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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東南飛》詩文新解(人教版高一必修教學論文)

《孔雀東南飛》詩文新解(人教版高一必修教學論文)

                          陝西省佛坪縣中學    王寶傑

《孔雀東南飛》詩文新解(人教版高一必修教學論文)

        “揭露和批判封建家長制及封建禮教摧殘青年男女幸福生活”是對《孔雀東南飛》(下簡稱《孔》詩)超生活、超時代的解讀,也是脱離詩文描寫實際的解讀,是不符合文藝創作規律的歧義解讀。我們完全可從屢析創作者的寫作思路、洞察其寫作意圖和故事發生的歷史背景角度進行分析,以得出一個科學的結論。

        首先,詩歌以“蘭芝訴苦告狀、自請遣歸”開頭,運用倒敍手法,將蘭芝剛烈、受不得委屈的性格暴露無遺,為後文表現主題打下伏筆,也起到對“蘭芝對封建禮教規定的某些婦道之禮淡漠無知”的強調作用;緊接着寫焦仲卿立即去質問並進而頂撞母親,行文乾脆、緊湊,表明仲卿根本不做“調查研究”,其淡漠禮法的不孝之舉是顯而易見的--這就是個“軟耳朵”, 媳婦一訴苦,他就去怪娘。這才激怒焦母,下定休棄蘭芝的決心:“吾已失恩義,會不相從許!”這種巧妙的、獨具匠心的開頭,如不細心揣摩,是很難發現其深意的:一是將蘭芝和仲卿不以家長為尊、不以禮教為重的表現展示給大家,以供人們深思,也為造成和文末“戒之慎勿忘”的呼應之勢;二是留下一個懸念--焦母為何要給蘭芝找“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的茬,為何“吾意久懷忿”,以至要休棄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媳?

        然後,詩歌描寫了二人的語言及情感世界,逐步揭示上述懸念。其中“不久當歸還,還必相迎娶”、“ 誓不相隔卿……不久當還歸”、“ 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的誓言及依依不捨的深情,莫不讓人拘淚。毫無疑問,人們也是從這些描寫中窺見了二人恩愛有加的夫妻情深,認為封建家長制及封建禮教棒打鴛鴦,實在可惡。然而,卻沒有弄明白作者的深意:此步是為了揭示焦母為何休掉蘭芝的深層原因的。在“休妻”這件事上最具權威的“法律依據”就是儒家學説中的“七出”之律。“七出”的內容見於《儀禮喪服》,原文記載為:“七出者,無子,一也;淫泆,二也;不事姑舅,三也;口舌,四也;盜竊,五也;妒忌,六也;惡疾,七也”。當時社會的婦女,只要犯有這其中的任何一條,就可以被休棄。曾經流行過的“無子説”,主要依據的是第一條,但真是這一條的話,那麼“年始十八九”的縣令第三郎和“嬌逸未有婚”的太守五公子就不怕絕後嗎?所以這一説是站不住腳的。拿剩餘“六出”和《孔》詩中所描寫的實際作對比,可以肯定劉蘭芝是犯了第三條“不事舅姑”的“罪名”而招致婆婆不滿最終被遣歸的。“舅姑”即“公公和婆婆”,“不事舅姑”就是不孝順公公和婆婆的意思。詩中所描寫的焦家,家長只有婆婆即焦母,對於劉蘭芝來説,“不事舅姑”就是不孝順婆婆。她那麼“優秀”,怎麼就“不事舅姑”了呢?原來《禮記昏義》中又規定,婦女須“成婦禮,明婦順”,“婦順者,須乎舅姑,和於室人,而後當於夫”。也就是説,婦女應守婦道,與丈夫的柔順親密程度要合乎舅姑(和其他家人)的心理要求,否則即可視為“不事舅姑”。《禮記內則》中説得更明白:“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也就是説,兒子過於喜歡妻子,引起父母不高興的,可以休棄。焦仲卿和劉蘭芝是一對十分恩愛的夫妻,而且焦仲卿深愛蘭芝已不能自拔,否則他不會發出那些愛的誓言並最終能隨蘭芝而“自掛東南枝”,這是古今人們的共識。由文中可見,焦仲卿“甚宜其妻”是毫無疑問的。而因兒子“甚宜其妻”引起父母心中不高興的,封建禮教明文規定可以“出”,因此,焦母內心肯定是憑藉這一條將蘭芝遣歸的。這二人只顧自己恩恩愛愛、卿卿我我了,而忘記了“婦順者,須乎舅姑,和於室人,而後當於夫”的禮儀,且仲卿“甚宜其妻”,實在讓焦母“不悦”。如果焦仲卿“忘了”,你劉蘭芝應該“謹記”啊,不然的話,你會被冠以“不事舅姑”的罪名的!這實際上是亂世社會封建教化不能為繼,導致青年人對封建禮法淡漠無知的寫照!因為《孔》詩中描寫的故事,發生在“漢末建安中”,這個時代已經是封建社會的亂世形態了,封建軍閥割據、社會矛盾激化、農民起義不斷,肯定會使以封建家長制及封建禮教為核心內容的封建教化被弱化了,青年人已經有些不懂規矩了。其間還鋪陳蘭芝遣歸前的梳粧打扮:“雞鳴外慾曙,新婦起嚴粧。著我繡夾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璫。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這一內容需仔細推敲:一般的見解以為這是對劉蘭芝漂亮、貌美的具體描寫,更反襯封建家長制及封建禮教的罪行,但你沒發現這是不是有點過了,有點妖媚了,這正是作者對仲卿“甚宜其妻”,以至“父母不悦”的原因的深層揭示--焦仲卿是從骨子裏喜歡這樣帶點妖媚型的女子(有可憐體無比的賢女秦羅敷為襯)而淡漠禮法,兩人太恩愛而沒注意言行上的分寸,才會導致焦母心裏極為不爽。就這,還要“上堂拜阿母”,所以“阿母怒不止”。人們常説:“死也得讓我死個明白呀!”可悲的是,劉蘭芝到死也沒弄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休。因為當孃家生母問起“汝今何罪過,不迎而自歸”時,她竟“慚阿母”:“兒實無罪過。”對封建禮教中關於婦道的禮儀淡漠無知到如此地步,難怪焦母“久懷忿”且不肯原諒她。

