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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人至深的狐女--談《聊齋》中的小翠(網友來稿)

感人至深的狐女--談《聊齋》中的小翠(網友來稿)

江蘇常州衞生學校語文組 王雪梅

“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歷來是我們民族提倡的美德,《詩經》中有“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左傳》中有結草報恩的故事,同樣,《聊齋》中的花妖樹精、狐仙鬼魅也演繹着一幕幕感人泣下的報恩故事,其中尤以《小翠》中的狐女小翠的報恩故事最為感人。

小説開篇就告訴我們王侍御之子王元豐“絕痴,十六歲不能知牝牡”,“鄉里無以為婚”,正值王夫婦愁眉不展之際,有一婦人不要聘金嫁其女小翠,王夫婦當然欣喜不已。

美慧的小翠能窺知公婆的喜怒,且又不憎痴夫,王侍御夫婦當然會“寵惜過於常情”了。狐的報恩,若僅此而已,也算是對得住王家了。但小翠卻煞費苦心,嘔心瀝血,為了王家的安寧和幸福,運籌帷幄,循序漸進,從三個方面實施報恩,即:徹底解除政敵王給諫對王侍御的危險;治癒王元豐的痴傻;為王元豐日後的夫妻恩愛創設條件。

具有先知能力的狐精很清楚,如果不解除王給諫對公爹的危險,王侍御一家遲早將喪失目前這種富裕、安寧的生活,後果將不堪設想。為此,小翠開始了漫長而艱苦的第一步報恩。小翠天天與痴夫、婢女“日事戲笑”,一副憨憨顛顛的模樣。你看她不是“刺布作圓”、“蹋蹴為笑”,就是同痴夫分扮霸王、虞姬;沙漠人、王昭君,甚至有一次“女冠帶,飾冢宰狀,剪素絲作濃髭,又以青衣飾兩婢為虞候”,竊跨廄馬故意從王給諫門前經過,邊鞭撻從人邊大聲説:“我謁侍御王,寧謁給諫王耶!”由於儀採服從,與冢宰無絲毫差別,竟連自家門人都信以為真,更何況是王給諫呢!果然王給諫誤認為聲勢顯赫的宰相與王太常有陰謀,於是“謀遂寢,由此益交歡公。”讀到這裏,方悟小翠前面的戲嬉都是為這次作的準備呀!不禁為她的智謀歎服不已。你看她,由日常常見的踢球運動到扮演歷史上“霸王別姬”、“昭君出塞”,進而扮演當朝宰相,娛戲循序漸進,逐步升級,絲毫不露痕跡,從而使自己在婢女、鄰里們的眼裏只不過是個憨顛少婦罷了。後因王給諫想對王侍御要挾“萬金”,小翠設謀將王元豐扮成皇上,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戲嬉而已。

“扮皇上”誘使王給諫犯欺君之罪,是這篇小説的高潮部分。當王給諫偶獲被黜首相給王侍御的一封私函,得意洋洋地親自到府上來敲詐時,穿戴“袞袍”“旒冕”的痴丈夫被小翠從門內推至了客廳,而公爹的巾袍卻被具有預知能力的小翠事先藏起來了,使公爹不得出見王給諫,從而讓王給諫欣喜若狂地順利脱走那袞袍旒冕。果然,不出小翠所料,王給諫迫不及待地以袞冕作證,奏疏皇上,揭發王太常欲圖謀不軌。皇上“驚驗之”,誰知此時的旒冕已不是王給諫眼中由小翠幻化成的“真”袞冕了,它們不過是用“敗布黃袱”、樑秸心所做的。難怪王給諫要説王太常家有妖人了。皇上又見“欲作天子”的王元豐憨態可掬,並通過法司部從僕婢、鄰里處瞭解到王太常家唯“顛婦痴兒,日事戲笑”而已,哪裏有什麼妖人!

仔細想想,當每次戲嬉遭婆母責罵時,小翠總是“不懼”、“不言”,還“憨跳如故”,甚至被王給諫帶走袞衣旒冕,王家認為將遭滅族之災時,面對怒氣衝衝的公婆,小翠卻“含笑而告之”:“有新婦在,刀鋸斧鉞,婦自受之,必不令貽害雙親。”試想若不是小翠胸有成竹,勝券在握,她能如此鎮定自若嗎?她該花了多少心智,費了多少苦心,才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呀!

