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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遠去的吆喝散文

那些遠去的吆喝散文

週日,回鄉下的老家,明媚的午後,我正在院裏看小狗玩耍,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吆喝:“磨剪子嘞——”心中一動,這久違的吆喝呦!忙奔出院門觀望,原來是鄰家兄弟調皮,正調嗓喊着玩呢,兄弟走遠了,我的心卻隨着這悠長的吆喝回到童年,彷彿,那些手藝買賣人又吆喝着從小巷那端走來。

那些遠去的吆喝散文

“磨剪子嘞——戧菜刀——”這大概是小村出現最頻繁的吆喝了,悠長悠長的“京味”調子裏摻雜着濃濃的鄉韻,親切悦耳,磨刀人騎一輛自行車,後面掛個小木箱和一條板凳,吆喝幾聲之後便在巷口大槐樹下停下,支起自行車,卸下板凳和工具箱,戴上圍裙套袖。這時,各家大門紛紛打開,主婦們把要磨的刀剪拿來,磨刀師傅搭訕着接在手裏,斟酌之後,便開始忙活。磨刀,關鍵是“戧”,那時的菜刀不象現在的機制刀,而是鐵匠師傅打造的,刀身是鐵的,只刀刃處一小條是鋼,所認刀不僅厚而且愛生鏽,所謂“戧”,就是用一個合金的刀子刮削掉刃口兩側的鐵,使刀刃變薄,“戧”不只是個力氣活,更是個技術活,所以當磨刀師傅跨上板凳,手把戧刀時便神情專注心無雜念,彎腰低頭:“嚓嚓——嚓嚓——”戧好了石頭上再磨一陣,菜刀便鋒芒畢露了,然後師傅從布袋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蘿蔔或廢紙,用刀唰地一劃,一分兩半,於是圍觀者發出一片驚歎和讚揚之聲。

“鋦盆兒,鋦碗,鋦大缸——”常來鋦盆的是一姓李的老頭,李老頭的吆喝更有特色,前半句上揚,揚到極致,後半句下壓,壓到最低,後面還拖一截長長的尾音,煞是好聽。自行車停在大槐樹下,口袋、櫃子等傢什卸下,鐵砧、小凳、錘子、鑽子一樣樣拿出、擺開。最惹眼的是那個紅漆小木櫃子,面裏上下一溜小抽屜,裝着大小不一的鋦子和零碎,用的時候,伸手就拿,即使不瞅也不會拿錯,這讓小孩子很是眼熱,有調皮的抓個空子便蹭過去翻看翻看。有人陸續拿來破舊壇運壇罐罐,一番討價還價之後,買賣成交。鋦,就是將器物裂縫處打上鈀鋦,將器物固定封合。鋦之前先要鑽孔,因瓷器硬度大,鑽頭必須是金鋼才行,俗話“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就是從這兒來的吧。拼接、捆綁,鑽孔、釘扒、摩擦,在李老頭有條不紊地操作之後,那些破損的碗碗罐罐變戲法般地復原,重又生動活鮮起來。記憶裏,我家和麪的釉子盆和院裏盛水的大缸都讓李老頭鋦補過。

閹豬的,長相烏漆墨黑,眼神有些陰冷,車把上掛着一個紅穗頭,大約這個紅穗頭就是最明顯的標誌吧,閹豬的很少吆喝,偶爾有之,其聲也是粗獷嘶啞,吐字含混不清,這吆喝聲一到,膽小的小丫頭便回家插門,男孩子則興奮起來,使勁地起鬨,狗狗們也叫得格外厲害。至於他到底吆喝的是啥,幾十年了,咱一直也沒鬧明白。

彈棉花的,左邊是剛收上來的舊棉,右邊是彈好等待送還的新棉,一大包一大包地拴在自行車後面,看上去巍峨龐大,所以小時特敬重那個彈棉的中年人,感覺他好能幹,好偉大。“彈棉花嘞——彈套子。”吆喝聲前邊婉轉後邊頓澀,似乎不如磨刀鋦碗喊得盡興,也許是讓彈棉花聲音浸染的吧,據説彈棉花的聲音是不甚好聽的,(始終沒有親聽過)不好聽怎了?肖邦的鋼琴優美,卻彈不出暖人的棉花。

賣雜貨的,“卟隆咚咚-卟隆咚咚”先是撥浪鼓一陣響似一陣,接着是貨郎瑣碎緊湊的吆喝,“碎頭髮換娃娃,舊衣服換菜刀,破布爛鐵換針線嘍。”賣雜貨的一來,馬上招來一大羣孩子,有買的,有換的,有咂着手指看的,毛頭小子怪模怪樣地學着貨郎吆喝,爾後自個高興一陣子,貨郎也不理會,繼續“卟隆咚咚-卟隆咚咚”搖着小鼓,然後繼續吆喝:賣麻糖,賣顏色,賣紅頭繩嘍——

賣豆腐的,一副擔子,前面一個瓦盆盛着豆腐,後面一布袋裝的豆子,豆腐,可以用現金買,也可用豆子來換,賣豆腐的一般不吆喝,大多是敲木梆,這“梆梆”聲多數時響起於冬天的傍晚,“梆梆……梆梆……”清脆而悠遠。現在的豆腐大多在固定攤點上出售,再聽不到走街串巷的`“梆梆”聲了,怎麼豆腐泡在水裏的賣法也沒有了呢?

蹦爆米花的也會經常光顧,他們不用吆喝,開蓋時巨大的“嗵,嗵”聲就是最好的吆喝。也有賣冰棍的,賣糠葫蘆的,收破爛的等等。這些吆喝聲千滋百味、樸拙生動,演繹成鄉村一道美麗的風景;這些吆喝填補着曾經清貧的日子,豐盈着孩子們童年的生活。

隨着社會進步,商業繁榮了,人們卻懶惰了,再不願意吆喝,於是整個小喇叭不厭煩地輪番播放,有本地腔的,有普通話的,也有本地兼普通話的,嗚哩哇啦,沒有了一點文化味道,充滿的全是焦燥和功利。

時代變遷着,社會進步着,那些承載勞動人民聰明智慧的傳統手藝正在消失着,那一聲聲或高亢或婉轉或悠長或頓挫的吆喝,也漸漸沉澱成童年的追憶和思鄉村之情的繚繞,沉澱成縈迴在夢中的一聲聲低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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