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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碎時光散文

散碎時光散文

散碎時光散文

長假期間,去了一趟江蘇,看望許久未曾謀面的姑姑和堂妹。幾日前,母親電話姑姑,是堂妹接的,告之母親,姑姑身體不好,時常住院,母親又詢問了堂妹的病情,堂妹訕訕了幾句,顧左右而言他,並未告之實情,母親心急如焚,催促我們有時間一起陪同看望。

我是第一次去姑姑家,一向體弱多病的我,很少出門。一路上,昏昏沉沉,除了路過太倉的時候,喵了一眼那座古色古香的寶塔,途中就未曾清醒過,因為暈車太厲害,全車人只能遷就我,大開車窗,風吹得頭髮獵獵作響,不時打在我的臉上,我也無法顧及,想必那時,我是形象全無了。

終於,在鎮子的旁側找到了姑姑家。當我們一行人走入大門的時候,姑姑驚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説,都來了啊,小萍也來了啊?!因為怕姑姑知道我們要去,太過忙綠累了身體,所以臨行前並沒有通知姑姑,姑姑見到我們頗感意外,但從她的神情看出更多的是驚喜。我笑着叫了一聲姑姑,姑姑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人也不顯瘦,我提着的心終於放下一半。姑姑忙不迭地搬出了凳子椅子給我們坐,嘴裏絮絮地説着,你們全來了,我真是開心……

她臉上掛着笑意,拿了把菜刀出了門,媽媽説,姑姑一定是去田裏給我們斬蘆庶了,想給我們這些城裏人嚐個鮮。我望向門外的田野,不遠處,一根根綠色的植物正筆直地生長着,姑姑彎着腰,用力揮着刀,突然鼻子有些酸澀,姑姑真的是老了,一根手指粗細的蘆庶,她要斬幾刀才能倒下,看着她一刀一刀地斬着,我的心也一陣一陣地顫慄着,幸好有個鄰居上前幫忙了,我才鬆了一口氣。

“嬸孃,姐姐,你們怎麼來了?”是小燕子的聲音。我收回目光,望向裏屋,整個人竟呆住了。堂妹已是骨瘦如柴,因化療反應,曾經豐茂的發已經是零落稀疏,白多黑少,掛在乾癟枯瘦的腦袋上,讓人不忍卒睹。我內心的驚訝和疼惜洶湧而來。短短半年未見,沒想到病痛已經把她折磨成如斯模樣,看了,怎不叫人驚詫,又怎不叫人心疼。

堂妹還是樂觀的,笑着和我們閒侃,當談到她病情的時候,她依然笑靨盈盈,但我分明看見了她眼中的淚光,我幾近崩潰,淚水在眼眶裏流轉,我拼命壓抑着,沒讓它掉下來。

堂妹的聲音還是那麼清脆,一如往昔,如果不看她的人,只聽聲音,那該是一個多麼美好的生命啊!然,如此鮮活的生命,卻在病魔的肆虐之下,越來越凌弱,眼看着,就要倒下,怎不叫人痛斷肝腸。

為了緩解氣氛,一向聰慧的弟弟故意轉了話題,對侄子説,小虎,你還沒見過田野吧,出去看看,見識下!我也拉着兒子站了起來。

走出大門,空闊的田野一望無際,涼風攜着淡淡的香味,撲面而來,清新而又舒爽,心情也略略開朗起來。外甥女走到我身邊問,阿姨,這是什麼啊?我説,棉花啊,你看,這是棉花開的花,還挺好看的吧,這是棉桃,我們小時候沒東西吃,還拿它當過零食呢,嚼起來還蠻清甜的。看,這就是棉花了!兒子不懂棉花為何物,遂指着他身上穿的全棉T恤告訴他,你的衣服就是棉花織的。伸手扯下一團雪白的棉花放在兒子手中,喏,就是這個東西,可以用來做衣服,做被子等等,作用可大了。兒子好奇地捏着手裏的棉團,不敢相信地目視着。

一邊看着,一邊和兒子説話,我們小時候啊,下鄉參加勞動,那個時候,我們把書包掛在脖子裏,鑽在棉花叢中,尋覓大人沒采摘乾淨的棉花,結果呢,常常是棉花沒找到多少,卻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我啊,還刮破了衣裳呢,回家,還捱了你外婆的罵……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幅畫面,一個個子小小的短髮女孩,在棉花叢中瘋跑,臉上一道道泥印,汗水不停地往下流,卻笑得像朵花一樣……兒子看着一臉神往的我,有些迷惑,他自然是無法體會到我們那時的樂趣的。

