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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憑箜篌引李賀唐詩賞析

李憑箜篌引李賀唐詩賞析

【作品介紹】

李憑箜篌引李賀唐詩賞析

《李憑箜篌引》的作者是李賀,被選入《全唐詩》的第390卷第1首。李憑是唐代優秀的伶人,善奏箜篌,出神入化。詩人李賀用華麗的詞藻,巧妙的比喻,引經據典,使演奏的場景躍然紙上。這首詩與《琵琶行》(白居易)和《聽穎師彈琴》(韓愈)齊名,均為唐詩中描寫音樂的傑作。

【原文】

李憑箜篌(kōnghóu)引⑴

作者:唐·李賀

吳絲蜀桐張高秋⑵,空山凝雲頹不流⑶。

江娥啼竹素女愁⑷,李憑中國彈箜篌⑸。

崑山玉碎鳳凰叫⑹,芙蓉泣露香蘭笑⑺。

十二門前融冷光⑻,二十三絲動紫皇⑼。

女媧煉石補天處⑽,石破天驚逗秋雨⑾。

夢入神山教神嫗⑿,老魚跳波瘦蛟舞⒀。

吳質不眠倚桂樹⒁,露腳斜飛濕寒兔⒂。

【註釋】

1李憑:當時的梨園藝人,善彈奏箜篌。李憑是紅極一時的宮廷樂師。大約生活於元和六年(811)至元和八年,當時,李賀在京城長安,任奉禮郎。李憑是梨園弟子,因善彈箜篌,名噪一時。“天子一日一回見,王侯將相立馬迎”,身價之高,似乎遠遠超過盛唐時期的著名歌手李龜年。他的精湛技藝,受到詩人們的熱情讚賞。楊巨源《聽李憑彈箜篌》詩曰:“聽奏繁弦玉殿清,風傳曲度禁林明。君王聽樂梨園暖,翻到《雲門》第幾聲?”“花咽嬌鶯玉嗽泉,名高半在玉筵前。漢王欲助人間樂,從遣新聲墜九天。”箜篌引:樂府舊題,屬《相和歌·瑟調曲》。箜篌:古代絃樂器。又名空侯、坎侯。形狀有多種。據詩中“二十三絲”,可知李憑彈的是豎箜篌。

2吳絲蜀桐:吳地之絲,蜀地之桐。此指製作箜篌的材料。張:調好弦,準備調奏。高秋:指彈奏時間。這句説在深秋天氣彈奏起箜篌。

3空山句:《列子·湯問》:“秦青撫節悲歌,響遏行雲”。此言山中的行雲因聽到李憑彈奏的箜篌聲而凝定不動了。

4“江娥”:一作“湘娥”,李衎《竹譜詳錄》卷六:“淚竹生全湘九疑山中……《述異記》雲:‘舜南巡,葬於蒼梧,堯二女娥皇、女英淚下沾竹,文悉為之斑。’一名湘妃竹。”“素女”也是傳説中的神女。《漢書·郊祀志上》:“秦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絃”這句説樂聲使江娥、素女都感動了。

5中國:即國之中央,意謂在京城。

6崑山:是產玉之地。玉碎、鳳凰叫:形容樂聲清亮。

7“芙蓉泣露”、“香蘭笑”:形容樂聲時而低迴,時而輕快。

8十二門:長安城東西南北每一面各三門,共十二門,故言。這句是説清冷的樂聲使人覺得長安城沉浸在寒光之中。

9二十三絲:根據古代壁畫和文獻記載,豎箜篌的弦有23根、22根、16根、7根等數種。《通典》卷一百四十四:“豎箜篌,胡樂也,漢靈帝好之,體曲而長,二十二絃。豎抱於懷中,用兩手齊奏,俗謂之擘箜篌。”“紫皇”:道教稱天上最尊的神為“紫皇”。這裏用來指皇帝。

