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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遊天姥吟留別的夢境解析

夢遊天姥吟留別的夢境解析

李白的《夢遊天姥吟留別》是原人教版高中《語文》必修教材第三冊中的一篇課文,課改後被調整移到人教版課標實驗教科書《語文》選修教材《中國古代詩歌散文欣賞》中,仍是經典的傳統教學篇目。接下來小編為你帶來夢遊天姥吟留別的夢境解析,希望對你有幫助。

我課改前、課改後都聽過一些高中老師對這篇詩歌的課堂教學,總的來看,他們在本文解讀上依舊思維單一,在鑑賞角度上缺乏開發創新,究其原因:一是受教學參考資料上的觀點的束縛,二是對文本本身的解讀不夠深入。許多教師都是依照有關教學參考資料上的觀點來講解:“夢遊”就是“夢中游”;“天姥”即“夢遊”的地點——天姥山;“吟”即一種詩體形式;“留別”即表明此詩是留給為自己送行的朋友的;認為“夢遊天姥”就是記敍詩人在夢中游歷天姥山的一個“夢境”,因而全詩富有浪漫的色彩、新奇的比喻、奇特的想象、大膽的誇張、雄渾的氣勢等等。這些看似言之有理,但關鍵之處其實不然。儘管有一種文藝理論觀點認為:藝術作品就是藝術家的“白日夢”,藝術創作的過程就是藝術家做“白日夢”的過程。但我卻不認為李白在《夢遊天姥吟留別》中是在講述一個“白日夢”,全詩也不是在記敍的一個“夢中”遊天姥的“夢境”,而是在表達詩人藴藏在心中的一種“夢想”與追求。

眾所周知,“詩言志,歌抒情”。解讀一位古人如何通過詩歌來言志抒情,有一個很重要的途徑就是要“知人論世”,即要了解一個人並研究他所處的時代背景。那麼,李白是在怎樣的時代背景下和複雜心情中寫作出《夢遊天姥吟留別》的呢?綜合有關研究資料來看:李白於唐開元十三年(公元725年)25歲時離開四川,開始了長達16年的漫遊生活。天寶元年(公元742年),42歲的李白得到唐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的推薦,被唐玄宗召入宮中任供奉翰林,並常陪侍在皇上左右。玄宗每有宴請或郊遊,必命李白侍從,利用他的敏捷詩才,賦詩紀實,向人誇示。李白一方面因為得到了玄宗的高度寵信,另一方面也因為自己放浪形骸、不願趨奉權貴,因此遭到了朝中某些同僚的嫉恨、排擠與詆譭。據説,李白有次“奉詔醉中起草詔書,引足令高力士脱靴,宮中人恨之”(《李白年譜》),於是有人到玄宗那裏去誹謗李白,導致玄宗疏遠李白。天寶三年(公元744年),

唐玄宗拿出一筆“補償金”就把李白從朝中解職辭退了。李白出了翰林之後,來到他在山東東魯的家中居住了一段不長時間,第二年,即天寶四年(公元745年),李白就告別東魯家園,又一次地踏上了漫遊的征途。這首《夢遊天姥吟留別》就是他告別“東魯諸公”時所作。

瞭解了這首詩的寫作背景,我們再來看這首詩的最核心內容——詩中所言明的“志”和所抒發的“情”到底是什麼?我認為就是詩歌的最後兩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這兩句應是李白對其所言之“志”、所抒之“情”的“畫龍點睛”!如果有了這個共識,往下我們就好對《夢遊天姥吟留別》中的“夢”進行具體解析了。我認為《夢遊天姥吟留別》中的“夢”不是“夢中”之夢;李白的“夢”遊並非是在“夢中”遊,而是一種“夢想”遊。有人一定會追問:有什麼依據説詩人寫的“夢”遊不是“夢中”遊而是“夢想”遊呢?我下面將先按照常理、再依據文本來回答有人提出的疑問。

我們先按照常理來看:

“夢中”的“夢”,通常表現的是人的一種無意識狀態,其“夢中”的內容多是畫面蕪雜、呈現無序、缺乏內在聯繫的零散印象;而“夢想”的“夢”,則通常表現的是人的一種有意識行為,其“夢想”的內容常為目標集中、表達有序、具有邏輯層次的想象過程。

“夢中”的“夢”,只是一種以“刺激-反應”為基礎的正常生理現象;而“夢想”的“夢”,則是一種以聯想與想象為基礎的特殊心理現象。

“夢中”的“夢”所呈現的只是人對過去的某種生活回憶;而“夢想”的“夢”所體現的則是人對未來的某種精神追求。

是不是這樣的?我們再依據文本來看。原詩《夢遊天姥吟留別》(也題作《夢遊天姥山別東魯諸公》)全文如下: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天台一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渡鏡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盪漾清猿啼。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千巖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龍吟殷巖泉,慄深林兮驚層巔。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惟覺時之枕蓆,失向來之煙霞。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全詩共有三節(三個段落)。

