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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產階級的身體言行修辭論文

中產階級的身體言行修辭論文

【摘 要 題】探索與爭鳴

中產階級的身體言行修辭論文

【正 文】關於中產階級的話題,從90年代起一直到今天,是一個被持續談論的話題。在社會學界,2005年同時出版了兩本著作:《全球中產階級報告》與《中國中產階層調查》(南京大學周曉虹教授主編),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重點推出的兩部學術著作,也是國內社會學界相關研究領域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在文學界,對中產階級話語擴張的批判和對“新新中國”的樂觀描述也同時展開。看來,中產階級在當下中國從萌芽到崛起,確實已經成為一個值得關注的事實。如何分析判斷中產階級與社會其他階層的關係,是社會學家和政治學家的事情。對人文學者而言,我們更關心的是這個階級的文化信仰及其表意形式。

今天,在我們的周圍,存在着一種由不斷增長的物、服務和物質財富所構成的驚人的消費和豐盛現象。它構成了人類自然環境的一種根本變化。恰當地説,富裕的人們不再像過去那樣受到人的包圍,而是受到物的包圍。根據不斷上升的統計曲線顯示,從複雜的家庭組織和數十個技術奴隸,一直到“城市動產”,從通訊的整個物質機器和職業活動,一直到廣告中慶祝物的常見場面,從大眾傳媒和未成年人崇尚隱隱約約具有強制性的小玩意中所獲得的數百萬個日常信息,一直到圍困我們睡夢的夜間之物所提供的心理劇,他們的日常交易不再是同類人的交易,而是接受、控制財富與信息。……我們生活在物的時代:我是説,我們根據它們的節奏和不斷替代的現實而生活着。在以往的所有文明中,能夠在一代一代人之後存在下來的是物,是經久不衰的工具或建築物,而今天,看到物的產生、完善與消亡的卻是我們自己。上述文字,是法國著名思想家鮑德里亞在《消費社會》一書中的開場白。鮑氏對消費社會的問題——或者説對現代性的問題的憂慮與揭示溢於言表。在一個以消費為表徵的時代,在一個意義世界逐漸隱去,追問的興趣逐漸喪失、在消費中即可獲得滿足的時代,對於批判的堅持是否還有可能,或者説批判是否還有意義,許多人對此心懷疑慮。進入90年代以來,對中國文學特別是文學批評的議論也大多在是否還值得信賴的層面上展開。這一懷疑當然主要源於文化批判精神的喪失和中產階級文化的肆意流行。

中產階級對物的迷戀也是終極信仰。這個信仰的表達則集中在對身體的誇張修辭。一方面是對身體本身的美學要求,一方面是對身體包裝的要求。在80年代,個人情感體驗的敍述和對身體的關注,以突圍和悲壯的姿態得以表現,但它的想象也還是限於男女身體接觸的細節,身體在這個時代還只是一個道德問題而不具有意識形態的意義。那個時代的張賢亮、張潔、張弦、王安憶、鐵凝等,因對異性之間情感細微處的.描寫而名噪一時。90年代,異性之間的肉搏真正展開,《廢都》、《白鹿原》等小説以前所未有的直白甚至誇張講述了兩性之間的身體搏鬥,並引發了大規模的關於“道德問題”的爭論。今天看來,那場論爭的學術價值不高,原因大概還是被限於道德層面而難以深入有關。女性主義和文化研究理論進入國門之後,兩性身體搏鬥還在批評界討論的時候,事實上女性已經開始了“一個人的戰爭”。但女性這時張揚的自我決鬥並不具有中產階級身體的性質,而更多的是意識形態方面的訴求。

文學家關注身體,是要通過身體表達人類的情感、本能、性別、權力等的關係。身體的故事之所以吸引着作家,是因為兩性相關的祕密似乎永遠是個難解之謎。但中產階級對身體的關注是身體本身。男性要求“健美”;女性要求“苗條”。於是,身體修辭的主要場所是美容院、健身房、桑拿浴、按摩室、網球場、高爾夫球場等。然後是瘦身、瘦腿、文身、文眉、文眼線、人造乳房、美容和美體。