一路走過去,蔬菜的品種還不少,由於小時候幫媽媽種植過蔬菜,所以,我還依稀能夠辨認,一樣一樣地指給兒子看,這是芋艿,這是紅蘿蔔,這是胡蘿蔔,這是白蘿蔔……兒子問,為什麼紅蘿蔔半截長在泥土上面,而胡蘿蔔和白蘿蔔卻看不見身影呢?我搜颳了所有的記憶,還是無從回答。

一叢一叢的毛豆長得真好啊,一看就知道品種優良,是我們最喜愛吃的牛踏扁,遂和兒子説,寶,看呢,這就是你最喜歡吃的`毛豆,好玩吧?兒子興致勃勃地走到近前觀看,嗯,跟我們買的一模一樣呢。我笑着説,傻孩子,本來就是嘛。

那邊傳來了弟弟大呼小叫的聲音,小虎,快來看呀,這裏有柿子樹!我來了興致,哪裏呢,在哪裏呢?弟弟指着路邊的一棵樹説,那不是嗎?我仰頭觀望,柿子的顏色還未曾轉黃,夾雜在綠葉之間,一時還真不好找。一個個青溜溜的,甚是喜人。

心中不由升起了感慨,原來,植物的生命力是如此地強盛,他們無遮無攔地生長着,與天地融合,與萬物同在,活得自在而逍遙。它們也曾遭遇摧殘,也曾遍體鱗傷,但是依然不折不撓地生存着,給這世界增添了一抹精彩,多好啊!

看着不遠處站着的堂妹,心潮洶湧,世間萬物,其性相同,其理相通,人的命運何嘗不是如此呢。

瀏覽了田野菜蔬,也品嚐了鄉村的特色小吃——蘆庶,該回家了,儘管姑姑一再挽留,讓我們吃了午飯再走,但是我們不忍讓姑姑操勞,笑着對她説,不用了,我們一會還要去陽澄湖吃大閘蟹,你別擔心我們的午飯了,我們自有吃處呢……

在姑姑和堂妹眷戀的目光中,帶着姑姑的一片心意——兩捆蘆庶,一袋芋艿,一袋扁豆,兩袋柿子,我們離開了。

田野遠了,那些蓬勃的植物遠了,姑姑和堂妹的身影也遠了,但,那兩張熟悉的臉龐還是在我的眼前晃悠,晃悠……陳舊了的畫面,一幕幕展開,展開……

小時候,姑姑常常帶着小燕子來我們家竄門,每次來都會帶一些家鄉的土特產,什麼毛豆乾,鹽花生之類的吃食,香香的,特別好吃。小燕子那時和弟弟差不多大,扎着兩根小辮子,眼睛烏溜溜的,説一口吳儂軟語,非常可愛。姑姑呢,即使是出來走親戚,也不忘記做活,記憶中的姑姑總是靜靜地坐在那裏飛針走線,她繡的東西特別美觀,山水蟲鳥,花卉樹木,無一不栩栩如生着。那時我曾想,長大了一定要跟姑姑學,在我眼裏,那是一門多麼神奇的手藝啊。

清晰地記得,不善言談的父親,每次見到姑姑和堂妹時那欣喜的神情,每次,父親都會親自下廚煮上一桌豐盛的菜餚,而這一夜兄妹倆會用他們家鄉特有的方言聊很久,很久……

轉眼,我們都長大了,姐姐要結婚了,姑姑風塵僕僕地趕來了,背上揹着棉毯,手裏提着大包小包的土特產,還有她自己飼養的山鵝。

當我們打開毯子的時候,都驚呆了,雪白的棉花毯上織着兩朵紅花綠葉的牡丹,嬌豔極了!姐姐愛不釋手,我也是羨慕非常,姑姑摸着我的頭説,小萍,等你出嫁了,姑姑也給你做兩條,好麼?我紅了臉,躲一邊去了。

沒想到,姑姑並未忘記她的承諾,在我結婚之前,給我送來了她親手做的棉花毯。這兩條毯子,至今我都沒捨得用,一直嚴嚴實實地包裹着,放在我的櫥櫃裏。這裏面,沉甸着姑姑辛勤的汗水和付出,織滿了姑姑密密濃濃的親情和愛意……

