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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挖樹根的散文

關於挖樹根的散文

潘老師是前天上午打電話給我的,説是快遞過來了兩本詩集。今天一大早,五歲的風少爺屁顛屁顛地抱着一個小包裹跑進來了,説:“老爸,又有書寄過來了。”晚上,吃完飯,慵懶地靠在椅子上,隨手拿起其中的一本書,先是瞄了一眼封面,《緣來如此》。然後打開,隨便瀏覽了起來。

關於挖樹根的散文

看了大約十多頁,就看到了這首《挖樹根》。我先是粗粗地看了一遍。再回過頭來,又仔細地讀了一遍。然後,拿起桌上的書籤放了進去,合上,丟在桌子上。端起茶杯,開始喝茶。

這是我看書的習慣。每當我看到了一篇比較心儀的文字後,我就會把書輕輕地合上,這個晚上就不再看書了。當然,有時候,一個晚上,我可以漫不經心地讀完四五本書或雜誌。但是,讀完之後,腦子裏卻不會有一點印象。

我沒有見過潘老師,但我感覺他應當跟我一樣,是個農民。

因為他的文字一點也不高深、文雅、含蓄,也沒有小資之類的情調或者調情的東西在裏面。

他的詩歌,就像是板結的黃土地上長出的莊稼,土裏土氣,又瘦又小,一看就不是那種能夠大富大貴的植株。

但是,根系卻深入到了土壤的深處,頑強,執着地向上生長着。就如他的這首《挖樹根》:

“自從天空中飄揚的那棵樹

被鋸倒以後

碗口大的樹樁傷疤

一直在風中四處張望

父親不停地揮動钁頭

要挖出大地上被遺忘的傷疤”

樹被鋸倒了,只有樹的記憶,樹的傷疤裸露在那裏。

父親執着地要把它挖了出來,把這段疼痛挖了出來,把這段記憶挖了出來。挖出來了,那麼這一切就不存在了。

挖出來了,生活中就不再有這些醜陋的補丁存在了。也許,我們就重新擁有了一段完美、全新的生活。

“一雙皸裂的枯手

如樹根刺痛大地的內心

圍着樹根挖了一圈又一圈

翻上來的泥土越堆越高

粗糙的樹皮與父親的臉多麼的相似呵

金黃的夕陽正悄悄消褪”

要挖樹根,就必須圍繞着樹根,刨掉四周的泥土,截斷向四周伸展的樹根。他説:“粗糙的樹根與父親的臉多麼相似呵,金黃的夕陽正悄悄消褪。”在這裏,他認為,那根樹根又何嘗不是年邁的父親自己?他美麗的時光已經消褪,只留下了最後滿是傷痕傷疤的一段時光而已。

“父親老了,他想挖一個墓坑

樹根老了,正等待着一把火點燃

繼續挖吧,陀螺似的旋轉吧

不要管白瓷盤裏豬耳朵與豬嘴巴的竊竊私語

不過是拔掉了一顆疼痛的牙而已

不過是大地上留下一個疤痕而已”

樹根挖出來了,被一把火點燃,燒成了灰燼,不再存在。父親把自己沁入歲月的疼痛和傷痕挖出來了,留下來的,是一個深沉的墓穴,剛好能夠把他埋葬。

我們如一個個旋轉的陀螺,泥土中冒了出來,然後,又把自己埋掉。我們只是一顆被人拔掉了的痛牙,我們只是大地上留下的,一個很快就要被刨去的'醜陋的疤痕而已。當我讀到這裏的時候,內心是多麼地悲傷和悲滄!

喝完一杯茶後,我又重讀了一遍。我想,他所描寫的,又何嘗不是現在鄉村的一種景象?隨着農村全面城市化的進程,一個個村莊逐漸消亡,一座座房屋被強&拆,一片片土地被圈起,長滿雜草,最後被一些高樓所覆蓋。

那些樹根不就是我們最後的鄉村和文化?我們毀滅着我們最後的鄉村最後的文明最後的文化,然後,我們在親手堆積起的廢墟中,又親手把自己埋葬。

寫到這裏,我想起了我在去年年初寫的《掘地三尺》:

父母今年七十了,被泥土埋了四尺。

我被埋了三尺,再過四十年泥土就沒過頭頂了。

掘地三尺,剛好能夠讓我重新蹦蹦跳跳地走路。

掘地三尺了,還是沒能挖出自己。

從沒見過面的爺爺抱着了我的腳,

他是我粗壯糾結的根。”

是呀,掘地三尺了,我還是不敢掘出自己的血脈和文化,不忍心挖斷自己的根。可潘老師挖掘了,他挖掘出了自己的根後,發覺無處安放,又親手把自己給埋葬了。

這是一種怎樣的宿命,無奈,疼痛和悲涼啊!

標籤: 散文 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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