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老根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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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見到一個樹根,或許已有些年頭,主人不用它燒火,也不用它做什,它太蒼老,太腐朽,以至於沒有任何面目。
它在這兒肯定不會有什麼價值,就那樣被人丟在路邊,我看到它的時候,是被當做路障,護着一家的院落,那院落裏有一些涼曬的東西。
我不關心那涼曬的東西,我只盯着那老的樹根,內裏已經很空了,朽得不像樣子,只有外面的形狀還在,似乎,隱約看到有很好的質地。
我想要帶它走,我知道它會在我手裏升值千金,我看到它伸展着四肢,露出蒼樸和遒勁,渾身散發着一種原始的超脱,在它的記憶裏,我讀懂了一種心事。
我並沒有能力滿足這種願望,我只是路過,我的摩托還容不下它那龐大的身軀,再説,我的任務並不是發現和肯定它的價值。我只有遺憾,望一望它,不捨地走開,甚至不告訴它會有多麼令人驚心的潛質。
我走了,悄然離去,躲一邊,黯然寫下關於它的文字。不管它知與不知,它的`故事或許就這樣延續了。
我在想,它或許生於100年前某個朝代,或許已經躺在路邊幾十個春秋,它或許見證過從泥濘到通坦的整個過程。它的姊妹兄弟或許有在天南地北人的家裏,或許有的成為堂前的尊貴物件。
又似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隻有它毫無立錐之地地躺在那裏,隨便一個人都可以上來踢上幾腳,或許有走過泥濘的老太,彎下腰,在它那突出的地方蹭去腳底的泥。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遇見了我,我又想帶它去一個雅靜的地方,讓人見識它渾身散發的藝術,帶有歷史蒼桑和自然腐朽的力量,可是,我不僅不説,並且悄悄棄它而去,連一聲歎息也不留給它。
我想像着它過去的樣子,一片林地,幾個土坎,它橫跨在一條小溪上,傾斜着身子,每日與姊妹們對視,聽風兒説話。有一些鳥雀胡亂飛到這裏,那烏鴉嗄嗄亂叫,倒是喜雀和斑鳩懂事,每每招呼遠道的客人。
黑鶯和黃鸝有時候會一起唱歌,老根的爺爺奶奶那時候還健在,它們會招喚孩子們攀爬,看誰不小心掉下,屁股摔得生疼,大夥一起樂翻在地。
老根那時候身子很壯,有高大的樹冠,在它的懷抱裏總有數不盡的果子,也許是柿子,也許是板栗,或者是不能吃但很誘人的皂角,但我寧願更相信是白果。
我喜歡白果,有人叫它作銀杏,銀杏並不是用來讓孩子們吃的,孩子們太貪玩,會摘了銀杏作彈子,或者送給奶奶做什麼藥物,總之,孩子成羣結隊在溪水邊跑來跑去,那日子平靜而且充實。
時光不會倒流,一下子就突然顯出空曠來,村子很快變成新的樣子,新村中不再有老樹的位置,老根的爺爺奶奶離去了,兄弟姐妹也走了,它自己也身首異處,只有老根因為溪流的緣故,在這裏又待了很久,風吹雨淋。然後,溪流也不見了,周圍開始種上莊稼,再後來,老根就裸露了整個身子,被人拖來拖去,等到衣衫襤褸,朽得不像樣子,就在路邊成為絆腳的障礙。
因為絆腳,倒成了它唯一存在的理由。老根明白,無用之用,是自己最大的長處,這一資本足以維持它幾十年不被消失,它不怕遭守恥笑和嘲弄,它甚至願意有小貓小狗蹲在自己身邊拉屎,它自己會寧靜得讓世界窒息。
不過,我還是想着老根隨我去的日子,我會給它渾身清潔,用它自己的膚色裝扮它自己,我會仔細清除它腐爛的地方,留下它100年前的機體,然後,為它精心梳粧打扮,它或許會是一尊雕像,或許是一篇故事,它會在我的客庭裏會見我最尊貴的客人。
或許,我會給它標上價碼,我會與它商議,5000,8000,一萬,甚至三萬五萬,賣上一個好的價錢,讓它見識一下金錢的魅力。
它肯定喜歡錢,只要我高興,它會滿世界轉悠,讓自己的身價不斷攀升,讓那些過往的行人不再側目。
想一想,這腐朽的神奇,該是多麼令人心醉啊!
我走了,悄悄地寫下文字,老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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