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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氣節説承疇雜文隨筆

論氣節説承疇雜文隨筆

談及近代中國衰敗的根本原因,許多學者都將之歸咎於甲申紀年的東虜入關。野蠻的統治,嚴酷的鎮壓于禁錮,讓華夏失去了生機,陷入了泥沼。如今,再次回顧那段哀切的歷史仍讓我們唏噓不已。

論氣節説承疇雜文隨筆

是啊,在那個血腥的,紛亂的,窒息的,令人絕望的,猶如夢魘般的漫長歲月中無論是活着還是死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看,一切美好的,正確的,值得珍惜與守護的都被摧毀了,而本當被唾棄,被嗤之以鼻,被斥責批駁的反倒倍受推崇。一切都顛倒了過來。一切都是這麼的難以想象。

本來啊,新舊交替,朝代更迭,必會導致社會倒退,意識形態混亂,價值取向扭曲。可隨着社會的逐漸穩定,民生的逐漸恢復,經濟的逐漸繁榮,那業已荒蕪污穢的心靈綠洲便又會生出純善的,慈愍的,哲睿的明豔花朵。但可惜,上蒼沒有給我們足夠的時間,上蒼沒有顧戀這個多災多難的民族。在此消彼長下,在後續政權的高壓下,泱泱中華喪失了自強,追趕,超越的機會。

我常常在想,身處浩劫之下,我們該如何革新順應,我們該如何總結反思,我們該怎樣重塑自我,我們該怎樣獲得新生。在解讀史冊典籍時我們會發現,在民族存亡之既總有一些志士通過不同的.方式企圖挽救,延續他們視之為生命的家國。儘管這只是一種奢望,儘管這根本就是徒勞無功。但是,他們還是為了同一目標而苦苦奮鬥着。這些志士們或化敵為友,或分路揚鑣乃至反目成仇,但不可否認,他們都滿懷信心地,偏執地,不顧一切地尋求着,爭取着。我們無法判斷孰對孰錯,我們無法辨別誰忠誰奸。因為一切都太複雜了;因為一切都太沉重了;因為一切都太令人感慨痛惋了。

本人要講的絕非一個人,而是一類人,一個羣體,一個羣心繫天下的智者,勇者,荷負者,忍辱者。他們不計自身,他們不忘初衷。他們在指責與苦痛中奮力前行;他們在無助與期盼中尋求天堂。對。就是天堂,那個明耀顯赫的,萬眾歡喜的,億兆百姓所共有的天堂。

在明史中,洪承疇無疑是個倍受爭議的人。流民,亂匪,盜寇,義軍將之視做毒蠍猛獸;大明皇帝將之視為社稷倚仗;滿人將之視為開國功臣。廣大民眾將之視為於漢奸,敗類。平心而論,其人清白博學,肅端峭直。他為了明室,除猖毒,掃妖氛,安社稷,靖家國,甚至不惜揹負惡名。待投順清朝後,他勸喻太宗沿用故典,倡興水利,減免賦税,注重科舉,平賊撫民,極力使百姓免於刀兵,從而使這個久經戰亂的國家迅速得以統一穩定。他是做了貳臣,但其平生所為非但稱得上是無愧於心,而且還施德於蒼生,綏撫於百姓。試想,自天啟以來,憂攘連年,亂端四起,而朝廷不加恩恤,致使賊氛拵熾,極禍中原。其旋滅旋熾,降叛不定,大江南北數千裏地皆被蹂躪。撫之既不能行,便唯有摧破蕩滅了。適逢東域用兵,致税賦頻加,民生凋敝。在此國運艱難之即,洪承疇,孫傳庭,盧象升,祖大壽等諸公外抗驕虜,內靖地方。雖知國事不可為而為之;固知社稷不可安而安之。至於屈身事虜,實乃力竭而陷,何負家國也?至於,君主苛責,甚多枉殺,豈非君負臣焉。況且大明敗亡,實屬氣運劫數,非人力之能挽回。在那個動盪的年代,人心思變,見風使舵之輩多矣。許定國,劉良佐,劉澤清一般奸惡趁機做大,他們統雄兵,據要地,但知聚斂戮掠,未聞奮戈報效。其身為藩籬,非但日日索餉,時時謀私,且賊人至而裹足,敵兵來而遑奔。他們雖言平賊而實作惡與內,他們雖口稱固疆而實通番納土。其畢智盡能,奸偽罔利之舉,乃實實之貳臣邪醜也。與之比較,洪承疇無論保境還是效清,都矢志不渝,披瀝肝膽。或許,在他的心目中只有天下蒼生;或許,在他看來但求問心無愧。自古真正的救世者必是不計個人榮辱;必是敢一力承當。他們不再乎非議謾罵;他們無畏與眾口洶洶。他們之所以堅守者,在於報君恩;他們之所以投效者,在於解疾苦。你看他仕明時,備歷艱辛,致延國祚。歸命後,宣播義理,推行合流,勸施仁政,撫濟民眾。這那一點不是賢達之舉,這那一點不是良吏所為。至於在一統的過程中出現的殺戮行為,他亦儘量避免。其實呢,在時代大背景下發生的慘禍,那是歷史始然,並不能武斷地單歸咎他一人。總之,他作為亂世中的抵柱,恢復清平的能臣,還是有可取的一面。