前年,小燕子得了絕症,家裏人一直瞞着姑姑,不敢告訴她,小燕子是姑姑最疼愛的女兒,大家都怕她知道了,難以承受。去年,也是國慶長假,小燕子病危,在蘇州醫院,我們全家也都趕着去看望了她,那時的小燕子氣若游絲,命在旦夕,好在,她挺了過去。沒曾想,一向健康的姑父卻撒手人寰,去了天堂。這個打擊,對姑姑來説是巨大的。在小燕子來滬住院期間,姑姑的大女兒小紅告訴我們,姑姑看着很開朗,和過去並無差別,實質常常半夜一個人對着姑父的照片流淚,一宿一宿地失眠。我們聽了,非常難過,卻是無能為力。如今,面對着一日一日憔悴下去的女兒,姑姑已經明瞭一切,這一次次的風刀霜劍,該是如何地凌遲了她的心啊。

想起姑姑那張悽苦的臉龐,那抹牽強的笑意,我的心,便生生疼了。

老天,唯有祈求你,給小燕子多一點生命吧!讓這個年邁的母親,能支撐着活下去。

人生路上,每個人,都會遭遇着林林總總,大大小小的坎坷,它會讓我們疲累不堪。但是,必須還得挺立着,活下去。這個世界上還有諸多的美好,山水秀美,景色宜人,有美食以飽口福,有情感滋潤着心田,我們也曾活得豐潤,飽滿,而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造成的困擾和傷害也是在所難免的。當遭遇變數時,我們唯有強韌自心,勇敢,坦然地面對一切,我們不能倒下,更不能後退,唯有走下去,因為這是我們的使命,誰也無法推卸,更加不可逃避。

我們不能輕慢生命,正因為它的未可知,才更加珍貴。我所求不多,不求物質,地位,財富,名利,只求有生之年能和親人一起,過最簡單的生活——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車內,傳來了姐姐深深的歎息,姐姐説,心裏好難過……母親無奈的低語,來看過了,都好好的呢……是啊,都好好的,希望,這“好好的”能一直延續下去。

我打開車窗,好清冽的風啊,不一會兒,車內沉悶的空氣,被吹散一空,看着沿途的植物,以及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我的心上出現了兩個字——生活。

生下來,活下去。

離開姑姑家,車子一路飛奔陽澄湖,其時已是中午十二點了,説實話,大家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到了一個路口,弟弟猶豫了一下,結果選錯了方向,白白耽誤了半個小時。我的暈車病稍有好轉,沒有來時暈得厲害了,我這人,只要有一分精神,就會有百倍的熱情,是個地道的閒不住的人。一路上,嘰嘰喳喳,聲音不絕於耳,説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咋還沒見陽澄湖呢?弟弟無奈地搖頭,你這人啊,真是拿你沒辦法……

好不容易看見湖泊了,我大叫,看呢,陽澄湖到了!湖面光滑如鏡,在太陽的映射下,泛着粼光,一閃一閃的,煞是好看。這哪裏是陽澄湖哦,你看看清楚啊,只是個大魚塘而已!弟弟一邊笑着一邊搖頭。我仔細一看,還真是,方方正正的,一看就是人工鑄就的。

車子大約又行進了十來分鐘,終於,“巴城人民歡迎你!”幾個大字出現在我們眼前,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總算是到了,雖説暈車不厲害,但還是忍不住泛酸水,頭也暈大了,不停地説話只是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才不是話嘮呢。(自己為自己找藉口^_^)

很快,進入了熱鬧地段,人啊,車啊,開始豐茂起來,拐了個彎,一排酒店出現了,弟弟問,是在這裏吃呢,還是去我認識的那家農家樂?

姐姐猶豫了半晌,還是沒拿定主意,結果在弟弟剛掉頭去農家樂的時候發聲音了,農家樂應該沒什麼好菜吃的吧?還是酒店菜餚比較豐盛些吧?因姐姐吃大閘蟹過敏,所以對其他菜餚的要求就高了些,弟弟二話沒説,又把車倒回,説,你們一路看看,哪家酒店人氣旺些,我們就去哪家……

車子像蝸牛一樣慢爬着,我們伸出腦袋一家家看着,熱情的店家,站在門口不停地向我們揮手,來啊,來啊,來我們這裏……有一家店主迎了出來,弟弟是個臉皮薄的人,經不住人家邀請,遂把車子停了下來。

酒店並不豪華,但也不顯得破落,每家酒店的裝修都有自己獨特的風格,但整體看起來又很協調,一座座,如海上樓閣,頗有情調。

走進酒樓,才真正見識到了陽澄湖的真面目。原來,酒店就是臨湖而造的,我們選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打開窗户,一陣清風徐徐吹來,讓人頓覺神清氣爽,我伏在窗欄,靜靜地注視着,這滿湖的水啊,如一匹青色的綢緞,輕輕地漾過心田,我的心,也變得好柔,好柔……

