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書都 >

文學文本 >散文 >

經過一棵樹散文

經過一棵樹散文

整個冬天,我匆匆忙忙經過這棵樹。

經過一棵樹散文

它長在我必經的路途。我與它本無交集,工作地點的突然改變,讓這相遇成為必然。儘管如此,我來去匆匆,無暇顧及它在冬天的衰變過程。我天天熟視無睹地經過它,象忽略我生活中本該留意的諸多細節,然後走過更多的樹,走向波瀾不驚的生活場。寒冷消散,春暖綠回,一天天地,對樹們而言,我早已成為一個陳舊的人,而萬物卻日新月異。

經過一棵樹,經過生命中一段再也無從撿拾的瑣細日子。

多少個寒風凜冽的夜晚,晚班後我站在樹下焦急張望,期待公交車準時開來。我滿臉疲憊,飢腸轆轆。這裏已是城市盡頭,西郊,風比城裏裏清新,也更凜冽。每天,我從南城出發,橫跨穿城而過的河流,到達西城,往返近兩個小時。等候公交車成了生活中一件無法逃避的痛苦事件。郊區氣温似乎格外低,冷風堅持不懈地鑽進衣服裏,凍得人縮手縮脖。而公交車並不憫恤我,望眼欲穿也不見蹤影。大多數晚上,我唯有嘴裏嘟噥着往前小跑半里地,拼命招手攔上一輛出租,掏出五倍於公交車的錢,反覆温習上班的路途。車外街燈閃爍,樂曲喧譁,一直延伸到我早晨離開的家。

就在焦急等車時,我也不會注意身旁這棵樹。雖然有幾回,我還在它的枝葉下躲過冰冷的冬雨。

我還叫不出這棵樹的名字呢。

樹長在那兒,我經過它之前就立在街頭,經過它以後也是如此。不管我關注與否,落葉、發芽、綻綠,與季節應和,不動聲色。它漠視我和眾多形色匆匆經過的人。在樹的眼裏,早被都市現代生活格式化的人羣,比這整齊劃一的風景樹更無特色,絲毫引不起它們關注的興趣。

我忽視了樹的存在,這棵樹何嘗不輕視了我!

那天中午,我站在窗口向外望,大街上車流如織,汽笛聲不斷,人們在緩慢行走的車輛間蟻行,熙來攘往,令人目不暇接,一如這越來越豐富而迷失了方向的生活。好在春天並不鄙薄臃腫的城市,街道邊花圃裏,春天的粧容也次第亮麗起來。我順着花圃望過去,那棵樹,那棵立在公交站台邊的行道樹,突兀地進入眼簾。

它並不偉岸,也不比旁邊的樹更頎美。從高樓俯視,陽光中,它墨綠的樹冠透出些白綠色,閃閃地亮,那是嫩綠的新枝——初春的顏色——在春風中輕輕招搖。不斷有人聚集在樹底下,又不斷被趕來的公交車吞進去,然後吐出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有那麼幾秒鐘,我有一絲怔忡。整整一個冬天,這棵樹,該是我生活裏最有力的實證。它就在我身畔,不動聲色旁觀我平凡日子裏的喜怒哀樂。而我,竟從未注意過它。

它願意為我作證嗎?

或許不!

就像我熟視無睹忽視了它。它肯定也分不出千篇一律的我來。是啊,我的長相,我的言行舉止,我的衣着有異於城市的其他人嗎?想到這裏,我心生惶恐。我逃不脱城市蟻族的身份,辛苦地營建着在自己看來意義非凡而在他人眼中可有可無的生活。可這不影響我的.回顧,漸行漸遠的冬天裏,樹究竟洞悉了我的什麼?我努力在頭腦中反覆倒帶,把那些日子快放,冀圖找出些閃亮的光點來。

真有嗎?我望向那棵樹,它遠遠地碧綠着,並不回答我。

我記得,就在這樹下,那個清晨,等車時,電話鈴響,一件喜事突然降臨。掛了電話,我望望身邊陌生的人,終於沒有開口説話。可按捺不住的喜悦使我難以淡定,我在樹下走來走去。雖然我一句話也沒有説,樹肯定瞧見了我喜形於色。這件喜事於我意義重大,樹或許覺得不值一哂,它肯定為我的沉不住氣偷笑過。

我還隱約記得,一個飄雪的中午,因為一個惱人的電話,我在樹下大聲吼過,還一掌打在樹幹上,發泄着心裏的不快。另一個暖陽的下午,街對面走過一個高挑的美女,我用眼睛的餘光一直望着她走遠,心中竟有了暖暖的綺念……還有那些馬不停蹄的夜晚,我在樹下氣急敗壞地等車,躲避寒風侵襲,失望的嘟噥……

在樹的眼中,我該是怎樣的人,與眾多經過樹下的匆匆過客有區別嗎?整個冬天,我始終背對着樹,看不見它的表情。或許,風過時,樹善意的問候多次沙沙沙抵達耳畔,而我毫不在意。樹呢,是否會居高臨下審視我,為我的喜悦、惱怒或焦急不屑?

現在,春天畢竟來了,就在陽光中譜寫生機勃發的大合唱。冬天的匆忙早被寒風颳走。那些喟歎和綺念,是否會在不經意間豐富了這棵樹,催生了新枝的萌發?

樹不語,在陽光裏,在風中,輕輕搖曳。

我還會經過這棵樹,一天天地,時光將在我的臉上、心中印上歲月的痕跡。這棵樹,枯榮更迭,所有的痕跡深埋進年輪裏,一年又一年,周而復始。

這棵樹重綻的嫩枝,多像我隨意忽略、如今想起意義深遠的諸多日子。因為它的葱蘢,讓春天的凝望,滿盈着通向未來的喜悦。

標籤: 散文 一棵樹
  • 文章版權屬於文章作者所有,轉載請註明 https://wenshudu.com/wenxuewenti/sanwen/pnnzrk.html
專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