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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一棵樹優美散文

想念一棵樹優美散文

夜很深了,父親突然打來電話,囁嚅了好一陣才説:“把那棵麥梨樹砍了吧,莊裏修路要從那個地方過,原想給好好説一下錯過一點就行了,沒承想還弄不成。”頓了一下接着説:“幾年爭取修路都沒成,今年給交通局把話下盡了,最後答應每户集資一千元,勞力全出,提供一切方便,人家才同意的。”末了説到:“何況那棵麥梨樹也已經朽透了,説不定哪天倒下來還會砸着房子,還不如早一點砍了放心呢。”父親在極力地尋找着砍樹的理由。

想念一棵樹優美散文

我知道,這一千元的集資款是大多數家庭一年純收入的一半,全莊兩千多人爭取修路已經有五年多了,別的村都通了路,惟獨我們村還在人背畜馱。

麥梨樹是做傢俱的上等木料,尤其做桌椅的腿結實牢靠。在西秦嶺深處的老家,長到那樣高大的麥梨樹,莊子裏絕無僅有。父親知道我對麥梨樹的特殊感情,弟弟結婚時就想砍了它做傢俱,父親默默不語,在修新房時,父親又特意在距麥梨樹三尺之外才放線砌地基。此後,麥梨樹就一直孤獨地立在白牆綠瓦的新房牆角。

麥梨麥梨,麥子成熟的時候,梨子也就熟了。我上小學的時候,那棵麥梨樹剛剛進入盛果期。那黃綠黃綠的梨子,皮兒紙一樣薄,水分飽,果肉多,仔細品嚐,還略有一絲檸檬般的酸味,但恰恰就是這一絲酸味,使我們家的麥梨成為方圓幾十裏味道最好的麥梨!

但這麼好的梨子我們卻很少吃,每到梨子成熟的季節,就把它採摘下來背到集市上變買成錢,以供我們弟兄姊妹五個交學費,買油鹽。每到星期天,全家就早早地起來,母親做飯,父親則拿上那根頂端紮了一個小布袋的竹竿領上我去摘麥梨。父親在樹上摘好後遞給我,我小心翼翼地一個一個往小揹簍裏裝,一隻揹簍大概可以裝一百多個。急急地吃完早飯,父母上山去做農活,我則背上麥梨趕往縣城去賣。

從家裏到縣城有二十多里路,但我卻總覺得遙遠無比。走到中途,每走幾步,我就得在路邊的土坎上歇一會兒。快到縣城的時候,我只能像小甲蟲一樣一步一步的往前挪,汗水常常濕透了衣服,肩上的揹簍系彷彿鑽進了肩胛骨。

精疲力盡的我到了集市後,趕緊放下揹簍,先挑選一些個大光鮮的梨子擺放開來,一邊拿期盼的眼神等待顧客光顧,一邊用手帕擦拭梨子上灰塵和果垢。風吹日曬,梨子上的塵垢很難輕易清除掉,常常地,我就得用指甲摳,用指肚磨。每趕一次集回來,我的手指幾天疼地連握筆都很困難。更令人氣憤的是,我剛在集市上擺好梨子,大雨就直潑下來。那時候,我常在心裏怨恨西秦嶺深處的家鄉為什麼總有下不完的雨。

在城裏人的挑剔和討價還價中賣完梨之後,也是我童年時光中最愜意和快樂的時刻——父母允諾我用賣梨的一部分錢用來買書和看電影。幾年下來,我不僅看了《地道戰》、《奇襲》、《伊豆的舞女》等電影,還擁有了讓許多小朋友羨慕的`《霍元甲》、《三國演義》、《追捕》等一紙箱小人書。後來,在我愛上文學的時候,我才知道《伊豆的舞女》就是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作品,現在想想,也就是在那時候,文學的因子就悄悄地注入我的血脈。

如今,我也成了所謂的城裏人,每次在買水果尤其是買農村孩子的梨子時,彷彿又看到了童年的我揹着小揹簍行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今夜,父親突然打來電話説村裏修路的事。我知道,父親深知我對那棵麥梨樹的特殊情感,無論是在弟弟結婚還是在修新房時,父親都堅決反對砍掉麥梨樹——儘管那棵麥梨樹早已枯乾。就這樣,一年又一年,在他無語的堅持和我的固守中,麥梨樹也就一直站立到今天。現在,父親自己深夜打來電話,並一再訴説砍樹的理由,我的眼前也彷彿看到了一條鄉親們渴盼已久的、筆直寬闊的大路,經過老家的院子伸向希望的遠方……我還能再説什麼呢?

唉!想起童年那些苦澀之後的些許甜蜜,想起那棵曾經帶給我無限快樂而今即將在老家牆角消失的麥梨樹,我的心就有一種難以言説的痛。

標籤: 散文 一棵樹 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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