動機件,意思是每組槓桿都裝上關鍵,關鍵可以撥動機件(指下句所説的“龍”)。外有八龍,首銜銅丸:龍,指龍形的機件。首,頭。下有蟾蜍,張口承之:下,指龍首下面。其牙機巧制:互相咬合製作精巧的部件。尊中:酒樽形的儀器裏面。覆蓋周密無際:指儀器蓋子與樽形儀器相接處沒有縫隙。如有地動,尊則振龍:地動,地震。則,就。振,振動。機發吐丸,而蟾蜍銜之。機發:機件撥動。而:順承連詞,不必譯出。振聲激揚,伺者因此覺知:激揚,這裏指聲音響亮。伺者,守候觀察候風地動儀的人。發機:撥動了機件。七首:指其餘七龍之首。龍首,互文,都指龍首。驗之以事,即以事驗之:驗,檢驗,驗證。自書典所記,未之有也:自,在,可譯為“在……中”。嘗一龍機發,而地不覺動,京師學者鹹怪其無徵:嘗,曾經,曾有一次。而,可是。驛:驛使,古時驛站上載遞文書的人。至:指來到京師。果:果然。隴西:漢朝郡名,在今甘肅省蘭州市臨洮縣隴西縣一帶。“隴西”前省介詞“於”(在)。於是皆服其妙:其,它,代候風地動儀。妙,巧妙,神奇。乃:便。地動:地震。所從方起:從哪個方位發生。

時政事漸損,權移於下,衡因上疏陳事。後遷侍中,帝引在帷(wéi)幄(wò),諷議左右。嘗問天下所疾惡者。宦(huàn)官懼其毀己,皆共目之,衡乃詭對而出。閹(yān)豎恐終為其患,遂共讒(chán)之。衡常思圖身之事,以為吉凶倚伏,幽微難明。乃作《思玄賦》以宣寄情志。

時:當時。損:腐敗。因:於是。遷:升遷。帷幄:指帝王。天子居處必設帷幄,故稱。諷議:諷諫議論;婉轉地發表議論。左右:身邊。嘗問天下所疾惡者:嘗,曾經。疾,憎恨;惡,指壞人壞事。目之:給他遞眼色。目:名詞活用為動詞。詭對:不用實話對答。閹豎:對宦官的蔑稱。讒:毀謗。圖身之事:圖謀自身安全的事。吉凶倚伏:禍福相因。出《老子》: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幽微難明:幽深微妙,難以看清。宣寄情志:表達和寄託自己的情意。

永和初,出為河間相。時國王驕奢(shē),不遵典憲;又多豪右,共為不軌。衡下車,治威嚴,整法度,陰知奸黨名姓,一時收禽,上下肅然,稱為政理。視事三年,上書乞骸(hái)骨,徵拜尚書。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zú)。

永和初,出為河間相:永和:也是東漢順帝的年號(公元-)。時國王驕奢,不遵典憲:時,當時。國王,即河間王劉政。典憲,制度法令。豪右:豪族大户,指權勢盛大的家族。不軌:指行動越出常軌的事,即違反法紀的事。衡下車,治威嚴,整法度:下車:官員初到任。治威嚴,治理嚴厲。治,整治。整法度,整頓法紀制度。陰知奸黨名姓,一時收禽:陰知,暗中察知。上下肅然,稱為政理:肅然,這裏是敬畏恭順不敢為非做歹的意思。視事三年,上書乞骸骨:視事,這裏指官員到職工作。乞骸骨,古代官吏因年老請求退職的一種説法。尚書,官名,不同朝代的尚書職權不一樣,東漢時是在宮廷中協助皇帝處理政務的官。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卒:死。

賞析:

《張衡傳》以張衡“善屬文”“善機巧”“善理政”為綱組織全文,顯示了張衡作為文學家、科學家、政治家的才幹與成就。范曄繼承了司馬遷、班固等人關於史傳文寫作的傳統,並因人取事,因事敷文,形成了自己記寫人物傳記的特色。張衡一生行事眾多,成就卓著,品格高尚,如何取其精又不失於偏,慮及全又不流於繁,寫其形又得其神,確要費一番匠心。

敍學習,顯示其成就的基礎。張衡的朋友崔瑗曾稱讚他説:“道德漫流,文章雲浮。數術窮天地,製作侔造化。瑰辭麗説,奇技偉藝,磊落炳煥,與神合契。”張衡多才多藝,德高品潔,是和他的學習、實踐分不開的。范曄寫他的學習,説他“少善屬文”,自幼聰穎明慧,而更突出了他的“遊於三輔,因入京師,觀太學”。張衡系南陽西鄂(今河南南陽)人,而遊學到“三輔”之地,並進入京城洛陽太學參觀、學習。當時學界盛行的是“章句之學”,完全是一套陳腐的死學問,張衡涉足社會,不惜遠遊,目標遠大,直入太學,這就使他達到“通五經,貫六藝”的地步。把五經、六藝都融會貫通了,他不是食而不化,也非固步自封,不僅讀書本而且看實際,不只鑽典籍而且研技藝,不單捧冊頁而且知世情。張衡貫古通今,知書識世,明道諳理,可是“雖才高於世,而無驕尚之情”,謙虛謹慎,既是取得重大成就的條件,也是為人處世的美德。作者僅用了三十四個字,就概及張衡學習的各個方面:內容、方法、精神、成就。這真可謂用墨精當得能收海於勺,縮龍成寸。作者先敍張衡的學習,為下文敍述他的善為人、善作文、善機巧、善理政奠定了基礎。