中產階級的身體美學制造着時代的時尚,並推動着身體的修辭學。但這種時尚的背後一直潛隱着控制、支配、認同的文化政治,或者説,身體的消費水平和塑造程度已經成為這個時代未被言説的“身份”的表徵。從全球範圍來説,這個時尚不是落後國家和地區製造的,而是發達國家和強勢文化製造的;就某個國家和地區來説,不是邊緣羣體和底層民眾製造的,而是中產階級引領、製造的結果。選美大賽1921年肇始於美國,它迅速成為未婚年輕女性身體敍事的舞台,也成為男性“合法”的集體觀賞女性身體的節日。資料表明,美國針對不同女性舉辦的選美大賽每年超過了七十萬場次。專業公司、小城鎮商家、大都市實業集團都可以成為組織者。組織者可以從中獲利①,默默無聞的小姐們則可因獲獎一夜間爆得大名,然後走向雜誌封面或進軍廣告、影視娛樂業,從而成為家喻户曉的“英雄”或偶像。選美大賽注重美貌也注重才華,但只有才華沒有美貌,可以肯定的是與“美國小姐”絕對無緣。

美貌對女性的重要,在選美大賽中被極端化地敍述出來。於是,女性對自己容貌和身體的關注成為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據調查表明,不同比例的女性開始“經常留意”自己的容貌、想改變自己的體重、想減肥、對腰圍感到不安、想改變體形、掩飾年齡、改變胸部、改變大腿、小腿、改變身高、改變膚色、頭髮、手或鼻子………時尚戰勝了造物主。這些“改變自己”的想法並非是女性與生俱來的,她們不得已而為之的原因是文化政治支配的結果。除了選美大賽之外,時裝展示是另一種意識形態。在時裝設計師那裏,他們選擇模特的標準幾乎無一不是苗條的女子。選美要苗條、時裝要苗條、戰無不勝的美國女明星也要苗條;女性雜誌、電視節目、健康講座、街談巷議、節食手冊等,所有的聲音和圖像都在呼喚女性的苗條。體形的意識形態的製造者不僅征服或支配了民間,同時也支配着學校入學和社會就業。過於肥胖的女生和身材苗條的女生,以同樣成績申請高校的比例是1∶3。社會就業的比例狀況可能還要嚴重許多。因此,形體的意識形態為社會規定了隱形的測量尺度和評價標準,它是上流社會和底層社會、聰明和愚蠢、健康和病態、勤儉和懶惰、性感和性冷漠的尺度和標準。體形關乎成功、金錢、生活質量以及“出鏡率”、被追逐、被讚美、被議論的程度。於是,和體形、身體相關的產業和故事不斷被製造出來,減肥藥品、健身場所、保健方式、瘦身祕訣、整形整容醫院、吸脂術、染髮藥水、指甲藥水、紋身、服裝業等商業行業開始興起並興盛起來。

但是,在美國身體修辭的過程中,在“美國小姐”、影視明星、成功人士走向中產階級、上流社會然後陷入被製造緋聞、被“狗仔隊”盯梢、拍照、被出賣、被暗算、被綁架等煩惱和恐懼的過程中,我們也發現了性別、商業、階層、身份等文化政治的宰制和支配。這個悖論是中產階級文化不能解釋的:一方面身體修辭的優勝者一夜之間爆得大名,迅速走向消費雜誌封面或娛樂圈,然後成為中產階級的成員;另一方面這些優勝者特別是優勝的女性,被消費的命運一刻也沒有停止。在世界範圍內,對女性的“整體消費”是不合法、起碼是不道德的。但對女性“局部”的消費幾乎愈演愈烈:女性的面部、頸部、胸部、腰部、腿部、腳、手、眼睛、鼻子、頭髮等能夠展示的部位,每天都大量裸露地出現在電視屏幕、音像或其他媒介上。她們被用於商業目的或其他與女性無關的動機。這種“性別歧視”和男性慾望被隱藏於對“美”的誇張的宣揚中。一方面是性別和商業權力的控制,女性被“自願”或“合法”地利用;一方面,這些被利用的女性身體為少數女性帶來了巨大利益和名聲,同時她們又變成了另外一種被控制、被效仿的力量和對象,構成對弱勢文化羣體的宰制。中下階層在盲目的羨慕和追逐中失去了獨立或自我塑造、把握生活的可能。

