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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花落隨他去的雜文隨筆

花開花落隨他去的雜文隨筆

桃花村因村裏種了許多桃樹而得名。

花開花落隨他去的雜文隨筆

桃花村並不十分漂亮,頂多只能算得上清秀。它被葱葱郁郁的大山環繞,每當雄雞開始鳴叫,村民們便開始了一天的勞作。桃花村除了一部分裹腳的女人們不用下地之外,其餘男女老少都得下地種田。

春種,秋收,似乎是一個永不衰敗的輪迴。

寧娘子出生在桃花村一個貧困的家庭中。在那個時候,桃花村的家家户户的境況都差不離。寧娘子出生時,日本鬼子還未打到桃花村。

在那個連填飽肚子都是一種奢侈的夢想的年代,女孩的出生,或許其命運早已註定。

寧娘子十歲定親,13歲出嫁。寧娘子生得也如這桃花村一般算不得十分漂亮,頂多只能算清秀而已。沒有人問過寧娘子想不想嫁。她只模糊地知道夫家姓段,境況同她家差不多。

寧娘子的唯一要求是她必須要被花轎抬進門,否則便不嫁。夫家便按她要求僱了一頂轎子,請了村裏幾個年輕力壯的幫忙抬轎。

出嫁那天,桃花紛飛,寧娘子穿着幾個姐姐穿過的大紅嫁衣端坐在晃晃悠悠的轎子上,盯着腳上的紅繡鞋,恍惚想着小時候割豬草將鐮刀弄丟了怕被娘打而偷跑出去時聽到的一句戲文。

寧娘子並不識字,偏生卻只記得這一句,‘花開花落,隨他去;人生人滅,莫歎息’。

段家一如寧娘子想象的那般家徒四壁。段大她八歲,不是寧娘子想象中的憨厚老實,卻是生得一副脣紅齒白,眉眼秀麗的好相貌。

段父已逝,段母裹腳無法下地,家裏也因段娶媳婦而幾近耗盡。段只是在家種點田,又不如段父老實本分,最常做的卻是去集市上聽戲。

段是個讀了書的,對這個家卻並沒有幫上實際的忙,因他自負自己讀了書,對農活並不很上心,又鮮少外出勞作,故家中境況一日不比一日。寧娘子的到來,對於這個家庭來説,應該是值得慶祝的啊。

寧娘子出嫁第二天早晨就在段家門前栽下了一株桃樹。

寧娘子並未裹腳,因着從小就做力氣活,所以儘管身形瘦弱,寧娘子的力氣卻並不遜色於桃花村的青壯男子。自寧娘子嫁過來之後,段變得愈加懶散起來,除了去街上聽戲和偶爾幫人寫字便什麼也不幹了,而寧娘子卻並不敢多説什麼。

漸漸的,隨着天氣越來越暖和,段家的所有農活就都交付到寧娘子一人手上了。寧娘子每日雞鳴起牀勞作,為家中備好一日三餐,到得夜深人靜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中蜷縮在老舊木板牀的角落裏。

寧娘子有時實在餓得不行,就會從地裏胡亂的抓一把野菜塞進嘴裏,那股泥土特有的苦澀就從舌尖一直滲到寧娘子的心裏。

日子就這樣漸漸的隨着寧娘子揮起又重重落下的鋤頭緩緩的地流逝。寧娘子不僅將段家的農田菜地打理的井井有條,在秋收農忙之際她家稻穀的重量還評了村裏的第一。

於是寧娘子的能幹在桃花村也算是出了名,只是寧娘子還是一如當初的沉默寡言。

寧娘子在門前的桃花凋落之後才終於生下了一個兒子,在此之前寧娘子一連生了四個女兒。

段的'脾氣一天比一天更差,極少有人請他去寫字了,集市上的戲台開張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台下看戲的人也漸漸的只剩了那麼幾個老人了。

在此期間段經常揪着寧娘子就對她一頓拳打腳踢,寧娘子也不敢還手,只能抱着自己青紫的身體躲到角落裏嗚咽。

寧娘子懷着身孕時卻也在地裏照常勞作,只生孩子那天在牀上躺了半天,第二天便又去了地裏。

寧娘子的兒子一出生就體弱且一直生病,當時村裏人都勸寧娘子這孩子養不活了,寧娘子卻一聲不吭的揹着孩子提着家裏最肥的大母雞翻過大山跑去了隔壁村裏僅有的一家小診所。

寧娘子的兒子的身體漸好起來了,但寧娘子腿卻因此而瘸了。

春夏交替,四季輪迴。

這年,寧娘子親手栽下的桃樹長的比寧娘子還高出了一個頭。這年,段得肺癆去世了。這年,寧娘子兒子因家中付不起初中升高中考試需交的30塊錢而被迫退學外出打工。

段去世前,躺在牀上一直緊緊抓着寧娘子的手,撕心裂肺的咳嗽讓他説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但寧娘子卻很清楚他要對自己説什麼。

寧娘子想着無非就是謝謝你,對不起吧。

家裏的孩子圍着牀哭個不停,震天的哭聲和着猛烈的咳嗽聲,寧娘子卻一丁點也哭不出,她仔細地瞧着牀上躺着的這個面黃肌瘦的男人,竟似怎麼也想不起他當初的模樣了。

寧娘子似乎又模模糊糊的聽到了戲子掐着嗓子咿咿呀呀的地在台上唱‘花開花落,隨他去;人生人滅,莫歎息’。

最後一個字拖着老長老長的音,卻又猛的停下來,寧娘子心想:這就像鈍刀一點點地劃拉着你的心臟,最後血一下子噴湧出來那般的叫人寒冷徹骨。

寧娘子將用席子捲起的段的屍體一瘸一拐的背上了老屋後的一座山上。

沒有棺木,沒有墓碑,這山上只多了一個小土包。寧娘子又在旁邊栽了一株桃樹,就徑自下山去了。

老屋門前的桃樹長的高過了老屋,這年,寧娘子的兒子帶着媳婦和一雙兒女回了老家。

桃花又開了,紛紛揚揚。

寧娘子的孫兒守在牀前,喂寧娘子喝藥。寧娘子喝完藥後,瞧着漫天的桃花,似乎又想起了那個午後偷看的一場戲。

也是這漫天的桃花,眉目如畫的戲子甩着水袖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花開花落,隨他去;人生人滅,莫歎息’。

台上戲子眉目如畫的面容與寧娘子模糊的記憶中那張同樣秀麗的臉龐逐漸重疊。

哦,原來當年那場戲是段唱的啊,寧娘子似是發現什麼天大的祕密般,輕笑起來,笑着笑着眼角卻有淚滾落。

寧娘子去世了,和段葬在一起,寧娘子的兒子又在一旁栽了一株桃樹,是寧娘子生前吩咐的。

戲子在寧娘子家唱了三天的戲,桃花紛飛中,眉目如畫的戲子又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花開花落,隨他去;人生人滅,莫歎息’。

最後一個字拖着老長老長的音,硌着人心底生疼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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