第一節是詩人説明自己產生“夢想”“遊天姥”的原因,而且這個原因是通過比較之後才產生的。翻譯成白話文就是:我從航海的人那裏聽到傳説海上有座仙山叫瀛洲,可因為大海波濤渺茫確實不易尋求;而吳越一帶的人談起天姥山,説那雲霞忽明忽暗的景象有時就能夠看到。那天姥山彷彿連接着天遮斷了天空,它山勢高過五嶽,遮蔽了赤城山。即使天台山高一萬八千丈,可對着這天姥山,卻矮小得像要向東南方傾倒一樣。因此,既然去不了海上仙山瀛洲,那就不如到吳越的天姥山去遊歷一番也好。

第二節是詩人描述自己如何“夢想”“遊天姥”的內容,也算是做的一個“白日夢”片斷吧。翻譯成白話文就是:我根據人們對天姥山的傳説,夢想去遊一趟天姥山。在急切心情的驅使下,我夢想連夜飛渡到那月光映照下的鏡湖。想象那湖上的月光映照着我的身影,送我到剡溪。詩人謝靈運遊天姥山時住宿的.地方現在還存在,清澈的溪流水波盪漾,山中的猿猴叫聲極為悽清。我腳穿那謝公為遊山而特製的木屐,親自攀登高聳入雲的“天梯”(高峻陡峭的山路)。在半山腰能看見從海上升起的太陽,在山頂上彷彿可以聽到天雞啼鳴。無數山巖重疊,道路曲折迴旋,沒有一定的方向。由於迷戀奇花,倚着山石,不覺已經天黑了。這時聽到巖泉發出的響聲,既像熊在吼,又像龍在吟,使幽靜的樹林戰慄,使層層山巖震驚,烏雲黑沉沉地像要下雨了,水波盪漾升起陣陣煙霧。突然閃電迅雷,像是把山巒崩裂一樣。電閃雷鳴使我彷彿看到像是仙府一樣的石門,轟隆一聲從中間打開了,洞中蔚藍的天空廣闊無際,看不到盡頭;閃電中的羣巒疊嶂好像日月的光輝照耀着金銀築成的神仙宮殿。閃電中我彷彿看到雲中的神仙用彩虹做衣裳,把清風當作馬,一個接一個地下來了;閃電中我彷彿看到老虎彈奏着琴瑟,鸞鳥駕着車,仙人成羣結隊多得像麻一樣。猛然間我心驚膽顫,神志恍惚,一驚而起,不禁長聲歎息。原來我仍醒着,枕頭牀蓆也都在,可剛才夢幻中的煙霧雲霞卻原來根本沒有。

第三節是詩人解釋自己為何“夢想”“遊天姥”的目的,表達的是詩人對“夢想”的某種精神追求。翻譯成白話文就是:人世間行樂也應像暢遊夢中幻境一樣,自古以來萬事都像東流的水一樣一去不復返。你們問我告別諸位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這可不好説哦。我暫且把白鹿放在青青的山崖間,要想遠行時就騎上它去探訪像天姥山這樣的名山。為什麼非要低頭彎腰去侍奉巴結權貴們,讓人不能舒心暢意、開開心心地做自己所喜歡做的事情呢!

綜觀全詩,所表現的完全是詩人的一種有意識的、主動而自覺的創作行為,其“夢想”的產生、“夢想”的內容、“夢想”的追求都非常清晰而有條理,富有邏輯思維的層次性和積極聯想與想象的過程性。

本文之所以要把《夢遊天姥吟留別》中的“夢”重新進行一番解析,是因為在實際課堂教學過程中,如果不首先把詩中的“夢”解讀準,那麼整個教學過程就不能順利推進,常常出現顧此失彼、不能自圓其説的情形。例如,若把詩中的“夢”當作“夢境”來講,那麼詩歌的第一節和第三節就就完全脱離“夢境”了。再説,如果整首詩的中心和重點是在記敍一個“夢境”,那麼該詩第三節中的那句極其關鍵的、直抒胸臆的議論——“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就顯得十分突兀。因為這最“畫龍點睛”的最後一句,竟與詩中有關“夢遊天姥山”的情景之間,怎麼也構不成一種思維鏈。而只有把《夢遊天姥吟留別》中的“夢”當作“夢想”來講,那麼整首詩歌就顯得自然而順暢,既有產生“夢想”的原因(詩的第一節),又有展開“夢想”的過程(詩的第二節),更有表達“夢想”的目的(詩的第三節),再稍微聯想一下詩人寫作此詩的歷史背景,一切都那麼的合情合理。至於詩人此前本沒有遊歷過“天姥山”,可為什麼能在詩中把“遊天姥山”的過程描繪得如此栩栩如生、彷彿讓人身臨其境呢?我想,這一定與詩人在寫作此詩之前,曾有16年的漫遊經歷和生活積累有關,李白可能把他在其他地方登山時的所見、所聞、所感移植到了此詩當中。這也證明了一個真理:“生活是創作的唯一源泉”。再如李白在詩中寫到“腳著謝公屐”,這“謝公屐”就是南朝時的一位喜愛遊玩山水的詩人謝靈運(公元385年—433年)專為登山而特製的鞋子,可見李白為自己“夢想”如何攀登天姥山是有意識、有目的地作了充分準備的。

