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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我的語文老師林章文散文

懷念我的語文老師林章文散文

很多年以後。

懷念我的語文老師林章文散文

我和同學唐學平一起,從洞口一橋的人行道上走過,遇到了我們初中的語文老師林章文。

我們同時跟林老師打招呼。

我叫了聲:林老師。

而唐學平同時叫了聲:林局長。

那時候,林老師已經離開了三尺講台,到縣文化局當了副局長。

林老師跟我們兩個回了微笑,擦身而過。我們去對河老街,林老師去縣政府那邊。

之後,唐學平非常懊惱地跟我説:我應該跟你一樣,叫林老師才對。

我問為什麼?

唐學平説:叫林老師親切自然,沒顯隔閡。一聲老師,可以越過很多年世俗的時光,回到當初那種簡單純淨的師生關係。

唐學平説這話的時候,他在縣建設銀行上班,去偏遠的羅溪鄉鍛鍊了幾年,回縣城後想弄個主任、經理什麼的當當。

唐學平後來又加了一句:還沒進官場,渾身就沾染了阿諛奉承的氣息,我真為自己感到悲哀。

但我並不這樣認為。我倒是很佩服他為自己的人生鋪路,鋪得這麼目標明確。不象我,渾渾噩噩的過日子,頭腦裏什麼都不想,30歲還比不上20歲的人更懂得人情世故。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林老師。

我後來去廣東打工,然後開店,有一天晚上,我在QQ上聽説了林老師英年早逝的消息,心象被什麼鋭器鈎了一下,猛地一沉。

很多往事從記憶裏翻滾而出。

林老師身材高大,陽光帥氣,可以算得上當時洞口九中第一美男子。那時候,我們剛從小學升到初中,他教我們語文,看起來不到30歲。

最開始,我們都有些懼怕他。一個威武高大的男人,留着絡緦鬍鬚,站在講台上,目光威嚴地朝我們掃一眼,讓我們這些小屁孩不寒而慄。

後來慢慢接觸了,才發現林老師是一個非常風趣幽默的人,上課的時候,經常出人意料的.做出一些驚聳的動作,頗有點瘋瘋顛顛的感覺,也正因為如此,我們都喜歡林老師,喜歡上他的語文課。

有一回,坐在教室後面的一個男同學在上課時玩皮,林老師走過去,翻開他的作業本,看到他的名字後,裝作一幅無限恐懼的樣子:啊,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你原來是一條龍,你千萬不要吃我啊,千萬不要。

林老師一邊説一邊逃跑,快到講台的時候,突然站直了身子,説:我不怕我不怕,這有什麼好怕的,你不過是一條細龍,又不是大龍,細龍是打不過我的。然後又走過去。

同學們被林老師弄得一驚一乍的,最後轟笑起來。我們的肖細龍同學通紅着臉,從此上課也認真起來。

林老師講課與眾不同,一進教室,很少會説今天我們學習哪一課哪一講之類的,而是先跟我們講故事,或者講他在路上的見聞,或者説日常生活的某些細節,緊緊勾住我們的好奇心。説到高潮的時候,巧妙地一轉,非常自然地就轉到了課文上,繞有興趣地繼續扒拉下去。。。。。。

記得有一天早晨,上午第一節是他的語文課,我們看到他急匆匆地騎着單車,從校門口馳過操場,然後把單車丟在路邊,大步流星地踏進教室。

那天早上,他穿了一條當時流行的大喇叭褲,右腳褲腿可能在騎車的時候被掛破了,撕為兩半。他一邊走進教室,一邊故意誇張地讓掛破的兩塊褲腿布互相撞擊,打得“啪啦啪啦”響,我們在教室裏笑成一團。

他不作聲,帶着眯眯的笑意,開始跟我們講故事,講着講着就轉到了課文上。

林老師愛喝酒。

有一天上課,他跟我們講,喝酒不能不醉,也不能太醉,喝到七、八成的樣子,迷迷糊糊,飄飄然,有種象神仙一樣飛起來的感覺。人生有很多苦,唯有此時能將之全部拋到腦後。

以我們當時初中生的水平,我們理解不了林老師所説的人生的許多苦,也沒有體驗過喝酒喝到象神仙一樣飛起來的感覺。

林老師站在講台上,跟我們説這番話的前一天晚上,他和另外一個老師在一間空教室裏對酒當歌,喝醉了,砸壞了一些桌椅板凳,他的頭部和手都弄傷了,流了血,纏了白色的紗布。

那天走向講台的時候,他手上和頭上就這麼纏着白色的醫用紗布,象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傷兵,但他並不在意這些,仍然跟往常一樣,帶着眯眯的笑意,跟我們説起酒醉之後那種美妙的感覺。

説起那種感覺,他於是高聲念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厥,今夕是何年。然後就轉到了課文上。

我懂事晚,初中時候除了死吵其他都不開竅。

我後來才知道林老師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在寫作上很有些名氣,他寫了一篇在當時文壇頗有反響的中篇小説《影子丈夫》。我找來讀過,只覺得很好看,卻看不出所以然。後來聽尹全業老師分析,他説《影子丈夫》隱暉表達出當時的社會現狀,是一部優秀而又大膽的作品。

林老師調到宣傳部以後,雖然我也畢業好些年了,我還是懷揣着我那些生澀的文字,去向他請教過好幾次,他每次都是非常認真的幫我點評。

我從來沒叫過他林局長或林部長,也從來沒想過要這麼叫他。

我一直叫他林老師,直到後來很多年沒再見到他,心裏想起來,跳出來的仍然是林老師三個字。

我在QQ上聽説他去世的消息,聽説他即將要出版一部長篇小説,但他倒在了他的小説出版之前。我不知道他的小説叫什麼名字,也沒去打聽過,也不知道跟誰打聽。

我那時候在深圳開小店,每天卑微的生活着,故鄉的許多事和許多人都在我的生活之外,日漸消失和淡忘。

今年春節的時候,我帶着兒子去九中走了一圈。假期的校園很安靜,那麼多棟樓房,只看到唯一一排紅磚平房還是當年的樣子,其他都被歲月改變了模樣。

我已找不到我們當年的教室。翻修以後的教學大樓連開門的方向都改了,走廊外面的那些樟樹,我們當年虐待它的時候,還不到碗口粗細,現在要雙人合抱才可以攬入懷中。

踩着台階拾級而上,我的腳步邁得很輕,我怕驚醒那些沉睡的過去的時光。

我站在一個窗台邊,久久地看着教室裏,看着林老師手裏攥着白色的粉筆,在黑板上飛快地寫下一句迷語:我倆差點都當兵。講台下面幾十個孩子,幾乎齊聲答道:乒乓球!

林老師一笑,下課鈴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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