在經歷了一千年的清教傳統之後,對它作為身體和性解放符號的“重新”發現,它(特別是女性身體,應該研究一下這是為什麼)在廣告、時尚、大眾文化中的完全出場——人們給它套上的衞生保健學、營養學、醫療學的光環,時時縈繞心頭的對青春、美貌、陽剛/陰柔之氣的追求,以及附帶的護理、飲食制度、健身實踐和包裹着它的快感神話——今天的一切都證明身體變成了救贖物品。在這一心理意識形態功能中它徹底取代了靈魂②。還有,中產階級的符號性“體面”不僅僅體現於外部不甚張揚的誇張中,男人以“體魄”為中心,女人以“苗條”為中心的文化信仰,是中產階級修辭的另一種隱祕形式。在中產階級的文化關注中,健身、美容是長盛不衰津津樂道的話題。健身不只是為了體魄的強健,同時它更包含着“瘦身”的內容。“瘦身”之所以成為中產階級時尚,我們在保羅·福塞爾的《格調》中所引用的一則廣告詞中得以告知:您的體重就是您的社會等級的宣言。一百年前,肥胖是成功的標誌。但那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今天,肥胖是中下階級的標誌。與中上層階級和中產階級相比,中下階級肥胖人數是前者的四倍③。肥胖在中產階級看來是對他們實施的不能忍受的美學冒犯。一箇中產階級美學趣味的代言人曾這樣描述了來到美國的移民後代:一代又一代,這些家庭的成員慢慢吃成了美國人。如今他們全都身材相仿:同樣寬大的臀部,同樣的大肚皮,同樣的火雞式鬆垂下巴和抹香鯨似的軀幹,同樣見不着脖子。女人們勉強擠進粉紅色彈力褲裏,而男人們從格子襯衫和滌綸便褲的每一條縫和每一個鈕釦之間鼓凸出來④。龐大的身體敍事在過去是成功的象徵,而今在中產階級的眼裏卻粗俗不堪。

在中國,身體修辭同樣是中產階級引發和推動的。中國的中產階級目前雖然還是一個曖昧的不明之物,但中產階級的趣味卻在全球化語境中提前與國際接軌。大量關於身體戰鬥的廣告、書籍、手冊、藥品、場所等幾乎應有盡有。在中產階級文化中,打造身體、容貌等是他們推出的核心內容。“中產階級話語空間的擴張”,是當下中國最引人注目的文化政治現象。表達中產階級身體“修辭”的媒體雖然價格昂貴,甚至超出了大量低收入者的購買能力,但這些雜誌不僅存活下來,而且成為文化消費市場搶手的商品。中產階級身體“修辭”的成功是中產階級話語擴張和“允諾”的結果,或者説,在這一話語中,負載着中下階層對未來生活的期待,儘管它並不負責“允諾”的兑現。在獲得了“奔小康”的主流意識形態的合法依據後,中產階級話語在竊喜中實現了它的話語功能。就身體敍事而言,中產階級女性的“優雅”、“體面”、“勻稱”、“靚麗”等,加劇了中下階層的焦慮和羞愧。急於投入身體的修辭變成了時代的號角和宣言。波德里亞在分析中產階級“身體”時揭示了隱含其間的最大隱祕:身體之所以被重新佔有,依據的並不是主體的自主目標,而是一種娛樂及享樂主義效益的標準化原則、一種直接與一個生產及指導性消費的社會編碼規則及標準相聯繫的工具約束。換句話説,人們管理自己的身體,把它當作一種遺產來照料,是因為把它當作社會地位能指之一來操縱的⑤。這就是中產階級身體修辭的全部祕密。

註釋:

①②《時尚》1996年第3期。

③④保羅·福塞爾:《格調》,梁麗真、樂濤、石濤譯,84、86頁,廣西人民出版社,2002。

⑤讓·波德里亞:《消費社會》,劉成富、全志鋼譯,89頁,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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