最後,我把自己對《夢遊天姥吟留別》這首詩的創作思想作如下兩點概括與揭示:

一、“夢遊天姥”,不是在記敍詩人“夢中游天姥”的離奇景遇,而是在抒發詩人“夢想遊天姥”的強烈願望。詩人通過抒發自己“夢想遊天姥”的強烈願望,排遣的是他在現實生活中“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內心痛苦,表達的是一種對心靈解放與精神超脱的極度渴望。

二、“吟留別”,是詩人想通過這首詩歌告訴那些留在京城的朋友或醉心於官場的朋友,不要“摧眉折腰事權貴”,當感到“不得開心顏”的時候,應當想到“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不如像我這樣想開些,“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到美好的大自然去放飛心情,獲得精神的自由。

李白在《夢遊天姥吟留別》這首詩中所要言表的“志”和所要抒發的“情”,大抵如此。可有人卻把這首詩定位為“是一首遊仙詩”,認為這是李白在“飽受權貴的打擊和排斥後,被放出京,因在政治上遭受失敗的怨憤始終鬱積於懷”,於是“寄情於求仙訪道”。(見人教版普通高中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中國古代詩歌散文欣賞>教師教學用書》第42頁)我認為這也是脱離了文本實際的。從原詩來看,其中除有兩句是寫“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仙之人兮列如麻”外,再根本沒有絲毫關於詩人試圖“求仙”“訪道”“向佛”的隱含信息。而“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仙之人兮列

如麻”這兩句誇張性的擬人與比喻,也只是李白在“夢想遊天姥”的過程中,想象那“天姥山”的千姿百態的山巒疊嶂在電閃雷鳴背景下可能出現的“幻覺”,而不是在表現李白對“仙人”“仙境”的嚮往與追求。結合全詩來看,當聽到人們傳説海山有座叫“瀛洲”的仙山時,李白憑理智知道,這是“煙濤微茫信難求”,根本不去追求。而當聽到“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既可望又可求時,李白立即產生嚮往,想去攀登現實中那“勢拔五嶽掩赤城”的“天姥山”。併為此夢想能“一夜飛渡鏡湖月”,立刻飛到那“連天向天橫”的天姥山下。李白除了有“夢遊天姥”的強烈興趣外,還對現實自然界的其他“名山”具有興趣。如他在詩中告訴朋友説:“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我認為,這裏的李白不論想“夢遊天姥”也好,或打算探“訪”更多的“名山”也好,其實都是在用一種極其浪漫的表象來掩飾他極其現實的想法——“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我想誰都不會否認,作為李白的一種“夢想”與追求,“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一句不僅是“詩眼”所在,而且是千古名句,但我們也要清楚這點:李白所不願“摧眉折腰”侍奉巴結的“權貴”,絕不包括當時的最高統治者唐玄宗,而只能是那些在級別上能夠管壓着李白、並想從李白身上撈點油水圖謀索賄的朝廷官員。從李白後來的人生經歷來看,其實還真是沒有完全放棄“事權貴”的。例如李白在寫出《夢遊天姥吟留別》這首詩歌的當年(天寶四年)不久,就曾和高適、杜甫一起去拜謁過北海太守李邕;天寶七年,李白又去謁見過廬江太守昊王李抵;天寶十四年,李白還應邀出任過唐永王李?的幕僚至於李白在後來多次“事權貴”的過程中,是否完全沒有“摧眉折腰”過?很難説。

所以,儘管李白在“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的宣言裏彰顯了一種做人的氣節和人格尊嚴,但我看來,在李白內心深處仍是懦弱的、自卑的。他對不能得罪的“權貴”,他對所看不慣的官場腐敗以及其他一些“潛規則”,李白或是不敢抗爭,或是不想面對,或是不願同流合污。我們如果用儒家倡導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標準來衡量李白在這首詩中所體現的思想,“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也只是處於一種思想境界的最初級階段——“修身”而已。而且李白在詩中所選擇的“修身”途徑也只不過是“夢遊天姥”似的自我陶醉、遍“訪名山”樣的自尋快樂,而這其實也是選擇了一種在我們當代人看來極不認同的處世方式——逃避現實!而這一點,也正是我們今天教學這篇傳統名篇時,應引導學生認真分析和正確認識的地方。“做夢”哪個不會?“夢想”誰人沒有?但怎樣的“夢想”才是我們這個時代所需要的,怎樣的“夢想”才是我們這個民族應弘揚的,怎樣的“夢想”才能導向一種腳踏實地的奮鬥理想和具體實踐?尚請我們的教師在備課與教學過程中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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