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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事裏的青春散文

農事裏的青春散文

起風了,夜色在起風的日子裏,總是顯得那麼急躁和唐突,似乎想要用它強勢的漆黑,來淹沒我窗前的那一抹微弱而昏黃的燈光。殊不知,僅靠這點光和熱,才能維持一個人內心的平靜和暇思。任憑夜風呼嘯着、掙扎着,敲打着,都絲毫攪亂不了我伏案的姿勢。唯有文字的思慮,又或者是那些融化了的時光,在不經意間觸碰到我那條禁閉的神經時,我才會微微地抬頭,看了會窗外濃密的黑。但不久之後,又會輕輕的落下頭去。愛人不在身邊的日子裏,夜晚讀書寫字的習慣,我每天都保持着,不知疲倦,又或者説我樂此不疲,這樣説其實一點也不為過。冷暖自知,歲月安好。那些年少時在黑夜裏、在烈日下的田間地頭忙碌的身影,一直是我走過人生坎坷與艱難的動力。再難的時候都過來了,何懼前路這點山坡的曲折與艱難。

農事裏的青春散文

一直以來,內心總是感覺自己即是幸運的、又略感不幸。幸運的是父母親始終沒有放棄讓我讀書,他們的這種堅持和不棄,以至於現在的我,能擁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和甜蜜的愛情。而略感不幸的是我在家排行第二,不上不下的出生位置,讓我經常處在進退兩難的境地。哥哥上學的學雜費交齊了,我就面臨着上不起學費的問題。哥哥離家上學住校了,家務又落在了我的頭上,還得兼顧照看弟弟妹妹的任務。稍微長大一點,課外還得幫父母幹農活,啥都幹,一干就幹到高中畢業。而作為八五後的我,上小學時得交學費才能上,我才剛升上初中,小學已經不收學費,而我才考上高中,此時初中已經不收學費。這種前腳邁進,後腳關門的滑稽感,多年以後回想起來,心裏依然感到有些憤慨。

在夜色當中回味,那些略帶昏黃的青春時光,讓平靜的內心再起漣漪,並非我願。只是那些讓人難忘的歲月,總能在不經意間竄出心頭,一發不可收拾。而透過那些深深的印記,才能讓人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出處。是來源於面向黃土被朝天的根,是來源於那一聲聲帶有閩南特色又富有海島氣息的言語,又或者來源於那些真實而又虛無的椰風海韻。任何環境的薰陶,都容易讓人忘卻自己。如今被時間俘虜之後,我不會輕易的讓自己就範,就這樣順應時光的撫平。而每當我平靜的時候,我都會從心底回到那個最初的自我,回到那個炙熱而又温暖的海島。

那個沒有春夏秋冬之分的海島,一年中有大部分的時間是在炎熱之中度過。而這樣充足的陽光,令光合作用強勁,林木穀物生長茂盛,空氣乾淨清新,為外地人所向往。

每年的六七五月份為海南播種水稻的季節。記得每年的這個時候,父親都會趁着太陽還沒升起,就早早地趕着牛車出門,而母親也會在他出門後不久也騎着她那輛陳舊的自行車出門,父親要在趕在太陽升起之前把水田翻弄好,母親則要在父親把水田整理好之前,把一袋袋秧苗送到田埂邊。就在父母親賽跑一樣的農事忙碌之餘,家裏那間有些年頭的瓦房裏,灶間火紅的餘光正努力刺破鄉村的晨霧。那個蹲在灶台邊的小男孩,正睡意朦朧的看着灶裏的火與灶上的鍋,這個小孩便是我。在木材燃燒產生的煙霧中,我要把稀飯做好,盛到一個長筒形的飯盒裏,煎幾條鹹魚,飯就算做好了。然後在上午九點鐘左右送到田地裏給父母親。先是父親吃完,然後到母親吃,因為父親還要換一塊田地翻整,而母親吃完則開始插秧。當然,我也會跟着母親一起幹活。臨近的相親們都拿我取樂,説我是個姑娘,對此我一笑了之,置之不理。那個年代男孩子幹插秧的活都會被這樣取笑。簡簡單單的稀飯和鹹魚,承載着父母親一天的能量,也承載一家人一整年的希望。我青春就在這種田間地頭裏度過,也在稀飯和鹹魚的滋養中長大。

