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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家洞》李賀唐詩

《黃家洞》李賀唐詩

《黃家洞》是唐代詩人李賀的作品,這首詩描述了黃家洞人自衞反抗官軍的情況。

《黃家洞》李賀唐詩

黃家洞⑴

雀步蹙沙聲促促⑵,四尺角弓青石鏃⑶。

黑幡三點銅鼓鳴⑷,高作猿啼搖箭箙⑸。

彩巾纏踍幅半斜⑹,溪頭簇隊映葛花⑺。

山潭晚霧吟白鼉⑻,竹蛇飛蠹射金沙⑼。

閒驅竹馬緩歸家⑽,官軍自殺容州槎⑾。

【註釋】

⑴黃家洞:史稱“黃洞”或“黃家”,唐朝時住在邕州——今廣西邕寧縣一帶的少數民族,以其曾居黃橙洞,故如是稱。

⑵雀步:行路像雀躍一樣。蹙(cù):踩踏的意思。促促:象聲詞,在沙地上行走的聲音。

⑶角弓:用獸角做成的弓箭。青石鏃(zú):用青石磨成的箭頭。

⑷幡(fān):一種窄長的旗幟。點:指點。揮動示意。銅鼓:古代南方少數民族用銅鑄成的鼓,供聚集或征戰時用。

⑸高作猿啼:高聲呼叫像猿啼一樣。箙(fú):盛箭的器具。彩巾:綵帶纏繞在小腳上,打綁腿。

⑹踍(qiāo):字書無此字,疑“跤”或“骹”字,實即小腿。幅半斜:綁腿打成斜折行狀。

⑺溪頭:猶溪邊。 唐李端《送客東歸》詩:“行人相見便東西,日暮溪頭飲馬別。”

⑻白鼉(tuó):鱷魚的一種,俗稱鼉龍,又稱豬龍婆。

⑼竹蛇:竹根蛇,劇毒。飛蠹(dù):毒蟲名。王琦認為是“飛蠱”之誤。射金沙:含沙射人影。據傳,一種名叫“蜮”的短狐,能含沙射人。

⑽竹馬:在這裏指當地一種小型的、能穿越竹林的馬。葉葱奇以為“竹馬”為指小兒,大約是據“青梅竹馬”一語;王琦認為是當地一種馬名。

⑾容州:唐代州名,今廣西一帶。槎(chá):土著居民之通稱。

【白話譯文】

像雀兒跳躍,促促地踩着黃沙上戰場,青石磨製的箭頭,飾有獸角的硬弓四尺長。黑旗三揮,銅鼓擂得震天響,高聲吶喊如猿啼,還用力搖動着箭囊。綵帶纏在小腿上,打成斜折狀,綵衣繽紛的隊伍與葛花相映,排列在溪旁。夜霧籠罩的山潭裏,白鼉的吼聲令人膽喪,竹蛇飛蠹在暗處襲擊,更叫人難以提防。黃洞人獲勝,悠閒地騎着竹馬緩緩回家去,官兵在容州竟殘殺轄境的百姓去冒功請賞。

【創作背景】

朱自清考定此詩作於唐憲宗元和三年(808年)六月後(參見《朱自清古典文學論文集·李賀年譜》,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當今流行的各注本,均引李賀詩三家評註本王琦注,把貞元十年(794年)、元和初、元和十一年(816年)發生的黃家洞蠻起事事並列於題後。一般認為《黃家洞》一詩是刺元和十一年裴行立殺容民以報軍功之事的,因為王琦注只在裴行立事中註明有妄殺容民事,與詩中的“官軍自殺容州槎”句暗合。當然這只是誤解。裴行立請兵事發生在元和十一年(816年)十一月,“是年賀死”。李賀不可能寫詩去刺裴行立。這首詩也不可能寫於貞元十年後,因是時李賀僅四周歲。所以,唯一的解釋是《黃家洞》一詩寫於元和三年(808年)六月後。同年五、六月間黃家洞蠻首領黃少卿降而復叛,《黃家洞》詩反映的就是這一史實。

中唐時期從唐德宗貞元到唐憲宗元和年間,當時少數民族黃家洞部族起兵反抗朝廷統治,和官軍進行了長時期的鬥爭。關於這個地區少數民族反抗朝廷統治的原因,晚唐人樊綽在他所著的《蠻書》一書中有較深刻的記載:“緣邕、交兩地長吏苛暴,恣殺非辜,致令眾蠻告冤,因茲頻來攻掠。”《舊唐書·孔戣傳》也説:“時桂管經略使陽旻、桂仲武、裴行立等騷動生蠻,以求功伐,遂致嶺表累歲用兵。”此處雖沒有説得《蠻書》那麼明白,但也指出了是由於裴行立等為了以征伐立功,去騷擾少數民族引起他們的`反抗,這些記載都是比較公正的。這些是李賀創作這首詩的歷史背景。

