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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桃樹散文

父親和桃樹散文

小時候,我們村後山頭有幾株桃樹。每到春天,當小草剛剛轉綠,山坡上仍是一片斑駁的蒼黃時,那桃花便悄然綻放。每逢傍晚或休息日,我和小夥伴們來到村外,即使越過好多的障礙物,也能發現那一片害羞般的粉紅。那紅彷彿是鑲嵌在山坡上的,有一種無窮的美。

父親和桃樹散文

那時,我們便會不約而同地朝山坡疾奔,然後一擁而上,看誰折到的桃花最多。那是幾株不甚高大卻粗壯的桃樹,我們在上面跳躍,從一株樹爬到另一株樹,那桃樹下便滿是一片芬芳的落英。而我們手中攥着的桃花則在這熱鬧的攀援中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了,唯有些許杏黃的桃蕊淚眼般地望着我們。原來桃花開在枝上是並不結實的——爭鬥的結果每每是人人帶了一種懊惱與歉疚。望着那被洗劫後慘不忍睹的桃樹,我們甚至天真地想:桃花要能不停地開放該有多好!待到後來滿山的花兒開了又敗,想想桃花即便開在樹上,也仍有凋謝的時候,我們這才釋懷許多。於是,便年復一年地重蹈覆轍。

奇怪的.是,那桃樹竟從不結果。待到市面上有桃子賣時,我和小夥伴們才一齊疑惑。於是我們常常到桃樹下徘徊,眼饞地搜索桃樹茂密的枝葉,偶爾發現桃枝上掛着幾個零星的青果,便會欣喜若狂。直到後來父親告訴我,其原因是桃樹沒有得到足夠的花粉傳播,我才若有所悟。現在想來,在孩子的眼裏,擁有才是美,卻不知道還有一種存在的美,那種對美的據為己有實際上是對美的破壞與摧殘。

我十二歲那年,村裏實行田地承包,我便吵着父親同別家調換了緊傍那幾株桃樹的一塊山地。在我當時的心靈裏,這桃樹便永遠屬於我家了。但隨後的情形便有些惆悵了。我去鎮上讀中學,學習很緊張,在桃樹開花的季節裏,我幾乎沒能知道它哪天開放,開得怎樣了。我無力照顧桃樹的結果是,當一個週末我去看桃樹時,它早已被一羣孩子折磨得瘦骨嶙峋,奄奄一息了。

所幸的是,桃樹一直活了下來。而那塊山地卻成了我母親的一塊心病。在我盼望桃樹結果的日子裏,母親盼望的是收穫。那塊地地勢高,水源不好,土質硬不説,山上的碎石滾下來混在泥土裏,一鋤下去總要冒起火星。母親為此很是惱火,抱怨父親是榆木腦瓜,可父親卻總是護着我:“算了吧,孩子喜歡那幾棵桃樹,只當我們花錢買個高興!”尤其當他們辛勤勞作後,地裏剛剛冒出的菜苗卻被折花的孩子踐踏得體無完膚時,父親表現出了更大的寬容。父親沒有蠻橫地拿着石子把那些孩子攆得滿山燕子般地飛,父親最多不過抱怨幾句,有時還親自抱着村裏兩三歲的孩子,讓他們從樹上摘下那一朵朵幼小的歡喜。

父親是一位退休工人,不善勞作,但父親有的是細心與耐心。空下來,父親總是領着我扛着鋤揹着鍬來到這裏。父親一邊挖地,一邊把碎石揀出來扔在一旁。一天一天,碎石堆成了一座小丘,而這塊地則變成了土質均勻而平整的七條菜壠。父親在菜壠旁立了一塊牌子:請愛護莊稼。然後播下種子。每天傍晚,父親便從山下的湖裏挑水澆地。父親澆地時我便悠閒地坐在桃樹下。父親挑着水桶搖搖晃晃的從山下爬上山坡的身影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裏激勵着我在學習上刻苦奮進。父親還從湖邊挑來幾筐泥,把桃樹裸露在外的根鬚掩埋好,在桃樹四周壘了一圈土,並施了肥。可桃樹依然不結果。但那年,這塊山地栽種的花生卻喜獲豐收。這是父親勞動創造的另一種美。

再後來,我考取了師範,參加了工作,故鄉的桃樹以及那些幼稚的故事便漸漸地模糊在了我的記憶裏。

現在,桃花依舊,可父親卻已不在人世了。父親是前幾年病逝的。父親患的是絕症。可父親在臨終的前一刻卻還在念叨着要去村裏的山前山後轉轉。父親説,活着多好!是啊,活着,哪怕是看一看太陽,聽一聽鳥鳴,聞一聞花香也是一種無上的享受啊!但父親終於還是被無情的病魔吞噬了。我們把父親安葬在我家的那塊山地邊。

清明前夕,我去給父親上墳。還沒走近墳地,便看見了那粉紅的一片。桃樹長高了,桃花也開得更豔了。那塊山地也早已閒置不種,任由桃樹瘋長了。想必村裏的孩子已少來山上玩耍,桃花才落得如此繁茂。那桃花可真美啊!一朵朵,一片片,粉中透白,白中透着女孩嬌弱的悽美。這種美讓人拼命地想留住時光,彷彿稍不在意,一夜之間,它便如一個生命香消玉殞,永不復返了!

看到桃樹,想起父親,我不禁潸然淚下。

標籤: 父親 散文 桃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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