10女媧:中華上古之神,人首蛇身,為伏羲之妹,風姓。《淮南子·覽冥訓》和《列子·天問》載有女媧煉五色石補天故事。

11石破天驚逗秋雨:形容樂聲忽然高昂激越,如石破天驚般引得天上下起了秋雨。

12神嫗〔yù〕:《搜神記》卷四:“永嘉中,有神現兗州,自稱樊道基。有嫗號成夫人。夫人好音樂,能彈箜篌,聞人絃歌,輒便起舞。”所謂“神嫗”,疑用此典。從這句以下寫李憑在夢中將他的絕藝教給神仙,驚動了仙界。

13老魚跳波:魚隨着樂聲跳躍。源自《列子·湯問》:“瓠巴鼓琴而鳥舞魚躍。”

14吳質:即吳剛。《酉陽雜俎》卷一:“舊言月中有桂,有蟾蜍。故異書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樹創隨合。人姓吳名剛,西河人,學仙有過,謫令伐樹。”

15露腳:露珠下滴的形象説法。寒兔:指秋月,傳説月中有玉兔,故稱。

【翻譯】

吳絲蜀桐製成精美的箜篌,奏出的樂聲飄蕩在晴朗的深秋。

聽到美妙的樂聲,天空的白雲凝聚,不再飄遊;

那湘娥把點點淚珠灑滿斑竹,九天上素女也牽動滿腔憂愁。

這高妙的樂聲從哪兒傳出?那是李憑在國都把箜篌彈奏。

像崑崙美玉碰擊聲聲清脆,像鳳凰那樂音平緩的歌喉;

像芙蓉在露水中唏噓飲泣,像蘭花迎風開放笑語輕柔。

長安十二門前的冷氣寒光,全被箜篌聲所消融。

二十三根弦絲高彈輕撥,皇帝的心絃也被樂聲吸引。

高亢的樂聲直衝雲霄,把女媧煉石補天的天幕震顫。

好似天被驚震石震破,引出漫天秋雨聲湫湫。

夜深沉,樂聲把人們帶進夢境,夢見李憑把技藝向神女傳授;

湖裏老魚也奮起在波中跳躍,潭中的瘦蛟龍翩翩起舞樂悠悠。

月宮中吳剛被樂聲深深吸引,徹夜不眠在桂花樹下徘徊逗留。

桂樹下的兔子也佇立聆聽,不顧露珠兒斜飛寒颼颼!

【賞析】

此詩大約作於元和六年(811)至元和八年,當時李賀在長安任奉禮郎。詩人描寫音樂運用了大量豐富奇特的想象和比喻,充滿浪漫主義色彩,令人驚歎。此詩是李賀詩歌的代表作之一,是唐詩中描寫音樂的名篇。清人方扶南《李長吉詩集批註》卷一雲:“白香山‘江上琵琶’,韓退之《穎師琴》,李長吉《李憑箜篌引》,皆摹寫聲音之至文。韓足以驚天,李足以泣鬼,白足以移人。”白氏《琵琶行》主要是用敍述的筆法依彈奏的順序進行描寫,採用的是現實主義創作方法;李賀此詩則不表現時空順序,而着重強調音樂驚天地、泣鬼神的效果,但又不是抽象地寫,而是藉助於具體的藝術形象,採用的是浪漫主義的藝術方法。全詩十四句中有七句描述音樂效果,用了五個神話傳説,令意境撲朔迷離。韓愈《聽穎師彈琴》主要寫詩人自己聽琴的感覺,也用了比喻和誇張的手法,但未用神話傳説,因而顯得比較實在。

常言道,千金易得,知音難覓。劉勰就曾感慨地説過:“得其知音,千載其一乎?”但音樂家李憑總算遇到了李賀這樣的“知音”;詩人不但有一副音樂的耳朵,更有一支把音樂美轉化為詩美的神筆!這的確是李憑的幸運。然而,在當時真正能夠欣賞李憑絕技的人,恐怕也正象能夠賞識李賀的人一樣稀少吧?深受壓抑的心情和對理想的執着追求,這可能正是形成李賀這位浪漫主義詩人奇峭風格的一個重要原因。

