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稀散文

一

上個週日的中午，好不容易收拾完了廚房的髒亂，便想來個舒服的午間小憩。沒想到，卻幾次被小狗的叫聲驚醒。明明沒有聽到敲門聲啊？只好穿起衣服，跑去門口看，分明沒有人嘛。嗯，怕是小狗想要出去玩，便故意謊報軍情？我轉身拍拍小狗的腦袋，警告它不許再亂叫嚇唬我。

剛躺下一會兒，不想又在迷迷糊糊中被老媽的吆喝聲吵醒。原來老媽逛街回來，發現門上貼着一個信封，還粘着一個棒棒糖，便質疑這是怎麼回事兒。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唸叨着“原來小狗不是瞎叫，真的來過人啊！”，便翻轉着那個信封，研究起來。信封上寫着孩子的網名，落款也是一個網名，封口處是用透明膠粘着。考慮到這是孩子的隱私，而他還在輔導班上課，便拍了照片，發了QQ徵詢他的意見。在他允許了之後，我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信封，裏邊有兩小塊巧克力，還有一張明信片。我不禁心動了一下，便把明信片拍了照片發給孩子。那是他的一個校友，也是我們同樓的鄰居，特意在新年之際送來的祝福。

我看着明信片，微笑着放到孩子的書桌上。真是少年的情懷，還送明信片呢。

是啊！少年的情懷！一如我們少年時，也曾這般純善，這般真誠。

二

是的，我們少年時，沒有網絡，沒有電子郵件，沒有社交軟件。每到重要的節日，我們就去買賀卡和明信片。賀卡一般的小店都有賣，但我們更喜歡趴在街頭的賀卡地攤上，頭頂着頭地，評論着，挑選着。老闆只拿着大袋子過來，“嘩啦”一倒，賀卡便如雪片般飄落而下，我們便大呼小叫着，忙不迭地去揀選。那時候的賀卡可真多啊，各種精美的設計可以自由選擇，有的橫着翻，有的豎着看；有的色澤明豔，有的温馨淡雅；有的立體，有的`平面；有的還可以播放音樂，有的還散發淡淡的香味。我們便設想好要送的人選，依着他（她）的興致來選擇。明信片就只能去郵局購買，大多是成套來賣的，有明星的，有風景的，有動物的，有卡通片的。大學之前，我們很少會寄送明信片，説起來到底不如賀卡那麼多樣，多情懷。

選好了賀卡，還得寫賀卡，這也是很考驗大家的活計。平日裏作文寫得好的同學，就不用發愁，常常“刷刷拉拉”地就寫完了許多賀卡，裏邊祝福的詞語都不一樣，各種美好的詞句，看得也讓人非常動心；而平時沒有文字積累的同學，就非常害怕寫賀卡，即便撓破了腦袋，也憋不出幾個美詞美句來，便會去央求了會寫的同學來幫忙，或者直接去抄了人家的詞句回來。後來，有人在書攤上發現了一本賀卡專用詞句的書，裏邊分類收錄了不同需要的祝福詞句。這可美壞了許多人。於是，每次寫賀卡的時候，那本書便如同寶貝一般，在班級裏輪來傳去的，大家都想用最美好的詞句來表達自己的祝福。更有同學發揮着自己的才情，在賀卡上畫出不同的圖案，正是“錦上添花”。寫好了賀卡，裝在自備的白色信封裏，再工工整整地寫上“某某某（收）”的字樣，那份認真和仔細，可比平日裏的學習要來得更甚呢。

一年裏大略要送兩到三次賀卡，從新學年伊始的教師節開始，到元旦，然後就是春節了，當然同學的生日也要送賀卡表示祝賀。

那時候的教師節不興送花送禮，同學們便積極熱情地為老師準備着賀卡，恭恭敬敬地寫上一句：“老師您辛苦了！”，再一路小跑到辦公室門前，探着小腦袋進去打量，看看老師在不在裏邊。當然，更多的同學期盼着老師正好不在，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賀卡放在老師的桌子上，然後趕緊跑開。於是，我們常常能腦補到老師們翻看那些賀卡時的神態和表情：一手端着水杯，泯上一小口，評點着這個同學寫得真有趣，那個同學寫錯了幾個字，某某同學寫得情真意切，某某成績不好的學生竟也給老師送了賀卡，真是感動人呢，老師們也會在交流之間，或笑得前仰後合，或感動得熱淚盈眶。但是，同學們明白，老師們是真得高興，真得激動！因為他們收到的不只是一張張簡單的賀卡，而是一顆顆純真而善良的心，是學習感恩的心。

