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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煎餅散文

外婆的煎餅散文

南寧的陽光早餐有煎餅賣,特製的煎鍋。煎出來的餅皮也是黃燦燦、香噴噴的,夾一根香腸,噴上番茄醬。咬上一口,軟香綿口。每次我上街都是手捧着一個紙袋,毫不淑女地大口咀嚼着。每每到這個時候,腦海的思緒也漫延開來……心裏酸酸地説,外婆,我想你了,你做的煎餅比這個好吃多了……

外婆的煎餅散文

外婆的樣子一直在我的記憶深處,她那時身體健康,一頭黑油油的頭髮,皮膚是小麥色。身材適中,有一雙靈巧的手,那雙手為我烙了此生難忘的煎餅。

八歲那年,我的父母在經歷了無數次的爭吵和打鬧後,終於勞燕紛飛。母親得到了我的撫養權,但馬上就送我回了鄉下外婆家,並且説很快會來接我。母親一步三回頭地看着我和外婆,淚流不止。那一年的冬天特別冷,呼呼的北風夾雜着冰冷的雨,讓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寒冷。那時的我,早就目睹了高大的父親的咆哮,母親從一開始的温婉和隱忍到反抗和對打,烏煙漳氣的家庭給我的感覺是冰冷和無奈。我倔強地不去看母親遠去的,孤寂和不捨的背影。我緊緊拉着外婆的手,把頭貼在她散發着淡淡香皂味的布衣裏。外婆的手粗糙有力,像一把鉗子夾着我的手。半響,外婆才説:“走,外婆烙煎餅給你吃。”

“我不吃”我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我憋了一肚子的淚水終於像決堤的海奔湧而下。外婆不再説話,拉着哭哭啼啼的我來到了廚房。廚房不大,很整潔。擺在中間的飯桌上放了好幾個碗。外婆讓我坐在了一張椅子上,她就忙開了。

外婆點燃了柴火,不是很大。把鍋燒熱,先倒了點油,拿起一塊布把油抹勻鍋面。然後拿起一盆調成了漿糊的粉糊,取一塊,按時針方向往裏抹圓圈。外婆把柴火抽出來一些,讓火更小些。沒多久,只見外婆左手輕輕一揭,一提,一張餅皮做好了。然後外婆又放入一個粉糊。我開始是抽泣着,想引起外婆的注意,但我很快發覺,外婆根本沒空理會我。只顧着烙一張張的餅皮,彷彿在做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時間一分一分鐘過去,我忘記了哭泣,當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時,外婆回過頭,看着我笑了。霎時,我有幾分的錯覺,母親眉宇間和外婆太相似了。外婆把一張餅皮攤在一個盆子上,放在飯桌上。我才注意到,桌子上的幾個碗裏,有的裝着雞蛋扁菜絲、有的裝着豆腐乾絲、有的裝着豆芽、豬肉絲和胡蘿蔔絲。每樣都炒熟了,顏色各異,非常好看。外婆把菜一樣拿一點放在餅皮上,捲成鼓鼓的長條遞給了我。我淚眼汪汪地看着外婆,一股無比誘人的香味橫衝直撞,毫無阻攔地穿透了我的心田,我不由地猛吞了幾下口水。終於,飢餓戰勝了倔強的我,我拿過煎餅,張大了嘴咬,頓時,一股油而不膩、綿軟可口的味道,迅速霸佔了我剛才還幾乎塌陷的世界。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煎餅成了我一生中吃到的最好吃的美味,在我幼小的心靈,這遠遠勝過了所有語言的安慰。這一晚,我吃得好飽,睡得也很香。

從此,外婆的煎餅俘虜了我,也許,當時我太小,根本不會對母親的絕情有太多的憎恨。總之,每隔一天,我就能吃到我永遠吃不厭的煎餅。外婆話不多,但她慈愛的眼神和温柔的烙餅的動作讓我感覺那麼踏實和温暖。有時,外婆會和我説起過世的外公也很愛吃烙餅,還有母親,在小的時候,只要鬧彆扭,外婆就什麼也不説,去烙煎餅,母親就會破涕而笑。長大後我才明白,我陪外婆的那段日子,想必也撫慰了她孤單寂寞的日子。煎餅,已經不單純是餅那麼簡單,裏面還卷着深深的思念和温馨綿長的回憶。