進入八月份以後,更加炎熱的天氣來襲。這個地處亞熱帶氣候的海島,又迎來新一輪的高温峯值。在烈日的爆嗮下,剛種下去不久的稻田,很快就顯得有些乾枯。父親到處聯繫水源,希望能給即將乾枯的水稻田灌溉。由於水源稀少,需要灌溉的稻田很多,家家户户都需要排隊等待灌溉。而聯繫好水源之後,確定好排隊灌溉的時候之後,父親便叫上我跟他一起,將抽水機搬到牛車上,放上水管等抽水用具,拿上手電筒,父子倆便趁着夜色駕馭牛車出發了。夜裏的天氣比較涼爽,晴空萬里,繁星點點,晝夜温差較大也是老家的一大特點。在深夜的田間地頭,蟋蟀的叫聲一陣又一陣,這是除抽水機的響聲外,野外唯一能聽見的`聲響。輪到我們家灌溉以後,父親與我便開始忙碌起來。搬運機器,鏈接水管,啟動機器,水源源不斷地流向我家的田地裏。一切準備妥當之後,父親便躺在牛車上打了會盹。我由於有些害怕,便開着手電筒照着嗡嗡響的抽水機,獨自面對着整個田野漆黑的夜晚,直到灌溉完畢,才與父親一起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家。

自從有一次跟隨爺爺去“老村”拉過磚瓦之後,便開始學會了駕馭牛車。父親自從把水稻田插完秧苗,他便外出種植西瓜,以此來維持我們兄弟姐妹的學雜費開支,父親經常不在家,家裏的農活自然就都落在母親一個人身上。而我便是母親最得力的助手。一到水稻收割的季節,放學回家吃完飯,就得幫助母親收拾稻穀。週末不上學時,母親到很遠的地方去割稻子,我就得駕馭牛車去拉稻穀。去的時候牛車是空的,輕便容易駕馭,但回來的時候由於牛車裝滿稻穀,承重較大,由於我年紀小力氣不大,稍有不慎就會翻車。而這個時候母親就會叫外公或爺爺過來幫助我,他們駕馭牛車在前,我駕馭牛車跟在他們後面,這樣就不容易出現事故。有時外公和爺爺自家也有自己的事情忙不開。遇到這種情況時,只能靠我自己駕馭。但這樣的情況比較少。一個少年駕馭一輛牛車,裝滿稻穀的情景,確實讓人有些不可思議,但在我年少的青春裏,我經常這麼做,很慶幸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故。

稻子拉回家裏後,就得臨時在家裏堆放,然後等到所有的水稻都收割完畢,再一起脱粒。每一捆稻穗都有二三十斤,年少的我卻很輕鬆的就將它們搬運自如。其實,那個時候看到家裏堆滿了稻穀,心裏還是非常的高興,也就沒有所謂的幸苦和勞累感。這樣的農活,從我懂事的時候起,每年都重複着進行,也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日子。稻穗後續脱粒後,還得進行晾曬,每天放學回家就開始幫忙收拾裝袋,然後搬運到存放稻穀的屋子裏,這樣周而復始,直到稻穀全部曬乾為止。都説從農村出來的孩子不怕苦,其實都是環境逼迫鍛鍊而促成的品性。

説到收拾稻穀,有一個事情直到現在我依然難於忘懷。那年我上初中,週末回家幫忙幹活。週一凌晨我準備徒步去兩公里外的村口乘車回學校。在我起牀洗刷完畢時,母親也已經早早就起牀,她正在收拾昨晚剛脱完粒的稻子。我去灶間隨便吃了幾口昨晚的剩飯後,便背起書包來到正在篩稻子的母親跟前。母親正在用手收拾昨晚脱粒後餘留的穗渣。我小心翼翼地開口向母親要五十塊錢伙食費,母親頭也不抬就説沒有錢了,昨晚脱粒時給人家工錢後家裏沒錢了。我看到母親將頭埋得很低,她刻意用穗渣揚起以掩蓋她眼裏閃爍的淚花。多年來一直跟隨母親幹活,我知道母親的艱難,便對她説那就下個月再拿給人家,我先賒着,説完我便急匆匆地出了門。記得那天凌晨天空,依然晴朗,星星點點,兩公里的道路,我懷着酸澀心情,很快就走了過去。為此,至今我依然懷着對母親深深的愧疚之感。,也許她應該放棄不再讓我讀書,這樣她就不至於那麼艱難。這就是讓我不盡感激的同時,又滿懷歉意的主要原因。

大學畢業以後我便工作在外,再也觸碰不到家裏的農事。而慶幸的是自從我上大學畢業後不久,家裏便不再種植水稻,父母親改種附加值高的熱帶水果。他們也不像我年少時那樣親力親為去忙碌,大部分的活都是請別人幹。經濟情況也日漸好轉,哥哥弟弟妹妹們也都參加工作,架在父母親肩頭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如今我遠離家鄉,漸漸的融入這片我年少時未曾想過來到的土地,也慢慢的習慣了這裏的氣候以及人際關係。漆黑的夜晚,與往年甚至與我年少時並無異樣,只是那些遠去的時光,那些逝去在田間地頭的青春,會一直伴隨着我,一道去攻克人生所遇到的所有艱難險阻。畢竟鄉土氣息的堅韌,最能刺破夜的黑,至少我堅信這一點。

夜色正濃,餘光更好,這似乎又是另外一個我。

標籤: 散文 青春 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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