        從她回到孃家之後,詩文則重點表現了她如何不受利誘,不能和心愛之人白頭偕老就以死以明心志的品質,這是全文的高潮,也是對這個人物身上符合封建禮教的閃亮點的彰顯:儘管她有上述不足,但她在“忠貞不二”的大節上卻是無與倫比的。這一部分還表現了創作者對整個社會不以婦女忠貞為尊的批判,從而警示人們應樹立封建主義的忠貞觀。還是從詩歌描寫的實際出發,詩中以急促的筆法描寫縣令、太守這樣的社會代表人家迫不及待地去向一個剛被休棄回孃家的女子求親,且劉蘭芝已在第一次縣令家求親時就有“結誓不別離”的“宣言”,那為什麼你太守家還要去劉家給兒子求婚,劉兄也急催着勸導妹妹改嫁,如果你們都以蘭芝“結誓不別離”的意見為重,以封建禮教中婦女的忠貞為重,人家只願和仲卿為伴,只不過目前出了點意外,只要給人家一點時間,想必人家會有重續舊好的可能(有“卿但暫還家,吾今且報府。不久當歸還,還必相迎取”為證),你們何必急急催促人家改嫁呢?結果就弄出這麼一出大悲劇。可見,詩歌所要揭露的是從上至太守、下至劉兄這樣的平民,整個社會都對封建禮教中婦女忠貞觀念的淡漠。同時,也表現了焦仲卿不顧寡母在世身單而“自掛東南枝”的既可恨又可悲之舉,這也是顯而易見的淡漠禮法的不孝之舉--這真是一個只顧自己“悦情”,不顧寡母死活的傢伙。

