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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友書散文

與友書散文

已經很久了,我不願點評你的作品,其中原因,最基本的有兩點。其一,你的作品很不成熟,迄今為止十幾年來,你發給我的詩作沒有一首是基本完整的,每一首都有多處毛病,而這些病詩,你自己卻缺乏仔細推敲,並沒有看出任何毛病。作為一個寫了十幾年詩的老手,理應首先提出己作的不足,然後共同參詳使之完善,而你什麼都不做,每次發來的除幾句詩之外別無餘言。你發來到底要幹什麼?讓我批評?讓我欣賞?讓我學習?一概不曾明言,讓我猜。説實話,我不猜也知道,你既不敢讓我學習,也不願意看到我的批評,你需要是炫耀和誇讚。

與友書散文

記得若干年前我是誇過你的,那時你初學寫詩,説你進步很大,有些作品可以在報刊上發表了。你説不知該往哪裏投稿,我給你《中華詩詞》和《當代詩詞》的地址,讓你往那兒投,你後來連續不斷地投稿,終於有幾首變成了鉛字。但你的詩水平很低,我勸你讀些書,推薦了一批書目,包括《隨園詩話》、《滄浪詩話》、《人間詞話》等,你説找不到,我就送給你。你認真讀了,開始初窺堂奧。然而淺償輒止,以為自己的學問了不得,以為自己是天下最懂詩的人。淺薄至此,我還説什麼呢?我再沒誇過你。當你是個求學者時,我誇你,是給你以鼓舞;當我發現你已成為井底之蛙後,我覺得沒必要再誇你,假如再誇,井蛙就會更堅定地認為井水是最寬廣的水域、而井口是天之極限。

為什麼我的誇讚能給你鼓舞和安慰?你明白,父老鄉親們都明白,我雖然後生一個年代,在文學之個領域卻比你早起步二十餘年,而在我起步之後你起步之前的二十年裏,你撲在牌桌上,我鑽進書堆裏,不同的愛好與習慣造成某種高度的差異,這種高度差決定了我的批評與讚揚能直接影響你的心態和情緒。

單就詩而言,我總是在你最趾高氣揚時發一些我的詩作給你看,我選發的那些詩作是你的文字能力根本無法創作成篇的,旨在告訴你:你連我的水平都不及,別以為自己天下第一。然而你一直以為老子天下第一,這使得我們之間無法繼續交流。

後來你來了一次深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零九年吧,你在我這兒呆了三天。那三天,我們一直在談詩,你的態度很謙虛,有點出乎我意料。回去後你專門寫了一首詩,內容我忘記了,當時就沒有認真看,總之是首寫得很糟糕的詩,詩題叫《訪X府》,內容大致是説我如何熱情,我老婆如何賢惠。你説已經在某刊發表了,我説沒寫好,從題目到內容都不象詩,詩貴曲婉,而你寫得太直白。我列舉了前人三首訪友詩讓你參考,第一首是《唐詩三百首》中劉慎虛的五律《闕題》,詩云:道由白雲盡,春與青溪長。時有落花至,遠隨流水香。閒門向山路,深柳讀書堂。幽映每白日,清輝照衣裳。第二首也《唐詩三百首》中的,賈島的五絕《尋隱者不遇》: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第三首是《隨園詩話》中的一首《訪友》:輕舟一路繞煙霞,更愛山前滿澗花。不為尋君也留住,哪知花裏即君家。我告君曰訪友詩如果落在酒肉飯菜待人接物上就太真露了,應該落腳在行前的心馳神往、別時的不勝依依、別後的牽腸掛肚或者如上面三詩不着痕跡的對訪問對象高雅情懷的描述。

我不敢説這一生我對你有多少幫助,但這一次論詩之後,你似乎才真正登堂入室,你的詩才開始有點餘韻,但始終克服不了自滿情緒,總以為自己多麼高明,這種模糊認識會束縛你的進步,使永遠徘徊在初級階段,永遠進入不了一個相對較高層面。

