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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泣散文

飲泣散文

今天(20XX年大年三十)我心中不禁冒出了飲泣這個詞,在我的印象中,飲泣算是比較口語化閒擱在角落的一個詞語,喝了眼淚,止住抽噎,屏蔽聲音。

飲泣散文

哥開着車載着我,母親和嫂子回了趟老家,老家總是靜宜的,靜得像一條流溪,在鄉村人心頭淌着各色的回憶,那些歡快的或是平淡如慢慢流着的皺紋。

20XX年7月23日山陽橋耳溝發生了泥石流,我聽得消息:整個村莊被賴以生存在黃土坡埋葬,外出的親人在鎮上搭了帳篷,晚上休息,白天便去廢墟挖掘找尋親人的遺體,我想當他們有這個動作的時候,飲泣這個詞語已經掛在了臉上,住在心頭。

長溝水災遇難的學生父親來辦理理賠,默然的透着倦意佈滿滄桑的臉,平靜地述説着孩子父母去世的情況,我卻是注意到了他扭曲的面孔,如山的肩旁耷拉着,言語藏着的嗚咽,如海,深深沉沉……

於是我不斷地去想自己的父親,甚至自私地虛構自己死亡後他的情形,那個靜宜村莊里居住的回憶,如山如海的皺紋。

父親是位多愁善感的人,在我面前隨着他英俊的.面容變得滄桑,嘮叨也增多起來,每次我回到家,他總會拿個小凳,坐在我的旁邊,等着我吃完飯,然後開始嘮裏嘮叨:村裏家裏發生的事,我和哥哥以後的事情。似乎歲月開始變短,閒擱了許多聲音。

20XX年7月我接到哥哥的電話,趕回家裏,推開堂屋,父親這時已經靜躺在一塊木板上,面色灰暗,腹部和臉頰都塌陷了進去,雙耳裏塞着的衞生紙上,一直滲着血液,下頜撕裂了長長的一道傷口,露出灰白的骨頭,母親踉踉蹌蹌地推門走了進來,對我和哥哥説:“你們別把眼淚落在你爸身上,不然他會走得不安心。”我沒有抬頭,也沒有應一聲,母親又説:“你們用用酒把你爸的臉和身體擦乾淨了,臉上的傷口縫一下,讓別人看到他乾淨完整的樣子。”

我沒有哭,甚至沒有滴一點眼淚,接觸到父親冰涼的身體,手也沒有顫抖,只是心口疼得厲害,腦子也是一片空白。我找到一把止血鉗,用縫衣服的長針和白線縫好傷口,用幾卷衞生紙蘸着滿盆的白酒,一遍一遍地擦拭着父親身上的血跡,我和哥哥互相配合着偶爾交流幾句,只是心中生着假設,長着埋怨:“如果哥哥不給父親買輛車的話,就不會發生車禍……”

母親似乎老了許多,踉踉蹌蹌的腳步跑出跑進,找着各種葬禮需要的東西,三天沒怎麼閤眼。70多歲的大姑,扭曲着臉孔,眼裏含着淚,幫忙應酬着往來弔唁的人。小姑對我説:“ 你93歲的奶奶在父親發生車禍後,被你母親隱瞞着找來鄉親強行送到了我家中後,她自己天天拄着枴杖倚在門口希望能看到路上來去的熟人,一起回家”。

20XX年農曆十二月二十七日,我去看望奶奶,本來只是聽力不好的奶奶神情變得木訥,她拉着我的手,半天才認出了我,我的眼淚和鼻涕一下子全部流了出來,小姑撫着我的肩旁説:“你大姑説你奶奶是老年痴呆,也是最近的事情,去了廁所,不見回來,我去看的時候,她突然就找不到了房間,一直在廁所發呆。”

今天我們回到老家,這片坐落在眾多新房中間,張了皺紋,耷拉着變得低矮的房屋,院子裏落滿了樹葉,檐角鬆動欲墜的瓦當,牆角殘留的片片白雪,似乎都擱着飲泣這個詞。

我和哥,嫂子在五個屋門前貼了對聯,用人民幣印了幾沓黑紙,拿了香和鞭炮,來到奶奶,爺爺和父親的墳前,跪着上了香,燃了紙,點了鞭炮,嫂子對我説:“奶奶每次總會問她,鵬濤(我的名字)是不是也回來了。父親總是惦念我的事情。聽你哥談起你小時候爺爺總摟着你講故事。”

在老家逗留了幾個小時,我們又去了外爺家,90歲的外爺一米八的身高,如今佝僂背,拄着枴杖,頭上寸發像牆角稀疏的雪,沒有一根黑色頭髮,堂前冰冷的鏡框裏凝固着外婆慈祥的笑容。

下午6點我們在返回的路上,看着一歲四個月大的小侄女天真的眸子,不時地嘟着嘴,咿呀地喊着“愛你,愛你……”

母親説:“你爸就是沒福,盼着娃出生,卻在娃出生前3個月走了。”

嫂子笑着對我説:“媽説生錯了你,本應是個女娃娃,小時候看着電視劇就不停地哭鼻子。”

我使了力氣笑了笑,慌忙轉頭看着車窗外,高速路上不停晃過的粒粒路燈……

到了市區,下了車沒一會,大姑和姑父拎着些東西來到房子,姑姑笑着説:“我今天來就是給你説一下,我的手沒事了,兩個胳膊骨折了這都4個月了,也就是下班回來的路上不知道咋的,平平的地上摔倒了,骨頭裂了個縫而已,我都是自己回家覺得手臂動不了,自己去醫院拍片子的,現在固定也取了,我都給你哥他們説了,你在外面,你就不用分心,也沒多大事不是。”説着大姑伸出自己的左手,手臂卻不停地在抖,她又看了看我説:“現在就是要鍛鍊,鍛鍊鍛鍊就好了,我還準備年後去上班呢。”

看着我送了出來,大姑回頭對我説:“如果需要錢,你別操心,我都能幫忙,你回去吧,這麼一點路,我就逛逛街,溜達溜達。”

我看着她的背影,慌忙轉過頭,抹了一下眼睛,又望着她的背影遠去……

整排的街燈全被夜色吞在了肚子裏,含着淚,利刃一般刺着臟器,一排排由明漸漸變暗或是由模糊突然熟悉,沒有聲音卻連着呼吸,交換着往來的空氣,給予生命、生活的氣息,墜成或酸或鹹或甜或辛或辣的記憶,這便是人生要飲泣的吧。

他們的陽光都灑在了我身上,我也循着他們照耀的街道走着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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