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朵憂鬱的花散文

媽媽的樣子在她的腦海裏已經有些模糊，因為在她的印象裏早已是一個很遙遠的記憶了。她只記得那個下着雨的黑夜裏，媽媽哭着離開了家，就再也沒有回來。她白天站在家門口等，晚上在牀上等，她多麼希望媽媽能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陪她，給她講故事。可是，她盯着那扇門的眼睛都花了，她焦急期盼的心都困了，媽媽還是沒有出現，她又一次落下了失望的眼淚。

哭過多少回她已經記不清了，現在最記憶猶新是媽媽抱她、親她、還有捏着她的小鼻子逗他樂。她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但她知道，當每次想起這些的時候，心裏暖暖的。很多時候她都是眼睛裏噙着淚，嘴角卻帶着微笑，就在這樣的幻想中睡着的。

爸爸又給她帶回來一個新媽媽，但她從來沒叫過她一聲媽媽。因為新媽媽從來不像親媽媽那樣抱她，哄她睡覺。新媽媽生了個小弟弟，爸爸經常抱着逗他玩，還給他買了好多好吃的，好多好漂亮的玩具。其中一個布娃娃她很喜歡，新媽媽不讓她拿。她哭了，爸爸不許她哭，她便跑回自己的房間裏哭，哭完了就在門口靜靜地看着遠處。天黑了，她知道媽媽今晚又不會回來，想起又是一個人睡覺，她怕。想起以前媽媽陪她、哄她、在媽媽懷裏撒嬌的那些情景，她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心裏感覺有什麼東西往上湧，鼻子辣的難受。她不敢哭出聲來，只是嘴巴張得大大地，努力的控制着自己，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流。心裏卻不停地呼喚着，“媽媽，你在哪裏？”

她害怕一個人，更害怕天黑。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黑夜，卻讓她孤單的心開始變得堅強了許多。老師説她是個懂事的孩子，她也覺得自己長大了。小弟弟的玩具她不再惹眼，也不再惹爸爸不高興。她知道，如果有一天媽媽回來，一定會給她買一個很大很漂亮的布娃娃。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媽媽能快點回來，所以她等。她不怕下雨，也不怕颳風，只怕自己的眼睛一離開那個拐角，媽媽就會從那裏走過……

天空中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點點雪花，但她似乎一點兒也不知曉，依舊靜靜地望着那個拐角。略顯凌亂的頭髮遮住了她的半個額頭；後腦勺扎着的馬尾巴，不知什麼時候已偏向了一邊；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表情中卻夾雜着一絲憂鬱、一絲埋怨；高高的鼻樑下，一張緊閉的小嘴，色澤紅潤、線條優美；略略泛白的粉紅色小外套，映襯着她尖尖的下巴。看起來，清秀而又美麗。她不知道媽媽為什麼還不來看她？爸爸説媽媽死了，她哭着説媽媽沒死，她相信媽媽一定還會回來，這也是她唯一堅持不變的信念了。

也許是為了彌補孩子的虧欠，或者是良心的譴責，爸爸帶了一隻狗來陪她。狗狗看起來瘦骨嶙峋、毛質乾澀，黑色裏還夾雜着零星的灰白。尤其是頭上和麪部，咋一看活像個鬚髮花白的小老頭。鄰居們見了都喊它“小老頭”。她不樂意：“狗狗不是這麼叫的，它有名字，叫小黑”。

她把小黑當寶貝一樣，經常捧在手裏，抱在懷裏。時間一長，她就把所有的感情都寄託給了小黑。而小黑也經常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後面，見個生人還汪汪地叫那麼幾聲。好像是在告訴別人：“看！前面就是我的主人，誰也別想欺負她！”。可是新媽媽就不怎麼喜歡小黑，狗狗經常餓着肚子，瘦的可憐。

每次上學，小黑總是緊追不捨。她先是坐下來逗一逗、摸一摸，再説幾句安慰的話。可小黑仍然不肯回去，她便故做生氣，大聲訓斥幾句。小黑這才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地走到家門口，卻仍然向這邊張望，一直目送着她直到看不見，然後才靜靜的趴在門口等她回來。

有熟人提着垃圾袋走過，小黑便會搖頭晃腦地跑過去，仰起頭，迅速地搖着尾巴，看看人，又看看垃圾袋。有時還圍着人轉幾個圈兒，表示親熱。鄰居們都心領神會，知道它餓，也喜歡起它的可愛，就經常給些它喜歡吃的東西。

“小黑長高了，我都抱不動了”，她逢人就炫耀着，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笑容，像一朵綻開花兒，燦爛而又美麗！

最讓她開心的是，院子里門衞的叔叔撿了一隻流浪狗，並生了一窩小崽子。叔叔且告訴她，小崽子的爸爸就是小黑，她奇怪的笑了，有些不相信。可後來她還是信了，因為那些小崽子實在太像小黑。於是她碰見院子裏的叔叔或阿姨就興奮地説：“小黑當爸爸了！……”並一定要人家過去看看。她一邊回頭看着叫來的鄰居們，一邊撫摸一窩搖搖晃晃的小崽子，笑得合不攏嘴，“看，多可愛！它們有爸爸，也有媽媽……”。鄰居們看她終於有了與同齡孩子一樣的天真與可愛，心裏真為她高興。只是，她的話雖聽在耳裏，卻疼在的心裏。

然而，美好的時光對於她來説，卻是那麼的短暫，小黑病了，很嚴重。她的臉上又一次失去了美麗的笑容，就像當初站在門口等媽媽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上回只是在一次次的盼望和失望中等待，而這次，她卻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傷心和痛苦……

她靜靜地守在小黑身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它。小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雙眼緊閉。她滿臉愁雲，小手温柔的撫摸着小黑的身子。“爸爸不要你了，要把你丟掉，我該怎麼辦？”她一邊對小黑説着話，一邊低聲抽泣。小黑好像也聽懂了她的話，掙扎着抬起頭蹭了蹭她的手，又把頭枕在地上，不再動了。

院子裏回到了之前的寧靜，沒有了她的歡笑，也沒有了小黑活潑可愛的蹦跳，更沒有了往日裏她與小黑形影不離，相互追逐的情景。

心愛的寵物要失去了，也許她真的會承受不起那份打擊。因為對她來説，小黑已經不僅僅只是一個寵物，而早已是她心裏的一個朋友，或者更像是親人！她已經把自己遺失了很久的那份愛，那份想念與牽掛，都深深地寄託在小黑的身上，以此來慰藉她所有的孤獨和清冷。有了小黑的這段日子，她不僅有了和同齡孩子一樣的活潑，也有了像花兒一樣美麗的笑容。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只是靜靜站在門前張望。

然而，小黑是真的走了，她又一次無助地靠着牆根，凝視着遠方。那樣子，和以前一模一樣。也許對於她來説，是又一次生活的變故，是又一次失去親人一樣的傷痛。她懂、或者不懂，她明白或者不明白。或許，她只是很難過，很難過，僅此而已。

沒人知道她內心裏真實的想法，也沒有人能看到她臉上微妙的變化。這一次，她的確變了，雖然她依舊滿眼淚花，雖然她依舊眼睛不眨的看着那個路口，但她的表情卻出奇的平靜，眼神裏沒有一絲的憂鬱和埋怨。她長大了？也許她真的長大了。或者，她只是明白了一個道理：那些失去的永遠都不會再回來，就像媽媽，就像狗狗一樣。狗狗死了，也許媽媽也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