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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采薇》內藴解讀

《詩經.采薇》內藴解讀

《采薇》是該用深情和靈魂去教和學的生命之篇。悲哀的家園之思是全詩的情感主基調,詩歌以多種技巧,深刻強烈的表達了這種思歸之情。

《詩經.采薇》內藴解讀

采薇

朝代:先秦

作者:佚名

原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靡室靡家,獫狁之故。不遑啟居,獫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憂心烈烈,載飢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 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 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獫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時光飛逝,戍役漫長,戰事激烈,生死不虞,因而歸家無望,痛苦絕望。激勵自己,鼓舞士氣,同仇敵愾,故而為生而戰,為歸而戰。昔往今來,時光流逝,生命損耗,人生的一切美好消失殆盡。音信斷絕,生死存亡,兩不相知。歸鄉之途,步履維艱,種種心緒煎熬磨折。《采薇》將戰爭與思歸對立統一在一起,在戰爭的背景下,凸顯人性,表現生命的本真和無奈,從而碰撞激起許多人性的思索,生命的悲歎。其思想的厚重又早已超越戰爭和思歸本身,我們的先民有着多麼至情至理的靈魂啊!

每每打開《詩經・小雅・采薇》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那疊唱之音猶如從遠古而來,敲擊我的心靈;“憂心烈烈,載飢載渴”不由令我心急眼熱,思潮翻湧;“我心傷悲,莫知我哀”更使我久久不可平靜,沉甸甸的積壓於胸。我知道,這是該用深情和靈魂去教和學的生命之篇。

全詩六章,可分三層。前三章的主要內容是寫戍卒久戍未歸的思歸之情;四、五兩章寫了行軍作戰的場面;第六章,寫歸途中的所思所感。

初讀詩歌,我們就能被籠罩全詩的情感主基調,即悲哀的家園之思所深深打動。第一層,詩歌就以多種技巧,深刻強烈的表達了這種思歸之情。前三章首句均以“采薇”之語起興,除言生活之苦、戍役艱辛,更是意在強調薇菜的`生長變化過程。“薇亦作止”“薇亦柔止”“薇亦剛止”,形象的刻畫了薇菜從破土而出,到枝葉柔嫩,再到莖葉老硬的生長變化過程,喻示春去秋來,時光流逝。這一層還有多處直接描寫心情的詩句,從“憂心烈烈”的歸心似箭、煎熬難耐,到“憂心孔疚”的撕心裂肺、痛苦絕望。再加上重章疊唱的手法,使思歸之音反覆詠歎,一次又一次增強着情感的程度,“曰歸曰歸”,其思歸之苦,讀來我心豈寧?

無情流逝的時光,無情磨損的歲月,漫長的戍役怎不令戍卒悲切之極,發出“我行不來”的絕望。“久戍人將老,須臾變作白頭翁”(《雜曲歌辭》於),“萬里長征戰,三軍盡衰老”(《戰城南》李白),千古至今,試問誰又能阻擋時光的流逝啊!

僅僅是時光飛逝令戍卒產生“我行不來”的悲痛嗎?其實,詩歌第一二層都做了這樣的層層説明:“不遑啟居”“我戍未定”“豈敢定居”,可見居無定所,輾轉奔波;“王事靡�”“一月三捷”,可謂戰事頻繁,戰鬥激烈;“豈不日戒,獫狁孔棘”這是時刻警戒,枕戈待旦的艱辛;“君子所依,小人所腓”那是槍林彈雨,飛箭流矢,生死不虞的險惡。因此,戍卒即使不被餓死,也時時有戰死的威脅,豈能只是歲月催老之悲啊!而任何一個威脅都會輕易滅了他的歸家之夢,奪去他的生命。“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出塞》王昌齡)“邊庭流血成海水”“古來白骨無人收”(《兵車行》杜甫),這就是戰爭!哪怕它起因在“獫狁”之擾,哪怕它是保家衞國的戰爭,它仍然是戰爭,其殘酷和無情是不可改變的!

詩歌第二層,許多人都持自豪、責任之説,即體現了戍卒戀小家也識大局的意識,不乏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之感。我認為這種看法有一定的道理,但僅是着眼於本層的理解,而忽視了全詩濃郁的悲哀之氣。還有人認為“君子所依,小人所腓”表現將士之間苦樂不均,含抱怨之氣。這就更是隻見樹木不見森林了。我認為,要探究詩歌的深層內涵,先應該看看它寫了什麼,是怎樣寫的,再思考為什麼這樣寫。這恐怕才符合語文的學習規律。這兩章主要寫了戰車、戰馬、裝備及戰況:戰車高大(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戰馬雄壯(駕彼四牡,四牡��),裝備精良(象弭魚服),勝仗連連(一月三捷)。對於一個“憂心孔疚,我行不來”的陷入歸家無望極痛的戍卒,為何突然在這裏如此振奮,他説這些究竟用意何在?讓我們把自己視為戍卒設身處地感受,這難道不是在激勵自己,奮勇殺敵,取勝回家嗎?這難道不是在激勵自己的戰友,鼓舞着戰鬥的士氣,同仇敵愾嗎?這該是為生而戰,為歸而戰的信念啊!不然怎會有“一月三捷”的勝利。第四章首句的常棣之花也值得我們去探討,《詩經・小雅》中就有名為《常棣》的詩篇,古人以常棣喻兄弟,又有“兄弟聯芳,謂之常棣競秀”以及“常棣之花,其萼相輝”等名句,常棣花被譽為和睦興旺之花。這也應該可以作為支持我觀點的一個根據吧。

最後一章,戍卒終於凱旋生還,踏上歸途,這本該是多麼令人激動不已,喜極而泣的大喜啊,可他卻是滿腹的傷悲,“我心傷悲,莫知我哀”,這該是怎樣的哀啊!這是無人能知,無人理解,無法言喻的悲哀,還有比這更深的哀嗎?“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這紛飛之雪,怎不是戍卒心頭之雪,紛擾迷離,寒冷心酸。楊柳飛雪,又怎能不使人聯想到年少與衰老,相送與歸來,相聚與分離,希望與失望……這一昔一今,一往一來,飽含盡了流逝的時光,損耗的生命,以及人生的一切美好――親情、團聚、追求、幸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豈只是寒餓難耐之態,更是種種複雜心緒的煎熬和磨折。征戰多年,“靡使歸聘”,音信斷絕,生死存亡,兩不相知,自然會有“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的恐懼。 “十五從軍徵,八十始得歸。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從狗竇入,雉從樑上飛。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穀持作飯,採葵持作羹。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出門東向看,淚下沾我衣。”《十五從軍徵》中這位漢代戍卒面對的悽楚豈不就是《采薇》中的戍卒曾經的苦痛。

思鄉戀家,是人之最樸素最本質的情感。戰爭,意味着死亡與毀滅,是生命最無助之所。《采薇》將戰爭與思歸對立統一在一起,在戰爭的背景下,凸顯人性,表現生命的本真和無奈,從而碰撞激起許多人性的思索,生命的悲歎。其思想的厚重又早已超越戰爭和思歸本身,我們的先民有着多麼至情至理的靈魂啊!難怪古人認為“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是“詩三百”中最佳的詩句,後世的詩人紛紛追慕着它的魅力,體悟着它的哲思。在“昔往”,“今來”的對舉和流逝中,《采薇》這首千古之音悲吟着生命的永恆之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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