我不是優秀的詩人,只是對詩比較感興趣,是個格律詩詞的愛好者而已,你離我的距離尚且十分遙遠,依憑什麼就認為自己是個優秀的詩人?據説你喜歡到處吹噓自己在報刊上發表了多少多少詩歌,自己的詩寫得如何如何好,這是何等膚淺的發現。學問是老老實實的事情,是靠日積月累的磨礪,不是靠自我吹噓。學問的價值在於社會的認可,不在於自我標榜,你現在的情況很糟糕,病得不輕,高燒不退。一首詩寫成,自己尚不能確定優劣,需要別人來評判,水平能高到哪兒去呀?可你就象一個嬰兒,一面求奶,另一面又認為自己是世上最強壯的,這種邏輯充滿了悲劇成份,長此下去,你永遠得不到你所期待的社會評價。

學無止境,即使自己站上了某處制高點,也很容易被別人奪去。後生可畏,即使你的水平遠遠超過你目前的狀態,也很容易被年輕人超越。

記得幾年前我們區委宣傳部玩了個遊戲,將本部人名串成詩行。組織部不甘落後,部長指定我一個小兄弟也將本部人人串成詩。那小兄弟無從下手,就邀我一起晚餐,我去了。席間他提起此事,甚感頭疼,拿出名單請教我説這些名字沒半點詩意,連名帶姓怎麼成詩?要求不嚴重,不講平仄,不論句式長短,句子通順順口就行。難在須按職務高低排列,部長叫趙燕民,第一個副部長叫魯攀。我説適當注意下文字技巧,只要是漢文字都能串起來。他要我幫他串,我就説了兩句,他立馬説:好!我懂了。我那兩句是“齊魯攀嶽誰當先?英雄故地趙燕民。”按理部長應放在第一句,但因為要連名帶姓不好處理,只好在字面上放在第二句,在文理上説明他應當排在先。我説見魯應想到山東想到古齊國,見趙想到山西想到古趙國,見燕想到河北想到古燕國,古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燕有荊軻趙有樂毅,是英雄的故鄉。本來我在桌上還幫他串了十幾句,他説不用了,回去就能串。這的確使我感到後生可畏,他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只在我兩句的'啟發下就充滿自信能獨立完成,這種一點就透的悟性,好象我們那幾代人中是輕易見不到的。現代文化傳媒廣,現在的年輕人知識面的寬泛程度已經超出我們的想象,他們的悟性和能力比我們這代人強,世界是他們的,未來是他們的,即使你現在佔領着制高點那遲早也是他們的。你牛什麼呀?我們有什麼值得牛啊?遲暮已至,垂垂老矣,寫詩是為了老有所好老有所樂,不至於老年痴呆不至於坐着等死,並不是中華傳統文化期待你一個糟老頭子來開天立極。

話説回來,就算這世上沒有年輕人、沒有後生晚輩,那也輪不到你神氣活現。泱泱天下莽莽江湖滾滾紅塵芸芸從生,你還排不上號。無論是文壇還是詩苑,不可能讓一個鄉野村夫佔據鰲頭。能佔鰲頭者即使他原本是一介村夫,也會成為天下名士社會名流。我有一至交叫鍾連城,原來也是村夫,可是他寫出的書高與肩齊,出版了四十多部小説和多部電視劇,他早就不再是村夫了,然而他依然低調,這才是做學問的樣子。我是很敬佩他的,為他兩賦《鷓鴣天》在紅袖發貼,為他的成功感奮不已。你卻不一樣,幾首小詩被刊用尾巴就翹上天,註定你只能是村夫,你對世界對社會對文化對詩歌的認識,僅僅侷限於一孔之見。積累、見識、胸襟、氣度,決定了一個人的局量大小,你的局量屬於村級,你只能在一村稱雄(不含已經走出村莊的人們),絕不可能無敵於下。如果你不能改變心態,你就只能永遠活在失望中,這個世界不會給予一個狂徒多少肯定的評價,至少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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