但長期以來,我們拘泥於傳統意義上的忠於奸,善於惡,黑於白,好與壞,可謂是嚴苛的不近人情。執拗的妄顧事實。我們容不得絲毫的差池;我們見不得一丁點的瑕疵。比如,在揚州抗清的史閣部,教科書上對他推崇的是無以復加,而乞敵的東林黨魁錢謙益則被斥責的無一是處,可那真實的史可法空有高風亮節而實無救國之策。弘光一朝的崩潰與作為本兵的他舉措失當亦有一定的關係。歷史啊,遠非你認為的那般。現實啊,不止你看得到那樣。一切的一切,都是複雜的,難以捉摸的。而這種受某種主流觀念所支配,以個人好惡為標準,乃至為某種社會迫切需要的意識形態,輿論導向或主觀認知所服務的,妄顧當時錯綜複雜的時代背景,鬥爭態勢,人際關係,亦或是少數不受重視的,卻有着真知灼見的學者,公允的,客觀的,嚴謹的,不受輿論思潮,階級認可,黨派歸屬所影響的個人表述,評判恰恰是有違良知,有違科學精神的。如果我們受那些片面的,武斷的,偏激的,狹隘的,乃至帶有強烈民族,階級,個人情感的,宣泄式的讚美,批判,所灌輸,所誤導。那麼就不可避免地陷入人云亦云,盲從附眾的境地。從而無法從歷史中尋找規律,正視現今,吸取教訓,修正自我。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好壞交織的;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存在不足的。我們大家既受着整體大環境的制約,又或多或少地保留着自身特色,所以看人看事切不能一概而論。

正如那個在世人眼中臭名昭著的馬士英。他雖有萬般不是,但卻一直擁簇着主上流遷逃亡,一直從事着復明事業。即便前景在怎麼暗淡;再怎麼令人絕望,亦不曾屈膝事虜。還有那個括取財賄,囊皆盡稁的朱大典,亦在城破之日,從忠續以死。馬朱等人俱無遠略,無能持廉,但不能否認其身為明臣的氣節。再説那個忠於國事,奮力擊賊的祖大壽,追剿民軍自不用説,單是糧盡則殺馬,馬盡則食人的慨烈,就稱得上是可歌可涕。儘管後來他殺了不願附從的何可綱,悖了明皇,負了家國。但平心而論,能

抵抗到這一步他亦算是盡心了。夫,將者竭忠以衞社稷,若民因之而殆盡,孰之罪也?

本文並不是替以上貳臣進行辯解,因為在當時尖鋭的,幾乎是不可調和的階段矛盾下;在不斷變化的鬥爭態勢下;在各種流言滿天飛;在大批官紳往來奔走,暗通曲款的情況下;在擁兵一方的藩鎮或觀望或迎策,或謀篡,或投獻的嚴峻形勢下;在好幾股勢力爭鋒相持的情況下,你為誰效忠都是不大可取的。明廷的自身問題固然需要自身解決,這積重難返,從而改朝換代,亦屬正常。一般來説。舊政權的官屬翻然悔悟從而洗心革面報效新朝,似乎是無可厚非的。可問題是,一個強大的闖入者,一個兇戾的,落後的蠻夷無形間將原本就亂紛紛的局勢攪的更加難以收拾。傳統意義上的華夷之防,偏激,狹隘的認知,使得個人單純地取捨,抉擇變的如此卑劣,污濁。那麼試問,在如此混亂的情勢下,你該如何拯救這個苦難深重的國家;誰有能力給苦苦掙扎的百姓帶來福祉,帶來哪怕是片刻的安寧?

或許是受傳統的士人認知影響,亦或是受戲劇,話本中人物形象感染,在國人心目中,大義之士必是正氣凜然,氣拔山河;忠貞之臣必是有敵無我,死而後已。他們少負奇志,好學克己;他們奉公無私,嫉惡如仇,他們飈發凌厲,革弊肅貪;他們容不的一丁點污濁,見不得絲毫奸惡,真正是君主的良輔,百姓的救星。可觀明史,以全名節,興社稷為宗旨的東林士人在時局飄搖之即都做了些什麼?他們有的熱衷於聲名功利,或黨同伐異,肆意攻籲,或揣摩上憲,圖謀斥謗;他們有的受名節所累,或動搖於派系之間,或迎合於廟堂之上;他們有的拘泥於宗法,迂滯於綱常;他們有的固守清正,嚴遵禮法。總之,他們患得患失,猶豫失措,如此耗費時日竟一事無成。周延儒,楊嗣昌,黃道周,劉宗周,何騰蛟,瞿式耜……你們的真實面目究竟是什麼樣的?

在我看來,每當紛亂頻起之即,必有仁賢挺身,他們之中不乏慷慨就義者,但亦有那屈身隱忍,不計得失者。更值得欽佩的是,他們為了存續衣冠,傳承民粹,而甘願揹負污名。正是他們的無私付出,我們這個古老的,偉大的民族才得以浴火重生。若要列舉一個賢達作為明證,那五代時的安樂公當之莫屬。他歷四朝十二帝,諫君和臣,攜簡賢良,清廉自律,善待百姓。他校訂九經,延續文脈,為中華的存續做出了莫大的貢獻。正是他的坦蕩無私,正是他的高風亮節才使得天下士人為之仰慕;才贏得了億兆百姓的傾心愛戴。自這一點看,他較之那些只知死節而於事無補的孤臣要強的多。

歷史如滔滔洪流,奔湧澎湃,不知有多少人物沉浮其中。他們性情各異,品性不一,遇事逢亂反應亦各不相同。但所作必有其因,所為俱可溯源。他們或叛國欺君,或死節殉難;他們或往復奉仰,或秉義而終,他們或不動如磐石,或俱下如泥沙,實不能一言蔽之。而真正的賢達呢?不迂滯,不沽名,知通變,曉利害,會古酌今,思辯睿察。他們不看重一時成敗,而以築太平之基,漸義理之道為根本目標;以孝親忠國惠天下,安民利邦彰慈德為必生己任。如此之人才可稱為千古哲人,萬世弘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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