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翻飛誤卿卿散文

三月柳絮飛，溪邊夢追蝶，誤入蘆花最深處。風扶柳葉，影兒隨心動，誰家孩兒橋頭弄。——題記

打小就喜歡和一羣孩子風一樣亂跑亂追，中午聽不到爺爺的吶喊就不知道吃飯，晚上如果太陽還在天上就不可能回家的一個“野孩子”。生活的江南永遠留在我的記憶裏，碧綠的田野，金色的花朵，悠藍的天空，翻飛的柳絮，窄窄的木橋還有一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糊泥巴的朋友。

家門前有一座木橋窄窄的，人走在上面搖搖晃晃。因為過橋，過河是生活中的必需，所以每天要過橋生活。夏天這羣孩子在橋頭嬉戲，在橋下摸魚蝦；冬天到橋下打一塊冰，做成冰車四處賣弄炫耀！

有一個非常要好的結髮朋友住在河的對岸，每天要和她一起去上學。母親經常説，為什麼要繞彎路去上學？不直接向反方向走到學校去呢？我總是無言回答，笑一笑揹着書包走了。也因為打小學習好，母親在我上學讀書方面從來不多説什麼。

柳絮翻飛之前，我們往往選擇走河沿的小道邊採摘花兒邊走路，河沿邊有一種叫茅茅針的東西，孩子們從還沒有完全開凍的土裏拔出來吃在嘴裏甜甜的，凡是沿河邊上學的孩子都要去拔它來吃。長大後才知道那是新發芽的蘆葦尖。蘆葦那東西真是有用啊！

剛發芽就滿足了孩子們飢餓的肚子；長到四、五月份寬葉子又滿足了大人們的追思之情，都用寬葉包成了粽子；九、十月份是螃蟹的聚集地，成了漁夫的最愛；十一二月一片枯萎的蘆花亂飛時節，農人拿着鐮刀齊地割下當作了柴草。

最愛柳絮翻飛的季節！那是一個隨心所欲的季節，沒有憂愁和離別也沒有學習的壓力和苦難。那一羣“野孩子”一樣的朋友今天打架明天和好，後天又忘記了昨天。人要是永遠不長大那有多好啊！小的時候總是問母親我什麼時候可以做這做那？母親總會説，你還太小！不行！就因為小所以就算是錯事也理直氣壯，一羣孩子又有誰覺得自己錯過！

一羣孩子中有兩個最好的朋友，也雖然打過架鬧過彆扭，但是從來沒有放在心裏頭第二天又在一起玩鬧了。他們和我一樣都愛柳絮翻飛的季節，他們和我一樣都是所謂的老師眼裏的紅人，他們也都和我一樣從小就有一種莫名的憂愁，長大後他們更和我一樣有漂泊的生活經歷和難以言狀的心緒。

結髮的其中一位朋友在高中畢業之後做錯了一件永遠無法彌補的事情，誤入了柳絮翻飛最深處。

他是那種愛到底恨到底的人，也許歲月還沒有把他生活輪盤上的齒輪磨光，就算天下所有的人對他説，你做得不對！他也不會眨眼再思考的。高中二年級開始談戀愛，學習成績從入學考試的第十六名跌到年級的第一百六十名之外。母親勸，朋友勸，同學勸都是徒勞！

想想初中幾百人，能考上高中的同學有幾個啊！朋友看着他這樣因為戀愛變得沉淪下去，都覺得又可惜又開心！畢竟是好朋友不忍心就這樣放棄了學習；又是競爭對手，少了一個對手暗自竊喜！高中三年不了了之。畢業後非要娶那女孩不可！母親説什麼也不同意。母親認為是這個女孩害了自己的兒子，怎麼能娶這樣的兒媳婦呢？堅決不同意！他什麼辦法也沒有，於是做了一件天下最蠢的事情：畢業的第二個春天，在小時候看柳絮翻飛的橋頭搶了一輛車。

那年我已經隨着柳絮飛到了遙遠的北方。不知道他在做這事的時候柳絮有沒有看見？

多年後的又一個春天，我來到橋頭看柳絮翻飛，思緒萬千。當年的那羣“野孩子”早已經不知蹤影，柳絮已經不能成羣翻飛了，因為河的兩岸快光禿了。孩子們已經不需要茅茅針了，粽子商店裏到處有，做飯早已經不用柴了。我再也沒有吃到過小時候用蘆葦當柴燒出來的飯。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年的春天我見到了編織故事的朋友，他已經是一家大型五金公司的老總了。看到我在橋頭髮呆的看柳絮翻飛，他走出轎車差點兒眼鏡掉下來：“你從天上來嗎？”我笑笑：“我是隨着柳絮飛來的！”我們近二十年沒有見面了！

然後他告訴我他是怎麼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人變成老總的，他的發家史我聽不懂，只聽懂：“我經常對自己説，只要那座橋還挺立在岸上，我就有機會站起來！”“每年看到柳絮翻飛，我就會想起我們小時候的開心和野蠻！”“我就是靠這股野蠻的勁走到今天的。”

他多年來一直沒有成家，用他的.話來説就是，愛的熱情過早地耗盡了！慶幸他沒有最後迷失在柳絮深處！只是在柳絮翻飛的年齡誤入河塘濕了腳！

“她就沒有那麼慶幸了！婚早離了！聽説現在人在濟寧！”

她是這羣孩子中最漂亮的一個，因為學習好，家境好很早就被人注意了。高中還沒有畢業就有一些自認為有頭臉的人家上門説親，大概她自己也知道大學不可能考上，於是高三的時候就和學校外面的富家子定了情。那位子弟初中都沒有畢業，只是出身時含着金鑰匙順理成章地成了她的男朋友！這個男朋友小時候也和我們這羣孩子一起瘋過，只是自認條件好經常想欺負我們，結果當然是他“橫屍田野”了！後來早早地跟着他父親做生意去了，初中還沒有畢業就從我們的視野裏消失了。

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因為家境結合在一起，結果可以想象。她在有一年的春天吵了架後，抱着還不到一歲的女兒從橋上跳了下去。她被救上來後也從朋友們的視線裏消失了，再後來離了婚漂泊到武漢、深圳等地，做過文書，售樓小姐，開過商場，在這過程中自費讀完了大學後到濟寧。

無論柳絮如何翻飛也激不起她心裏半片漣漪。人還未老心靈卻早已衰竭了！不知道多年後她有沒有想起我會再次來到柳絮翻飛的橋頭，尋找當年留下的腳印？真想問一句：“你在他鄉還好嗎？”

無論生活對我們做過什麼，我始終沒有忘記那片翻飛的柳絮。無論身在何處每每看到柳絮翻飛，就會想起那座橋和橋上的人和橋上翻飛的柳絮和追趕柳絮的一羣“野孩子”。人生中能快樂看柳絮翻飛的日子有多少啊？所以經常對自己説，好好珍惜那份想看柳絮翻飛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