【賞析】

全詩僅十句。頭八句是寫黃家洞蠻抗擊官軍的戰事大略。“雀步蹙沙聲促促,四尺角弓青石鏃”是寫其步履與武裝。步子非常奇特,是雀兒一樣的步子,一跳一跳的,步子踏(“蹙”)在沙上,便發出“促促”的響聲;而他們的武裝卻是四尺見長的用獸角裝飾的弓和用青石作箭頭的箭。“黑幡三點銅鼓鳴,高作猿啼搖箭箙”是寫黃家洞蠻部隊的情狀。一種狹而長的黑旗點了三下,銅鼓聲大震,蠻民集合了。每一個黃家洞人都像猿猴那樣怪聲怪氣地大聲叫喊,雙手還頻頻搖着自己的箭袋(箭箙)。“巾纏踍幅半斜,溪頭簇隊映葛花”是寫這支部隊的“軍服”。這“軍服”和民服無異,也是夠別緻的了:他們的“裹腿”僅用彩巾斜纏着的。這一支隊伍在溪頭傲立,映着正在開放的紅紫色的葛花,那豔麗斑駁的色彩也夠撩人眼目的了。“山潭晚霧吟白鼉,竹蛇飛蠹射金沙”是寫黃家洞蠻伏擊官軍的戰事。這一場伏擊是這樣奇妙、神速,就好似白鼉晚吟、竹葉青蛇、飛蠹突然向人發動襲擊一樣,不但恐怖異常,也讓人猝不及防。這一句王琦解為“狀洞中景物”,實不確。因為這樣解,此句便遊離於全篇。葉葱奇注為寫翻船(白鼉)和蠻人之射箭(竹蛇、飛蠹)。又有點過於拘泥。其實這兩句就是寫黃家洞蠻作戰的勇猛無敵、神速無匹的。

後兩句是寫戰後情景。這裏有一個對照:黃家洞蠻在戰後,騎着自己的“竹馬”悠悠然地回到家裏;可官軍卻屠殺容州的百姓,以人頭數交差。

這首詩的題旨是刺官軍的無能、殘暴與歹毒。李賀一生,貧病相加,仕途多舛。他對當道者是充滿了無比的憎恨與憤怒的。他的詩因此很不乏譏刺時事之作。如《夜飲朝眠曲》是刺當權者的淫逸生活的,《秦宮詩》是刺豪門的專橫跋扈的,《呂將軍歌》是刺宦官帶兵平藩的,《老夫採玉歌》是刺富者榨取採玉工人血汗的。《黃家洞》與這些諷時刺世之作,在批判的精神上是相通的。但這一首詩同情並謳歌少數民族人民的起義鬥爭,這在唐詩中又實屬罕見。李賀的這一首詩,是超越了階級和種族偏見的。在這一點上,李賀要比他的師長韓愈——他稱黃家洞為“賊”——的思想要先進得多。這首詩應當是李賀詩中的民主性的精華。雖歷經世,又過千載,這首詩的思想異彩仍能在唐詩苑中放射出奕奕不滅的耀眼光華。

《黃家洞》在藝術上仍是一種奇崛幽峭,穠麗悽清的風格。奇特的步式、蠻荒的戎裝、猿啼一般的怪叫,都生髮出一種詭奇而幽麗的神韻;而那與這“奇裝異服”相映的紅紫色的葛花,又很能增加全詩的悽清而豔麗的氛圍。在這裏,詩人是把戰士詩化了。把戰事也詩化了。戰爭並不殘酷,它顯得很美好,很有趣。這一點不僅説明詩人的同情是在黃家洞人民方面,也説明詩人的美學觀總是和善、和同情心聯繫在一起的。再就是篇末點題法。全詩十句有九句是寫黃家洞人的軍威的,僅在篇末才點了官軍一筆。而這一筆恰恰是全詩的關鍵處、詩意所在。全詩由這一句而神彩飛動,令人震驚。按理説,表現主題的部分一定要用重筆墨,不厭其繁,而這首詩卻一反常情,不厭其略。這種手法,恰如相聲的抖包袱皮,一層層剝去,顯得很有趣,很有情致,而剝到最後竟是一個奇異的發現,這就要比句句寫官軍殺良報功的方法巧妙、神奇,而且會經濟得多。大約這種方法十分類似軍事上的聲東擊西,很能出奇而制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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