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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遺願散文

外婆的遺願散文

外婆這次是熬不過去了,哮喘、肺心病嚴重發作,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躺在醫院重症監護室的病牀上,她全身都被氧氣罩,血壓檢測儀等急救設備捆住。一看到有家人來看她,渾濁的淚水就滾滾而出。已八十四高齡的外婆,六十歲以來就疾病纏身,但她硬是支撐着,活了二十多年。小舅上個月檢查出肝癌晚期,一個月零六天後年僅四十七歲的他就撒手人寰。外公外婆在八十四高齡突然承受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本已衰弱的身心再也支撐不起來。這不,離小舅病逝才十五天,外婆病倒了。

外婆的遺願散文

外婆艱難的示意我把她的氧氣罩拿開,拿開後她喘着粗氣焦急地説:“讓你外公來,我不放心他,他對我好。讓你外公來,讓劉萍來。”劉萍是小表弟剛娶的媳婦,一個手腳勤快,心地善良的女人。我們趕緊打電話給小表弟,讓他趕緊帶外公他們到醫院來。

外公對外婆的好,幾十年來,我們是親眼目睹的。二十年前,外婆就病了。那時候,身體硬朗的外公還登三輪車到離家一公里外的縣城裏賣菜,每天天矇矇亮外公就從家裏出發,那時的外婆還在睡覺。外公把菜兑給菜販子零賣後,買上外婆喜歡吃的稀飯就回家。外公回到家,外婆剛好起牀。買了多次後,根據外婆的口味,外公定點在了車站邊的小吃店。為了避免稀飯帶回家的時候冷了,外公還帶了個罐頭瓶。賣稀飯的老闆,便記得了這個經常到他的店來,買了稀飯裝在瓶裏帶回家的老人。

小舅病逝了,年邁的外婆坐在棺材前哭述。外公阻止我們拉外婆起來,他説:“讓她哭哭吧,不讓她哭她心裏難受。”他自己站在外婆旁邊,伸出手,緊緊揪住外婆後背的衣服,在外婆的哭聲裏,不停地抹眼淚。

遵照農村的風俗,也為了驅散點家裏悲哀悽慘的氣氛。小舅的喪事上,家裏請了花燈隊來表演。生性喜歡熱鬧的外婆擠到人羣裏看錶演去了。外公佝僂着身子,在黑暗裏一遍又一遍地摸索着找外婆。我們讓他別找了,他説:“不行的,她老了沒力氣,跌在哪裏爬不起來。”

外婆身體不好,晚上經常要倒水給她喝,母親偶爾回孃家一次,給外婆倒水,她不喝,因為母親調的水温不對,而外公調的水温才適合。記得有一次,我們去看外婆。那一天,天氣晴朗。外婆坐在門墩上,靠着門框。看着外公把她的衣服、被褥抱出來,放在陽光下晾曬。我們説:“婆,我公對你好嘛!”陽光下的外婆慈祥地笑着,滿臉的皺紋裏卻露出紅暈。

外公和外婆沒讀過書,沒看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不離不棄,也不懂得“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做連理枝”之中的生死相隨,但他們在生活的磨難裏,相互支撐着走了一程又一程,演繹着平凡人相濡以沫的愛情

罩上氧氣罩的外婆,含糊不清的催促我們讓外公早點來。我們不停地回答:“來了,來了。”外婆的眼睛緊緊地盯着窗外,躺在醫院二樓病牀上的她,就是外公來了,她也是看不見的。透過玻璃,看見小表弟夫妻倆扶着外公下了車,外公佝僂着腰,上樓來了。外公步履蹣跚卻急急地上樓來,嘴裏唸叨着:“要見她一面,要見她一面。”外婆得知外公來了,硬是要拿開氧氣罩,讓我們扶她坐起來,人也好像一下子精神起來。看到外公坐到病牀前,外婆説:“我要走了,你再活幾年,小兒子走了,還有大兒子在。”外公拉着外婆的手,焦急地説:“你再撐一下嘛,小兒子走時客人吃飯的洗碗水都還沒幹,剩菜剩飯餵豬都沒喂完啊!”外婆斷斷續續,卻又一遍一遍地説:“小兒子沒伴,他在喊我呢!我告訴你,你要記得。房間裏靠牆邊的'抽屜裏,有把小鑰匙,你用它打開衣櫃上的小門,裏面有1萬多塊錢的存摺,你把這些錢取出來,不要捨不得花,病了你就去看,想吃什麼就去買,這點錢夠你用到死了。”外公外婆早就喪失了勞動力,雖説生活上由小舅供養,可他們的零用錢不過是兒女和孫子孫女偶爾給點而已,他們卻捨不得用,一點點積攢下來,就是在自己沒辦法先走的時候,讓對方有活下去的保障啊。外婆轉過頭來,對小表弟媳婦説:“劉萍,我醫不好了。我走後,你要對你爺好。他腰不好,你要給他洗衣服。天氣冷的時候你要記得給他加衣服……。”小表弟媳婦趕緊説:“奶奶,你放心。我會給爺爺洗衣服,會對他好的。”我們早已泣不成聲,看着這世間最無奈淒涼也最幸福的夫妻生死離別。

外婆對外公説:“不要讓我死在外面,趕緊拉我回家。”外公説:“會好的,再輸點液就好了。”外婆一下子急得老淚縱橫的,外公趕緊説:“好吧,好吧,我們回家。”本來堅持讓外婆住在醫院輸液,萬不得已才回家的大舅,只好趕緊讓醫院準備了救護車,準備好氧氣,護送外婆回家。

回到家,可能是外婆心落了,精神狀態梢好了些。看到大表弟,外婆急忙大聲説:“老大,你爺耳朵背了,聽不清楚了,你跟他説話要耐心點,不要吼他。”外公貼近外婆旁邊,高興地説:“她還沒走,還在説話。”外婆讓母親把她掛在房間裏樑上的裝殮衣服拿出來。模糊不清卻又翻來覆去地對母親説:“十多年前就買好了,你看看生蟲沒有。一袋是你爹的,一袋是我的。我的那袋裏有兩雙鞋子,你爹的有一雙鞋子。紗帕長一點的是我的,短一點的是你爹的,你要記得。”外公在一旁説:“我不要紗帕,羅嗦不方便。”聽了這話,外婆掙扎着伸出腳來,想蹬外公卻沒力氣蹬到,她生氣地罵:“怎麼可以不要呢。不要紗帕,風吹了頭你會感冒頭疼!”大舅略帶希望地説:“看來你婆暫時不會走的,你看她掛着你公呢!如果能熬過今晚十二點,她就暫時沒事了。”

其實,對重病纏身的外婆來説,走了比活着更受罪。可是在兒女都成家立業,子孫滿堂又承受着老年喪子巨痛的外婆,硬是支撐着想讓自己活下去,因為在這世上她有牽掛。牽掛着同樣八十四高齡的外公,怕他生病,怕他受氣。已到耄耋之年,外公外婆昔日的容顏早已被密密層層的皺紋遮掩,滿頭的青絲已變白髮,外公年輕時高大健壯的身軀已佝僂彎曲。可是對他們來説,不管對方的容貌是醜陋還是漂亮,性格是好還是壞,地位是高貴還是卑賤,都已不重要,只要活着,能相互照應,相互扶持,就是他們掙扎着活下去的動力。這,能稱之外愛情嗎?

標籤: 散文 遺願 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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