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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的母親散文摘抄

汪曾祺的母親散文摘抄

汪曾祺的《我的母親》是一篇很暖的散文,一九九二年七月十一日載一九九三年第二期《作家》,下面是摘抄,歡迎閲讀

汪曾祺的母親散文摘抄

一個人怎麼會連自己母親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因為我母親活着的時候我太小了。

我只記得我父親用一個煤油箱自制了一個爐子。煤油箱橫放着,有兩個火口,可以同時為母親熬粥,熬蔘湯、燕窩,另外還記得我父親僱了一隻船陪她到淮城去就醫,我是隨船去的。

我母親是讀過書的。她病倒之前每天還寫一張大字。我曾在我父親的畫室裏找出一摞母親寫的大字,字寫得很清秀。

前年我回家鄉,見着一個老鄰居,她記得我母親。看見過我母親在花園裏看花--這家鄰居和我們家的花園只隔一堵短牆。我母親叫她"小新娘子"。"小新娘子,過來過來,給你~朵花戴。"我於是好像看見母親在花園裏看花,並且覺得她對鄰居很和善。這位"小新娘子"已經是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了!

我母親死後,她養病的那間"小房"鎖了起來,裏面堆放着她生前用的東西,全部嫁粧--"摞櫥"、皮箱和銅火盆,朱漆的火盆架子......

我的繼母有時開鎖進去,取一兩樣東西,我跟着進去看過。"小房"外面有一個小天井。靠南有一個秋葉形的小臀花台。花台上開了一些秋海棠。這些海棠自開自落,沒人管它。 "'花很伶仃,但是顏色很紅。

繼母身體不好。她婚前咳嗽得很厲害,和我父親拜堂時是服用了一種進口的`杏仁露壓住的。

她有時準備出門作客,才戴一點首飾。比較好的首飾是副翡翠耳環。

有一次,她要帶我們到外公家拜年,她打扮了一下,換了一件灰鼠的皮襖。我覺得她一定會冷。這樣的天氣,穿一件灰鼠皮襖怎麼行呢?然而她只有一件皮襖。我忽然對我的繼母產生一種説不出來的感情。我可憐她,也愛她。

我於是拿着兩根安息香,偎在娘懷裏。黃包車慢慢地走着。兩旁人家、店鋪的影子向後移動着,我有點迷糊。聞着安息香的香味,我覺得很幸福。

接着就給我洗襯褲刷棉褲。她不但沒有説我一句,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她做的飯菜有些是鄉下做法,比如番瓜(南瓜)熬麪疙瘩、煮百合先用油炒一下。我覺得這樣的吃法很怪。

我的第二個繼母姓任。任家是邵伯大地主,莊園有幾座大門,莊園外有壕溝吊橋。

我已經很大了,任氏娘對我們很客氣,稱呼我是"大少爺"。

我十九歲離開家鄉到昆明讀大學。一九八六年回鄉,這時娘才改E1叫我"曾祺"--我這時已經六十六歲,也不是什麼"少爺"了。

我對任氏娘很尊敬。因為她伴隨我的父親度過了漫長的很艱苦的滄桑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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