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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柳笛後的春天散文

躲在柳笛後的春天散文

今年春來早。北方不過才是三月中旬,可十八度的氣温足以證明春天正款款而來。

躲在柳笛後的春天散文

今天風和日麗,空氣指數也不錯,於是,一家人來到水上公園遊玩。因為是週末,公園裏的人很多,明淨的天空上飄着各式各樣的風箏,地面上奔跑着放風箏的小孩子和大人。風很輕柔,拂在人的臉上很是愜意。

雖然已進入春天,但畢竟是初春,公寓裏基本上還是沒有幾縷綠色,地面的小草還沒有返青,所以無處可覓“百般紅紫鬥芳菲”。倒是人工湖裏的冰早已融化,四周已經圍了很多人。最引我注目的當然是湖邊的垂柳。遠遠看去,堤岸的垂柳呈淡黃色,這一抹淡黃驚動了我的視覺,吸引着我急忙走向近前,黃色彷彿一點點退去,直至灰色呈現。這些垂柳都很粗壯,有些枝條已然觸及湖面,猶如女子的散開長髮傾瀉而來,有幾縷隨風舞動,分外妖嬈。

輕輕地拉過一條柳枝,枝條上已經長出小米粒大的疙瘩。就是這些小疙瘩呈現出“柳色要遙近卻無”的淡黃。輕輕觸摸這些小疙瘩,然後放到鼻下輕嗅,一種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撲面而來的還有家鄉的味道,童年的味道。

小的時候,在我們那個村莊,家家門前幾乎都栽着兩棵柳樹,大多都是垂柳,街道兩旁更是柳樹居多。柳樹應該是是鄉下最先感知春天的樹木。所以,春天的柳實在讓人喜歡。我們村裏那個時候很少看的見迎春花,所以柳對我們來説就是春的使者,她總是最先傳播春的消息。當我們這些愛美的女孩子揹着父母偷偷退去臃腫的棉衣棉褲,還有點瑟瑟發冷時,張望的目光便落在柳枝的小疙瘩上,那顆有些不安的心就會平靜下來:春天來了,可以換上春裝了。

當我和小夥伴揹着書包去上學的時候,柳樹其實正睜開眉眼笑眯眯地目送我們呢!天氣一點點變暖,那些垂下的枝條上開始錯落有致地綴着一點一點飽滿的新綠,像鋼琴上一個一個的音符,當輕風拂過,柔柔的枝條便在風中自在搖曳,奏響了一支春之交響曲。如果你再仔細聽,似乎聽見風鈴的脆響,呵,那是鳥兒在枝頭賣弄着歌喉,一首接一首地唱歌呢。有的小夥伴説,我知道小鳥唱的是什麼歌。是什麼呢?大家齊聲問。“太陽當頭照,柳葉對我笑,小鳥説,早早早,你為什麼背上小書包……”在她的.渲染下,我們情不自禁地跟着一起唱“我去上學校,天天不遲到,愛學習,愛勞動,長大……”不知是柳樹的芽苞引來了歌者,還是我們的歌聲染綠了柳條,柳樹是越來越漂亮了。在每一個清晨黃昏,柳樹似一個美麗的少女,在人家門口,在乾淨的街道,擺着裙裾,扭着嫩腰,搖着纖手,向我們招手。這還不算最美,村頭小河旁是一小片柳樹林,舉目望去,嫩綠映襯着白雲,河水映射綠柳,天是那麼的瓦藍,那裏才是真正的柳如煙。

最喜歡的日子當然是週末了。三五成羣的小夥伴來到河邊的柳樹林。柳樹垂着嫩綠的枝條,宛若少女柔柔長長的手臂,在向我們每個人招手。小夥伴們像是到了遊樂場,撒了歡的嬉戲,玩耍。有在柔軟的土地上翻跟頭的,還有力氣大的男孩子躍躍欲試的摔跤,當然還有頑皮的小夥伴抓着柳枝盪鞦韆……而我們都喜歡的遊戲是,折下一根根柳枝,編織成柳條帽子戴在頭上,然後分成兩組,玩打游擊的遊戲。當我們都有些玩累的時候,索性坐在地上休息。嘰嘰喳喳地説東説西。

這時候一陣悦耳的聲音傳到我們的耳畔,大家紛紛抬起頭尋找聲源。最後發現,原來是張伯背靠在柳林裏那棵最粗的柳樹上,手心裏不知道把弄着什麼樂器,那悦耳的聲音便是從他手心裏發出的。見我們這羣小孩子好奇地盯着他,張伯似乎吹得更來勁,聲音更加歡快,我們豎起耳朵聽,原來是《春天在哪裏》的曲調。這首歌我們都熟悉,所以忍不住和着曲調唱了起來“春天在哪裏啊,春天在哪裏……"