敍品行,顯示其高尚的節操。張衡對為官作宦,“從容淡靜”;對貪官酷吏,嫉惡如仇;對科學技術,不遺餘力。有的人把學問作為沽名之具,釣利之餌,登官之梯,而張衡參透人生,潔身自守,他辭謝了多次的舉薦與徵召。作者連用“連闢”“累召”“不行”“不就”“不應”等詞語,強調了他的不慕利祿,無意仕途。後來的出仕,也只是“拜郎中,再遷為太史令”一些從事科技、史學方面的業務性職務。“衡不慕當世,所居之官輒積年不徙”,他不想握權柄以抬高地位,居高位以謀私利。

張衡沒有官欲,但並非沒有官才。他有着敏鋭的政治眼光,清醒的政治頭腦,高明的政治手腕。他看到“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不惜花了十年工夫,模擬班固的《兩都賦》,而寫了《二京賦》。在《西京賦》和《東京賦》中,極力鋪寫了二京的所有宮室、動植物、遊俠辯論之士、角牴大儺之戲,諷諫當朝的窮奢極侈。這是婉轉的諷喻。有時他也挺身而出“上疏陳事”,“諷議左右”,向皇上直言進諫,彈劾奸佞。一旦由他掌握了一定權力,也就大力剪鋤奸徒醜類。他出為河間王劉政的相時,看到劉政驕奢,“不遵典憲,又多豪右,共為不軌”,他一到任就能“治威嚴,整法度,陰知奸黨名姓,一時收禽”,收到“上下肅然,稱為政理”的效果,可見張衡不僅具有如何做官的認識、理論,而且有着實際施行的本領。

張衡上究天文,下窮地理,精於歷算,擅於機械,自然也洞察當時社會世情。官場之中,有日天地黑,無風海生浪,所以他先是不做官,想潔身避禍,後來不得不入官場,順帝“嘗問衡天下所疾惡者。宦官懼其毀己,皆共目之”。“衡乃詭對而出”,避其鋒芒,巧為應對。即令這樣,那幫閹豎還“共讒之”,使他更明白在那種政治漩渦中,如履春冰,如捋虎尾,確實是“吉凶倚伏,幽微難明”,而要“常思圖身之事”。當他狠狠打擊了河間王的惡勢力後,也就急流勇退,做出了極明智的決策:“上書乞骸骨”,請求退休還鄉了。從他的《四愁詩》《思玄賦》《歸田賦》中,都看出作為一個正直的官吏、有為的學者,在當時內心的苦悶,無力除惡,無法避禍,只有獨善其身了。

敍術業,顯示其卓著的成就。張衡在天文、數學、地理、氣象、機械製造方面,都有卓越的成就,在文學、詩賦、繪畫方面成績斐然。郭沫若曾評價説:“如此全面發展之人物,在世界史上亦所罕見”,“萬祀千令,令人敬仰”。范曄為之作傳時,既要顧及全面,又要突出重點。文中以“研核陰陽,妙盡璇機之正,作渾天儀,著《靈憲》《算罔論》,言甚詳明”概及了他多方面的貢獻,而重點寫候風地動儀。候風地動儀是張衡首創,在科技史上居重要地位。傳記從地動儀的質地、尺寸、規模、形體、文飾以至整個結構的“巧制”、測定時的效驗,做了井然有序的詳明介紹。“驗之以事,合契若神”着一“神”字,極寫儀器功效。“自書典所記,未之有也”,表明此乃史無前例的獨創。更用京師學者最初“鹹怪其無徵”,後來“果地震隴西。於是皆服其妙”的典型細節,充分證明了張衡“妙盡璇機之正”的“妙”,“善機巧”的“善”。

這篇傳記僅以七百餘字就概及張衡六十二年中善屬文、善機巧、善理政等方面的傑出成就。全文以時間為序,敍其一生;以“善”為綱,統率題材;以“妙”為目,傳其精神,因而所寫方面多而不雜,事蹟富而不亂,文雖簡而概括全。范曄之所以能“驅萬途於同歸,貞百慮於一致,使眾理雖繁,而無倒置之乖,羣言雖多,而無棼絲之亂”(《文心雕龍·附會》),就在於抓住了總綱領,並內藴着相互關係。張衡正由於潛心於學才達到“通五經,貫六藝”的境界,才使他具有了“善機巧”的知識與才幹,也使他具有了“不慕當世”的胸襟。不去追名逐利,求官謀宦,才能居郎中的微職“積年不徙”,得“約己博學,無堅不鑽”,有了創造發明。他的做官,不是為了榮華富貴,而是以利於科學研究。當不得不被推上政治舞台時,還始終保持着明智的頭腦。作者將張衡於自然科學、文學、政治活動方面的表現統一了起來,寫出了一個真實的人、偉大的人。

本文除揭示了張衡多方面事蹟的內在的聯繫外,善於剪裁也是使本文成功的重要因素。如寫“善屬文”,就以寫《二京賦》為主,略涉《思玄賦》,其他甚至不提及;寫“善機巧”,以詳寫候風地動儀為主,其他科技成果則為輔;寫“善理政”,以整治法度、收擒奸黨為主,請求辭職、上調擢升則為次。在文學、科學、政事三方面,都體現了他“從容淡靜”的個性,又突出了“善機巧”的特點,使張衡這麼個偉大的形象輝耀於讀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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