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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獸》全文

《炮獸》全文

是雨果《九三年》的節選,蠻前面的一部分,課本註解裏説的.

《炮獸》全文

來呀!”炮手説。大炮似乎聽見了。

它猛然向他撲去。他閃開了。

戰鬥開始了。奇異的戰鬥。不堪一擊的人與無堅不摧的炮進行較量。血肉之軀與鋼

鐵野獸決鬥。一邊是強力,一邊是心靈。

這一切都在昏暗中進行,彷彿是模糊不清的奇蹟。

心靈。奇怪的是,大炮彷彿也有心靈,充滿仇恨和憤怒的心靈。這個睛妖怪也有眼

睛,它在窺視人,它詭計多端,至少看上去如此。它在窺測良機。這是一隻巨型鐵也,

但居心叵測,或者似乎居心叵測。有時這隻龐大的蝗蟲撞着炮室低矮的天花板,然後又

跌落下來,四輪着地,就像老虎四爪着地一樣,接着又繼續追逐。而他呢,像蛇一樣靈

活、敏捷,在這霹靂般的攻擊下巧妙地扭動,避免打擊。他避免了打擊,但船身卻在撞

擊下不斷損壞。

大炮身上還留着一小截斷了的鐵鏈。它不知怎麼回事纏繞在炮閂紐的螺釘上。鏈子

的一端固定在炮架上,另一端懸空,它在大炮四周瘋狂地旋轉,使大炮跳得更猛。螺釘

像一隻手,緊緊挨着這條鐵鏈,於是撞擊加抽打,鐵拳加鐵鞭。大炮周圍是一陣令人恐

懼的旋風。這條鐵鏈使戰鬥更為複雜。

然而,那人還在戰鬥。有時甚至是他在進攻。他拿着撬棒和繩子沿着船殼板爬過去。

大炮似乎明白了,看穿了詭計,於是逃跑。那人勇敢地追了過去。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大炮彷彿在想:“好了!該結束了!”於是停下來。結局臨近

了。大炮處於暫停狀態,似乎在醖釀--因為在眾人眼中它是有生命的--兇殘的念頭。猛

然間,它朝他手撲過去,炮手朝旁邊閃身,讓它過去,而且笑着喊道:“再來一次!”