唱完後,大家簇擁在張伯身邊,好奇地打量他的“樂器”,原來是一截空空的柳管。“太神奇了,張伯,這聲音是這根小木管發出來的嗎?”“對啊,就是這段柳管發出的聲音,這是柳笛,好聽吧。”張伯揚起手中的柳笛笑呵呵地説。“好聽,張伯您可不可以教教我們怎麼做柳笛?”“對啊,您教我們吧。”小夥伴們一起懇切地説。“好啊,你們仔細看啊。”張伯説着,直起身子伸手摺下一枝小手指粗的柳枝,褪去柳葉,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把小刀,把柳枝的兩短削整齊。又放在掌心,用兩個手掌將那段柳條搓了搓,我們看到綠色的樹皮略略有些熟軟,最後,彷彿變魔術般的,張伯猛地抽出樹枝,一管柳笛就温順地呈現在他的掌心。“做好了,你們誰來試試?願意怎麼吹就怎麼吹。”有個性急的小夥伴接了過來,迫不及待地放在嘴邊鼓起腮幫子用力吹。柳笛發出“嘟嘟”的聲音,“吹響了,真的吹響了。”我們跟着歡呼。

“柳笛聲是由柳管的粗細決定的,粗的柳管笛音渾厚,‘嗚嗚’的像牛吼;細的柳管笛音尖俏,‘吱吱’的像雄雞打鳴。”張伯一邊形象的打着比喻,一邊手不停地做着柳笛,最後我們每人手裏都有了一管柳笛。於是,不大工夫,柳樹林裏音樂聲四起,一會“嗚嗚”,一會“吱吱”好不熱鬧。張伯笑着看着我們,笑着笑着,我看到他背過身去,似乎在抹眼淚。當時只顧得歡喜,以為張伯眼睛可能進了什麼東西,所以去抹眼睛,也沒顧得問張伯怎麼了。

玩耍夠了,小夥伴們一個個綠着手心綠着嘴脣,拿着柳笛蹦蹦跳跳回家。到了家,我急忙跟奶奶炫耀柳笛,奶奶説:“你張伯給你做的吧。”“奶奶,你怎麼知道啊?”我有些好奇。“你張伯腿有殘疾,家裏又窮沒討上媳婦。三十多歲那年起早去趕集在路邊見到一個用小被子包裹着的被人遺棄的嬰兒,過去很多人都沒人要,他心善抱回了家。那個孩子是個男孩,才不過八個月。你張伯一個大男人把這個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取名小軍,爺倆相依為命,日子倒也平實。小軍七歲那年卻被找上門的親生父母要了回去,本來給你張伯留了一些錢,可你張伯沒要,就是希望小軍可以常回來看看他。”我有些驚呆了,可對奶奶嘴裏説的小軍並沒有印象。“小軍比你大,他被爸媽領走哪年你才三歲,這一晃都七八年了。小軍走了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一定是他的親生父母怕小軍回到你張伯身邊,所以狠心不讓他們見面。你張伯失去了小軍,一下子老了,小軍小時候的玩具都是你張伯自己做的,尤其是柳笛,咱全村就你張伯做得最好,吹出來的最好聽。他想小軍啊,每到春天他都會做很多柳笛,村裏人知道,他是盼着小軍回來看看他,跟他一起吹柳笛。”聽了奶奶講的故事,我終於明白,那天張伯抹眼睛是真的流淚了,是思念小軍的淚。

後來,每到週末我們小夥伴依舊去小樹林玩耍,大概其它夥伴也都聽家人講了小軍的故事,我們到了小樹林都親親熱熱地簇擁着張伯,讓他教我們做柳笛,然後我們一起吹響,雖然吹得雜亂無章,但在那時的我們看來,那優美的笛聲,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音樂了。這旋律讓我們開懷,也讓張伯的臉上佈滿了笑容,我們的柳笛聲整整響徹了一個春天。

後來,隨爸媽搬到城裏,故鄉的消息越來越少,但柳笛始終不曾在記憶裏退出,每到春天,也會欣然折下柳枝,快速地做好一支柳笛,放在脣邊輕輕吹響,記憶便循着笛聲款款醒來。再後來回家鄉,聽説張伯的兒子小軍回來了,小軍思念張伯,也捨不得張伯孤苦伶仃,所以説服了父母,回到了張伯身邊,那時小軍已經長成一個英俊小夥子。將張伯的舊房拆了蓋了一層明亮的新房,兩年後,討了一個漂亮媳婦,再後來又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據説張伯每天都笑不攏嘴,小孫女會走了,張伯就領着小孫女去那片已經很是壯闊的柳樹林嬉戲玩耍,也會給小女孩做柳笛,吹響他的春天……

媽媽你看,爸爸在做什麼呢?”孩子的話將我從童年的回憶拉回到現實,原來我已經在柳樹下出神了很久。看過去,孩子的爸爸正在做柳笛,我有些興奮,有些感動,“原來你也會做柳笛啊?”“這有什麼稀奇,柳笛也是我們小時候的玩具呢。”孩子的爸爸晃着柳笛笑着説。

“嘟嘟嘟”兒子歡快地吹響了柳笛,春天,把自己潛心譜寫的歌聲藏在柳樹的枝條裏,每個孩子卻都有本事把這歌聲找出來,聽,春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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