詩的起句開門見山,“吳絲蜀桐”寫箜篌構造精良,藉以襯托演奏者技藝的高超,寫物亦即寫人,收到一箭雙鵰的功效。“高秋”一語,除了表明時間是九月深秋,還含有“秋高氣爽”的意思,與“深秋”、“暮秋”之類相比,更富含藴。二、三兩句寫樂聲。詩人故意避開無形無色、難以捉摸的主體(箜篌聲),從客體(“空山凝雲”之類)落筆,以實寫虛,亦真亦幻,極富表現力。

優美悦耳的絃歌聲一經傳出,空曠山野上的浮雲便頹然為之凝滯,彷彿在俯首諦聽;善於鼓瑟的湘娥與素女,也被這樂聲觸動了愁懷,潸然淚下。“空山”句移情於物,把雲寫成具有人的聽覺功能和思想感情,似乎比“天若有情天亦老”(《金銅仙人辭漢歌》)更進一層。它和下面的“江娥”句互相配合,互相補充,極力烘托箜篌聲神奇美妙,具有“驚天地,泣鬼神”的'魅力。第四句“李憑中國彈箜篌”,用“賦”筆點出演奏者的名姓,並且交代了演奏的地點。前四句,詩人故意突破按順序交待人物、時間、地點的一般寫法,另作精心安排,先寫琴,寫聲,然後寫人,時間和地點一前一後,穿插其中。這樣,突出了樂聲,有着先聲奪人的藝術力量。

五、六兩句正面寫樂聲,而又各具特色。“崑山”句是以聲寫聲,着重表現樂聲的起伏多變;“芙蓉”句則是以形寫聲,刻意渲染樂聲的優美動聽。“崑山玉碎鳳凰叫”,那箜篌,時而眾弦齊鳴,嘈嘈雜雜,彷彿玉碎山崩,令人不遑分辨;時而又一弦獨響,宛如鳳凰鳴叫,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芙蓉泣露香蘭笑”,構思奇特。帶露的芙蓉(即荷花)是屢見不鮮的,盛開的蘭花也確實給人以張口欲笑的印象。它們都是美的化身。詩人用“芙蓉泣露”摹寫琴聲的悲抑,而以“香蘭笑”顯示琴聲的歡快,不僅可以耳聞,而且可以目睹。這種表現方法,真有形神兼備之妙。

從第七句起到篇終,都是寫音響效果。先寫近處,長安十二道城門前的冷氣寒光,全被箜篌聲所消融。其實,冷氣寒光是無法消融的,因為李憑箜篌彈得特別好,人們陶醉在他那美妙的絃歌聲中,以致連深秋時節的風寒露冷也感覺不到了。雖然用語浪漫誇張,表達的卻是一種真情實感。“紫皇”是雙關語,兼指天帝和當時的皇帝。詩人不用“君王”而用“紫皇”,不單是遣詞造句上追求新奇,而且是一種巧妙的過渡手法,承上啟下,比較自然地把詩歌的意境由人寰擴大到仙府。