王給諫終因欺君之罪,被充軍雲南了,王侍御的心腹之患解除了,小翠又開始實施第二步報恩計劃:治癒王元豐的“痴傻”。

有一天,小翠“瀉熱湯於甕”,讓王元豐洗澡,當他受不了蒸悶,“大呼欲出”時,小翠不但不聽,反而“以衾蒙之”,結果“少時,無聲,啟視,已絕”,而小翠卻“坦笑不驚,曳置牀上,拭體幹潔,加覆被焉”。當婆母聽説痴兒已被小翠謀“害”,哭罵小翠時,小翠卻笑着説“如此痴兒,不如勿有”。小翠果真是狠毒之人嗎,不,從小説的前半部分可知:小翠是非常心疼王元豐的。當婆母杖打扮“花面如鬼”的痴子時,從不懼怕、從不言語的小翠竟為王元豐“屈膝乞宥”,併為他“代撲衣上塵,拭眼淚,摩挲杖痕,餌以棗慄”;且小翠連時時想陷害恩人王侍御的政敵王給諫都不忍設計令其暴亡,而只是使其充軍而已,小翠的善良可見一斑,故此時此刻,她卻笑談元豐之死,可知必有緣故。她的那句話是大有深意的。果然,“食頃,(王元豐)忽開目四顧,遍視家人,似不相識,曰:‘我今回憶往昔,都如夢寐,何也?’夫人以其言語不痴,大異之。攜參其父,屢試之,果不痴。大喜,如獲異寶。”小翠和王元豐“自此痴顛皆不復作,而琴瑟靜好,如形影焉。”

小翠既有這種奇術,為何不早實施?細細想來,原來小翠是特意要讓他們這對“顛婦痴子”信之家人,信之鄰里,為日後誘使王給諫中計而特意推遲的。因為深謀遠慮、才智過人的小翠清楚地明白,若王元豐痴傻已治癒,要解除王給諫對王家的.危險將是比較困難的,王侍御家人的和平安寧生活就難以保證,故她寧可犧牲自己的幸福,與痴公子“日事戲笑”而甘受不明真相的公婆無數責罵。

小翠的第三步報恩是:設法讓王元豐娶新人,為王家延子嗣。某日小翠因失手墮碎一隻玉瓶,王侍御夫婦竟聲色俱厲地她交口訶罵,全然不念小翠為王家所作的一切,小翠滿腹委屈終於憤然離開了王家。臨走前,她對丈夫講出了報恩及出走的緣由:“我在汝家,所保全者不止一瓶,何遂不少存面目?實與君言:我非人也。以母遭雷霆之劫,深受而翁庇翼;又以我兩人有五年夙分,故以我來報曩恩、了夙願耳。身受唾罵,擢髮不足以數,所以不即行者,五年之愛未盈,今何可以暫止乎!”自小翠走後,王元豐“寢食不甘,日就贏悴”,求畫工畫了小翠像,“日夜澆禱其下,幾二年”,終於感動了小翠,她設計“邂逅”了王元豐。當婆母啟鑰入亭,小翠卻不計前嫌,立即趨下迎拜”,可堅決不願回王家而願留身於亭園中。為使丈夫另娶新婦以延續王家宗嗣,她讓自己的容貌較快地“變老”了,還設法焚燬了自己昔日的肖像畫。王元豐在小翠苦口婆心的勸説下,終於娶了新婦,可當他趕至亭園時,小翠卻早已不知何往,僅留下一枚玉訣以示永訣。

王元豐所娶新婦的言貌舉止,竟與小翠無毫髮差異。可見小翠是早已預知到這樁婚姻的,因此才事先幻化成她的容貌,模仿其言談舉止,且又焚燬了自己的圖像,都為的是讓王元豐見新人如見舊人,免卻相思之苦,同時也使新人初來乍到之際,便能被王家上下所完全接納並寵愛。留住亭園而不願進住王家,固然是出於自尊,但更重要的是為了王元豐能順利地娶回太史之女。(王元豐不可能讓小翠作妾,也不可能同時擁有兩妻,而太史人家的女兒又不可能作妾的。)也為了便於從王元豐的生活中徹底消失,從而不影響王元豐夫婦的感情,使王家過上真正美滿、安寧、幸福的生活。

每每讀完這篇小説,我往往早已淚流滿面,小翠為報王太常兒時無意中庇救其母之恩,真是嘔心泣血,費盡心機,因誤解而身受公婆詬罵,擢髮不足以數,猶忍氣吞聲,無怨無悔,直至功成身隱。小翠對王家用心之良苦,情意之深厚,真真可以使天地為之動容,鬼神為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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