一年後的一天,母親來了,因為我已經耽誤了一年的'課程,母親安頓穩定了就來接我了。外婆怎麼也不肯答應跟我們走,她烙了差不多一個晚上的煎餅,絲毫不顧母親再三強調城裏有。第二天一大早,母親就拉着我上車了,我趴在後窗看着身影漸漸模糊,站在小坡上揮手的外婆,她的身影顯得那麼贏弱。我沒哭,緊緊咬着嘴脣,手裏緊緊抓着外婆烙的,香噴噴、熱乎乎的煎餅。

從此,我就生活在了陌生的大城市。到處是高樓大廈,到處是擁擠的人羣,空氣是我最討厭的混濁。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非常想念鄉下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那初升的朝陽,那天邊的晚霞,還有湛藍的天空那麼飄逸的雲彩,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純靜和安然,簡單和安寧。雖然和外婆住的是簡陋的瓦房,但那裏有我熟悉的温暖的氣息,還有我最愛的煎餅。在城市雖然住着寬大的房子,但給我的只是空曠。母親永遠有忙不完的應酬,每天都衣着光鮮地出門,很晚才回來。每天接送我上學的是司機和保姆,甚至有同學以為他們是我的父母親。更別説節假日帶我去公園玩,去看電影。在母親的眼裏,只要讓我生活好,吃得好,穿得像小公主似的,就是對我最好的補償。但她不會知道,我要的只是簡單的陪伴,哪怕每天只有半小時也好。可母親連半分鐘也分不出來,她太忙了。

我無數次想像,外婆沒有了我的陪伴,她孤獨一人在院子坐的情形。一定很寂寞,她會不會想我的時候就烙煎餅吃呢?歲月是無情的,外婆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了她。我們是她唯一的親人,卻遠隔千里。外婆不願離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鄉下,母親不願意放下城裏錦衣玉食的繁華生活回到家鄉。人生就在這麼多的無奈和悲傷中度過,但在我的記憶中,外婆從來沒在我面前抱怨過什麼,就算是當年如何傾盡家中所有,供母親去城裏讀書,如何辛苦也沒有説過半句。外婆只説母親在小時候是如何的美麗調皮,是如何愛吃煎餅。在外婆的記憶中,母親是永遠的那個小女孩,是她一生中最愛護的女兒。

我十二歲那年,外婆病倒了,很嚴重。我迫不及待地吵着叫母親回去,在內心深處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回去看外婆。終於,我站在了外婆的房間外,房子早已年久失修,有着一種陰冷的陳腐氣味。母親拿錢回來蓋房子,外婆不願蓋,説住不慣。外婆睡在靠窗的牀上,本來就不是很強壯的身體,讓病魔折磨得只有骨頭了,眼神煥散,已是油盡燈枯。嘴裏若有若無地發出痛楚的呻吟。母親進來看了幾分鐘,就走出去了。外婆看到我,眼裏有了少許的光彩,動了動嘴脣,我走過去,聽到她氣若游絲的聲音:“你怎麼回來了,吃了飯沒有。”瞬間,我的淚狂流下來。我握住了外婆的手,這手曾經是那麼温暖有力地牽着我,此時是那麼的無力。“要聽媽媽的話,外婆老了,不能再烙煎餅給你吃了。”我拼命地點頭,擦了一把淚水,臉湊到外婆跟前,聞着她身上熟悉的氣味,這氣味在幾年前讓幼小的我那麼歡喜和安心。可現在,我幾乎能感覺到外婆正漸漸離我而去。第二天,外婆在臨終之時,瘦骨嶙峋的手拉着我,嘴裏喃喃自語,我聽不清她説什麼,只知道流淚、流淚,還是流淚。

從此,那絕美鮮香的煎餅佔據了我整個童年的記憶,因為它達到了一個與情感交融的頂峯,在我最感到陰暗的童年時光,如一道閃耀的金光,覆蓋了所有的痛楚。這不僅僅是要吃煎餅那麼簡單,還是一個孩子和老人的相依相靠。外婆、煎餅,成了我永恆的記憶……

標籤: 散文 煎餅 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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