詩的最後六句是全詩的第三個結構段。詩人在前面四句較現實的描寫之後,忽然又隨着那美妙的樂曲,讓自己的想象飛向了更加神奇的境界,那奇妙的音樂這時竟穿過天空中的凝聚的烏雲,直上九霄,致使女媧娘娘當年採用五色石補過的那塊天壁也為之震撼破裂,終於“石破天驚”,秋雨大作了!這音樂的偉力是何等的強大啊!把音樂的感染力描寫到這樣神奇,達到了這樣“異想天開”的地步,真可以説是“筆補造化天無功”了!一個“逗”字,把音樂的強大魅力和上述奇瑰的景象緊緊聯繫起來了。而且,石破天驚、秋雨霶霈的景象,也可視作音樂形象的示現。 在這樣奇特的想象面前,我們能不發出由衷的驚讚麼?詩寫到這裏,似乎已經登峯造極,難以為繼了,誰知詩人的筆鋒陡然一轉,又把我們從九天之上引入深山大澤之中,“夢入神山教神嫗”——使我們彷彿看到了李憑正在雲霧縹緲的海上仙山中向神仙展示他的絕技,那位傳説中最善於彈箜篌的年老的女神成夫人也不得不為李憑的絕技所傾倒甘願向他學習;甚至連江河海湖中的魚龍聽了這美妙的音樂也樂不可支,以致它們當中的那些“老魚瘦蛟”都不顧自己的年邁體弱,也隨着這優美的樂曲在水波中翩翩起舞了!這是何等奇特的景象啊!或許,這本來就是從李憑那支單純的絃樂器中幻化出來的一幅水光波影,龍騰魚躍的圖畫吧?或許,這一切也並非純粹的神話和幻想;現代科學不是已經證實了嗎?優美和諧的輕音樂不但有益人的身心,而且真的可以使母雞多下蛋,西紅柿多結果,連那俏皮的海豚,有時也會在音樂聲中不停地跳躍嬉戲……然而,正當我們神往於這美麗的遐想,這音樂與人和大自然關係的無窮奧妙,想要在這裏流連一下之時,詩人突然又把我們引向了一個更加想象不到的世界。這神妙無窮、無遠弗屆的音樂,忽然又從深山大澤中一躍而起,直上藍天,帶着我們一起飛向了那皎潔的月亮。

以上八句以形寫聲,攝取的多是運動着的物象,它們聯翩而至,新奇瑰麗,令人目不暇接。結末兩句改用靜物,作進一步烘托:成天伐桂、勞累不堪的吳剛倚着桂樹,久久地立在那兒,竟忘了睡眠;玉兔蹲伏一旁,任憑深夜的露水不停在灑落在身上,把毛衣浸濕,也不肯離去。這些飽含思想感情的優美形象,深深印在讀者心中,就象皎潔的月亮投影於水,顯得幽深渺遠,逗人情思,發人聯想。

這首詩的最大特點是想象奇特,形象鮮明,充滿浪漫主義色彩。詩人致力於把自己對於箜篌聲的抽象感覺、感情與思想借助聯想轉化成具體的物象,使之可見可感。詩歌沒有對李憑的技藝作直接的評判,也沒有直接描述詩人的自我感受,有的只是對於樂聲及其效果的摹繪。然而縱觀全篇,又無處不寄託着詩人的情思,曲折而又明朗地表達了他對樂曲的感受和評價。這就使外在的物象和內在的情思融為一體,構成可以悦目賞心的藝術境界。

【作者介紹】

李賀(790-816)字長吉,祖籍隴西成紀(今甘肅秦安)生於福昌縣昌谷(今河南洛陽宜陽縣)。世稱:李長吉、鬼才、詩鬼、李昌谷、李奉禮,與李白、李商隱三人並稱唐代“三李”。是唐朝宗室的後裔,但早已沒落破敗,家境貧困。他才華出眾,少年時就獲詩名,但一生只作了一個職掌祭祀的九品小官,鬱郁不得志,窮困潦倒,死時年僅27歲。

李賀是中唐的浪漫主義詩人,又是中唐到晚唐詩風轉變期的一個代表者。他所寫的詩大多是慨歎生不逢時和內心苦悶,抒發對理想、抱負的追求;對當時藩鎮割據、宦官專權和人民所受的殘酷剝削都有所反映。他喜歡在神話故事、鬼魅世界裏馳騁,以其大膽、詭異的想象力,構造出波譎雲詭、迷離惝恍的藝術境界,抒發好景不長、時光易逝的感傷情緒,他因此被後人稱為“詩鬼”。其詩被稱為“鬼仙之詞”或“李長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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