大炮憤怒了,撞壞了左舷的一門炮,接着又像從看不見的投石器上射出的石彈,朝右般

衝過去,他手閃開了,但有三門大炮倒坍了。此刻,大炮彷彿成了瞎子,不知自己在幹

什麼,背朝着炮手,從後向前衝,撞壞了艄柱,在船首牆上撞出了一條裂縫。炮手躲在

樓梯下面,與目睹這一切的老人只隔幾步遠。他舉着橇棍。大炮似乎看見了他,不掉頭

就向後急退,直撲向他,像斧子一樣迅速。炮手被逼到船板前,必死無疑。全船的人都

驚呼起來。

一直站立不動的老人此時撲了過去,比兇殘的撞擊更為迅速。他抓住一包偽指券,

冒着被壓死的危險,將紙包扔到了大炮的輪子中間。這是個關鍵性的危險動作,但他做

得利索而精確,即使熟悉這羅瑟爾的《海炮操作規程》全部內容的人也很難做到。

那個小包起到了緩衝作用。一粒小石子可以制止一個大東西,一根樹枝可以阻止雪

崩。那門大炮踉蹌了一下。炮手抓住這可怕的東西,將鐵律伸進後輪的輻條之間。大炮

停住了。

大炮傾斜着。他手用鐵棒一撬,將它翻倒。沉重的大炮四輪朝天,像大鐘倒坍一樣

丁零當啷直響,滿身大汗的炮手奮不顧身地撲過去,將舵索的活結套在被打翻的怪物的

銅頸上。

結束了。人勝利了。螞蟻戰勝了龐然大物。保儒俘獲了雷霆。

士兵和水手都鼓起掌來。

全體船員帶着纜繩和鐵鏈湧了上來,不一會兒,大炮就被系得結結實實的。

炮手向那位乘客致謝。

“先生,您救了我的命。”他説。

老人恢復了無動於衷的表情,沒有回答。

六 天平的兩端

人勝利了,但是也可以説大炮勝利了。全船覆沒的危險雖然被消除,但艦艇卻不能

起死回生。破壞之嚴重難以彌補。船殼板上有五條裂縫,其中一條大裂縫位於船頭。三

十門大炮中有二十門躺倒在那裏。被抓住和拴住的那門大炮已無法使用,炮閂紐的螺釘

損壞了,無法瞄準。炮隊只剩下九門炮。底艙進水。必須立即修補破損的地方,立即排

水。

現在人們去看中艙了,它令人觸目驚心。關着暴跳如雷的大象的籠子也不會如此殘

破不堪。

決不能讓敵人發現這艘巡航艦,然而,另一項工作刻不容緩,即拯救這條船。於是

人們不得不放上幾盞風燈來照亮甲板。

船員們全心投入悲慘的工作,想的是生死問題,無心顧及其他,因此在這段時間裏

沒有注意船外的情況。霧越來越濃,天氣變了。船被風任意吹着,已經偏離了從澤西島

到蓋爾內西島的平坦航道,過於偏南。海濤洶湧。巨浪親吻着艦艇張開的傷口,這是可

怕的親吻。海的搖晃充滿了威脅。微風已轉為北風。狂風,也許風暴,正在醖釀之中。

四個浪花以外一片迷茫。

船員們急急忙忙地對中艙進行簡單的修補,堵住水洞,將劫後餘生的大炮扶正。此

刻,那位老人又走上了甲板。

他靠在主桅杆上。

他沒有注意船上的動靜。拉維厄維爾騎士已命令海軍步兵在主桅兩側排成散兵線。

水手長一聲哨子,忙於操作的水手也都在桅街上排列好。”

布瓦貝爾特洛伯爵朝乘客走過去。

走在船長後面的是一個惶恐不安、喘息不定、衣衫不整的人,但神情卻似乎滿意。

這就是剛才在關鍵時刻顯示出制服惡魔的膽量,並且戰勝了大炮的人。

伯爵對農民打扮的老人敬了一個軍禮,説道;

“將軍,這就是那個人。”

炮手按照規定的姿勢,兩眼低垂,站在那裏。

布瓦貝爾特洛伯爵又説:

“將軍,鑑於這個人的行為,長官們是否應該做點什麼?”

“我想是的。”老人説。

“那請您下命令吧。”驚瓦貝爾特洛接着説。

“該由您下命令,您是船長。”

“可您是將軍。”

老人瞧着炮手説:

“走過來。”

炮手走了一步。

老人朝布瓦貝爾特洛伯爵轉身,從他身上摘下聖路易十字勛章,將它戴在炮手的寬

大上衣上。

“烏拉!”水手們喊道。

海軍士兵們舉槍致敬。

老人又用手指着那位興高采烈的炮手説:

“現在該槍斃他了。”

驚愕替代了歡呼。

於是,在墳墓般的寂靜中,老人提高聲音説:

“疏忽大意斷送了這條船,它大概無法補救了。航海就是與敵人周旋。船在海上航

行就像是軍隊在作戰。風暴是隱蔽的,它並沒有消失。整個大海就是陷講。大敵當前,

任何錯誤都應該處以死刑,錯誤是無法彌補的。勇敢應該受到褒獎,而疏忽應該受到懲

罰。”

這番話一字一句,緩慢地,莊嚴地,以冷酷無情的節奏響着,彷彿是斧子在一下一

下地砍橡樹。

老人瞧着士兵們説:

“執行吧。”

那個戴着閃閃發光的聖路易十字勛章的人低下了頭。

在布瓦貝爾特洛伯爵的示意下,兩位水手下到中艙取來吊牀當裹屍布。出發以來就

一直呆在軍官艙中祈禱的隨船神甫也來了。一位中土從散兵線中調出十二名士兵,將他

們排成兩行,每行六人。那位炮手一言不發,站到了這兩排人中間。神甫手舉十字架走

過來,來到炮手身邊。中士説:“開步走。”行刑隊慢慢朝前走,抬着裹屍布的水手跟

在後面。

船上一片陰森的寂靜。遠處的風暴在呼嘯

幾秒鐘後,黑暗中響起槍聲,閃過一道光,接着一切重歸於寂靜,傳來身體落水的

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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