        最後,對全詩進行了高屋建瓴的深化和總結,所以才有“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旁” 和“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的深化主題思想的結尾。“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旁”的情節值得我們玩味。不是“劉家求合葬”或“焦家求合葬”,即不是兩家中的任何一方向另一方求合葬,而是兩家達成了高度一致。這説明了什麼?至少説明焦母是從內心深處被這個讓自己休棄的兒媳深深震撼了:沒想到她能以生命去捍衞對我兒仲卿的忠貞!她是一個比自己還剛烈、忠貞的節婦!那麼她妖媚一點、和仲卿恩愛有加給我帶來的那點不愉快又算得了什麼呢?唉,我不該把他們生生給拆散,還是把他們葬在一起吧!只有焦母有了這種思想轉變,才可能有“兩家求合葬”的高度一致。否則,她不會讓劉蘭芝和自己兒子合葬在一起的,況且還把墓冢大加美化一番。可見焦母還不像封建社會末期那些“存天理,滅人慾”、“以理殺人”的忠實的封建衞道士那樣頑固不化。我們假設全詩的主題思想就是“揭露和批判封建家長制及封建禮教摧殘青年男女的幸福生活”的話,那麼,結尾就不該有這樣令人玩味的情節,而完全可以至“府吏聞此事,心知長別離,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 ”處結束全文,不更給人無限想象的空間嗎?或者再加一個焦母依據禮法堅決不允合葬的情節,不更讓人痛恨封建家長制及封建禮教嗎?然而卻有了這樣的結尾,我們就一定要揣摩其深意!隊辛蘇庋的結尾,我們就一定要揣摩其深意!對照文學理論中關於“主題的產生”中説主題“是作者在文章中通過各種材料所表達的中心意思,它滲透、貫穿於文章的全部內容,體現着作者寫作的主要意圖,包含着作者對文章中所反應的客觀事物的基本認識、理解、和評價”來看,該詩能夠“滲透、貫穿於文章的全部內容”的中心意思、寫作意圖的,只能是對“劉蘭芝對真愛的嚮往和忠貞”的讚賞,同時又告誡人們:青年男女相互恩愛本無可厚非,但需合乎禮法,尊重長輩,不能只顧自己歡愉而不顧寡母感受。她因夫妻恩愛太深而“不事舅姑”的“過錯”和她寧死不事二夫的剛烈相比,還有什麼不能被原諒的呢?所以才有焦母上述思想的轉變,才有美化墓冢以示彰顯的細節。特別是“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一句,更應好好揣摩。究竟“戒”什麼呢?綜上所述,我們完全可整理出所“戒”內容:一戒男女恩愛親密程度引起父母不悦,像焦仲卿這樣的“單親家庭”更應注意--對家長不尊;二戒劉蘭芝不明婆婆不滿於她的心思,毫無忍受和擔待,反而在焦仲卿面前訴苦告狀並自請遣歸--又對家長不尊;三戒焦仲卿的不冷靜和言辭行為的不當,對母親採取質問的口氣和頂撞的方式--仍對家長不尊;四戒仲卿不顧身後寡母身單死活而自殺--還是對家長不尊;五戒整個社會都淡漠婦女對愛情的忠貞不二--不是你們都急着催蘭芝改嫁,也不至於發生這種慘劇。如果非要説有揭露和批判,那就是這“五戒”內容,有劉蘭芝、焦仲卿不以家長為尊、不以禮教為重的結果,也有整個社會不重禮教的結果。這種揭露和批判,是對作者生活的亂世現實中不合禮教現象的揭露和批判,而不是根本否定封建禮教的揭露和批判。得出這樣的結論,完全基於歷史背景和詩歌描寫實際,而不是猜測甚至想當然的結果?br>

        綜上所述,該詩的首要目的,就是對劉蘭芝寧死不事二夫的忠貞之節的讚賞,儘管她有這樣或那樣的不足,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同時,也批評了這兩位青年男女不以家長為尊、不以禮教為重的錯誤,是需要後世人“戒之慎勿忘”的。他們之所以犯這樣的錯誤,是封建教化在亂世社會被弱化的結果,從而導致青年男女對封建禮法淡漠無知,表現了封建亂世人們對以封建家長制及封建禮教為核心內容的封建正常統治不能為繼的隱憂,渴望重建封建正常統治秩序和這種統治思想的絕對權威。這才是對《孔雀東南飛》的主題思想回歸到歷史真實的解讀,是符合文藝作品“主題的產生”規律的主題思想的解讀。

 

王寶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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