那時候我們不過聖誕節，於是元旦就是非常重要的節日了。通常元旦當天，學校會舉辦聯歡會。我們便要在那天之前準備好所有的賀卡，然後抱到教室裏去，一張張地送到同學手裏。別小看這賀卡在教室裏傳來遞去，那可是對一個人人緣關係的考驗，就是現在我們常説的“情商“。人緣好的同學，便在笑魘如花中接受着許多同學的祝福；人緣不好的同學，就兀自瞪着眼睛，嘟起了小嘴，強忍着“門前冷落鞍馬稀”的失落。沒辦法，誰讓他平時不招人待見呢？

而春節時，已經放了寒假。關係好的同學，還是會買了新春的賀卡，那種印着大紅燈籠和鞭炮的，紅紅豔豔的賀卡，寫上“新春快樂！吉祥如意”之類的賀詞，再自己送到人家的家裏去。膽小的同學怕見人家的家長，便會把賀卡投進人家的信箱裏，塞進人家的門縫裏，或者用膠水粘在人家的門上，就好像我孩子的同學那樣。

同學生日的賀卡便要揀選得更加精心，賀詞也要寫得充滿個性，還要情真意切。那還真是個撓頭的活兒，是要下一些功夫的呢。

於是買賀卡，寫賀卡，送賀卡，這是我們學生時代最重要的節日慶祝方式。雖然曾經祝福着“友誼長存”的朋友們很多後來都已陌路天涯。但我們依然保留着這種方式，一直到大學時代。

三

紛飛各地的舊日同學們，大都依靠書信保持溝通和聯絡，而逢年過節的賀卡則比過去更增加了許多情分。於是課餘時，我們總會有心收藏各種精美的賀卡，明信片和信紙，以及精美的郵票，在節日之際，連夜趕寫祝福，猶記得燭光裏那一張張認真的面孔，便想起不知是誰的感歎：認真的人最美！

通常郵寄的書信，外地需要兩天到五天的時間，本地當天或者隔天就到。於是我們總是精打細算着時間，力求保證在節日或者生日那天，讓人家收到自己的祝福。當然，也有失算的時候。記得有一張給本市好友的賀卡，整整用了一個星期才寄到，而新年的鐘聲都已經敲過了，我也是格外沮喪，抱怨着早知如此，不如自己送去，還顯得更加真切呢。

當然，情竇初開的年華，“愛情”便是恆久的主題。於是，書信，賀卡無不關乎郎情妾意，你儂我儂，於是總感慨“從前書信很慢，車馬很遠，一生只愛一人！”

四

是的，從前書信很慢，車馬很遠。而新世紀伊始，人們的生活搭上了互聯網的快車，那便如同蹬了哪吒的風火輪，快得要飛起來了呢。

有了電子郵件，人們不再書信往來；

有了社交軟件，即視的便捷感，讓人們忘記了距離，也無畏了海角天涯。

有了網站，人們通過網絡寄送電子賀卡，分分鐘的事情，再也無須費心等待。

當然，現在的孩子們也不給老師送賀卡了，他們送禮物，什麼鮮花啊，巧克力啊，甜點啊，八音盒啊等等等等。

似乎，一夜之間，人們都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時代；似乎，一夜之間，人們就淡忘了街角的大郵筒。

於是，人們便在發現賀卡和明信片時，驚呼着：“天吶，現在還有這個東西呢。”便感慨“物以稀為貴”！真真是要珍“稀”了！

五

是啊！珍“稀”！

電子訊息的時代，卻不是我喜歡的方式！總覺得網頁裏的來來去去，多少缺了些什麼。

孩子同學的一張明信片，讓我欣然，也讓我釋然。我想我明白了，我留戀的是那白紙黑字的真實，是那觸摸而過的温情，是一種珍“稀”的情懷。

是的！珍“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