轉過身,對兒子説,寶,把你的手機拿出來,給媽媽照個像,留個紀念。兒子有些羞澀,當着這麼多人面,終是沒好意思給我照,我只能悻悻然作罷。

這裏,每家都有自己的養殖中心。只是粗略看來,並無什麼欄杆網紗之類的分割線,我們分析了半天,結果一致認為柵欄設在了水下。

很快,點好的菜餚上桌了,許是肚子餓扁了,大家的筷子像雨點一般落下,一下子,只聞咀嚼聲,不聞説話聲,端上來的菜一般不過五分鐘就被我們消滅殆盡。

最後上來的是一盆奧灶面,看着極其誘人,絳紅色的湯水上面飄着一粒粒綠油油的葱花,湯色清透,無一絲混濁,且麪條細白,一整團,安安靜靜地躺在青花瓷器中,非常養眼,還不時地飄來一陣陣的香氣,實在是讓人食指大動。弟弟説,那個不能吃大閘蟹的朋友多吃點啊,我們要吃大閘蟹的,就免吃了,不然,大閘蟹吃不下了,多可惜啊……我們都看着姐姐大笑,姐姐撈了一碗,嚐了一口,我們不約而同地問道,好吃嗎?一個個伸長脖子盯着她,姐姐説,好吃,太好吃了!你們也吃啊!結果,大大小小一圈人,每個人撈了一碗,有的還不盡興,吃了好幾碗。(那碗就和個酒盅差不多大)

好不容易,我們翹首以盼的東東上桌了。只見,一個個摩拳擦掌,有挽衣袖的,有墊餐布的,我看準一個大的,雌的,下手了,當然,我是不好意思自己享用的,給了母親,接下來是兒子,外甥女……最後才是自己。

第一次零距離地和它接觸,我要好好地細瞧幾眼。其實,陽澄湖的大閘蟹不是沒吃過,少説也吃過三四回了,但那都是朋友送的,在家吃的。這回親臨陽澄湖,直面此東東,心裏的感覺有些不一樣。尤其是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吃陽澄湖的蟹,還是第一次,心裏覺得暖暖的。我看看母親,看看弟弟,再看看那些孩子們,臉上都洋溢着滿足的笑容,幸福感油然而生,笑意不由挑上了眉梢。再細看手裏的尤物,覺得它生得的確不同凡響,顏色格外地鮮豔,紅彤彤的殼泛着油光,雪白的肚子飽滿,結實,細長的大腿,堅韌的鉗子,肚臍那裏隱隱透着油光,依稀能看見蟹黃。

有些迫不及待了!用力掰開外殼,一股濃濃的蟹香直入鼻端,我放下蟹身,左手拿着外殼,右手拿着筷子,使勁地撥,很快,一層黃油油地蟹黃被撥到中央,用匙子舀了姜醋,澆在上面,送入口中,唔,真是回味無窮,太好吃了!

接下來,我毫不留情地消滅了蟹身,那肉,還真是緊緻,香滑,就這樣,不沾調料,也吃得滿口留香,怎一個鮮字了得!

很快我把自己的份額消滅掉了(每人一對),不知何時碗裏又冒出來一個,愛人笑眯眯地看着我,説,再吃。愛人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很少説話,我的心一熱,又把它放回了愛人碗裏,柔柔地在他耳邊低語,傻瓜,你吃。他不説話,又固執地放在了我的碗裏,我知道愛人的脾氣,也就不再和他爭執了。我拿起螃蟹,看着母親,媽,給你吃吧。母親抬起頭,咦,我這裏怎麼多出來一個?弟弟笑吟吟地看着她,是我給你的啊,你愛吃螃蟹,多吃點吧。母親説,我夠了啊,你們自己吃吧。我把手裏的螃蟹放在了弟弟碗裏,弟弟説,我經常吃,都吃厭了呢。侄子抬起頭,不解地看着他父親,這麼好吃的東西你也會吃厭啊?我笑着對侄子説,真是個傻孩子,你爸爸不是不愛吃,是想讓給我們吃呢。弟弟又把螃蟹硬塞給了愛人。結果,這隻裝滿了濃濃情意的螃蟹被我和兒子分食了。

美麗的陽澄湖,美味的大閘蟹,要和你們説再見了!

站起身,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窗外,陽光下,一望無際的湖泊如處子般靜謐,安然地注視着我們,好像在低語,又好像在吟唱,再見,朋友,再見,朋友,願你們幸福,願你們安康……

會的,會幸福的!我在心裏輕輕説道。

你還站在那裏幹嘛呢,走了啊!弟弟大聲叫道。

哎,來了!我加快步伐,跟了上去,挽住母親的臂膀,拉着兒子的手,自言自語道,回家了,我們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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