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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中的幾類女性形象

《詩經》中的幾類女性形象

《詩經》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是中華民族的瑰寶,共收入自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大約五百多年的詩歌三百零五篇,又稱“詩三百”。

《詩經》中的幾類女性形象

◆少女形象◆

“國風”中有不少戀歌,由於勞動人民的經濟地位和勞動生活,決定了這些戀歌健康、樂觀的基調。這些愛情詩歌熱烈而浪漫、清新而純淨,是心與心的交流,是情與情的碰撞。透視《詩經》中的少女形象,可以發現少女所處的時代正處在我國由奴隸社會逐漸向封建社會過渡的時期,以儒家思想為核心的社會規範、等級關係、封建禮教正在形成並逐漸影響到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男女授受不親”、“受制於父母,諸兄和人言”的社會道德規範正在形成。

<天真爛漫的少女形象>

《召南·摽有梅》中的大齡女子向意中人坦率地表示:“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此篇描寫的少女絲毫不掩飾求偶的急切心情,大膽地表示:“求我庶士,迨其謂之!”——你趕快抓緊時間吧,別錯過了良辰吉日。感情熱烈,充滿期盼,這是怎樣的女子啊!她渴望愛情,就坦率地表白,就主動、大膽地追求,而這種主動追求是出自於內心愛的萌動,她們把自己比作熟透的梅子,呼喚小夥子們快來採擷。這種對愛情的順乎人性熱烈追求,自然地發展着,不受任何禮法的約束,無需遮遮掩掩。

《邶風·靜女》:“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説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善良、美麗的靜女,原本和情郎約好在僻靜的城隅相會,“俟我於城隅”,但調皮的她,一來到這兒,就藏了起來,“愛而不見”,使痴情的小夥子焦急萬分而“搔首踟躕”,不知如何是好。看到這情景,少女再也不忍心藏下去了,她突然出現在情郎面前,多情地送給他一個光閃閃的“彤管”,“靜女其孌,貽我彤管”。一個天真、活潑的少女形象躍然紙上。

《鄭風·褰裳》女孩向她的情人隔河喊出“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告誡她那自負的戀人:你如果多情地想念我,就該提起衣裳涉水過溱(洧)河。你如果不想念我,難道就沒有別人嗎?她的話語看上去像玩笑,但亦是真情的流露,讓戀人用“褰裳”涉水這一行動來證實愛情的真誠,坦率中帶着純真的野味兒,其實這種試探中也包含着對愛情主動、大膽的追求。這個姑娘説話不繞彎子,直來直去,把自己的一顆熾熱**的心和盤托出,看上去咄咄逼人,但卻辣而不憨,爽直中透着女子在戀愛中的敏感細膩心思。特別是最後一句:“狂童之狂也且!”——傻小子你真傻啊!更表現出姑娘的率真,對戀人的親暱。

這一形象羣的少女,所作所為都是那樣的無拘無束,情不自禁,純真而充滿靈性,舉止或態度都很主動、大方,充滿着張揚的個性,洋溢着生命的活力。

<畏縮痴情的女性形象>

由於受到封建禮制的束縛和壓制的影響,《詩經》中所描寫的另一些少女矜持畏縮,在愛情受到阻撓和破壞後,忍痛辭絕,欲愛不能。

《鄭風·東門之墠》:“東門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則邇,其人甚遠。東門之慄,有踐家室。豈不爾思?子不我即!”。心愛着鄰家的小夥子,“其室則邇”,卻不敢主動接近他,“其人甚遠”,只好在心中默默慨歎:“豈不爾思?子不我即!”讓一顆灼熱的心在痛苦的相思中煎熬着。

又如《鄭·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少女在城樓上等候她的戀人,“青青子衿”,“青青子佩”,對方的衣飾給她留下這麼深刻的印象,使她念念不忘,可見其相思縈懷之情,如今因受阻不能前去赴約,只好等戀人過來相會,可謂望穿秋水,不見影兒,濃濃的愛意不由轉化為惆悵與幽怨,儘管內心的愛熾烈得“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但絕不肯親自去找他:“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縱我不往,子寧不來?”少女深沉的`內心世界與矜持的性格特點展示得一覽無餘:縱然我沒有去找你,你為何就不能捎個音信?縱然我沒有去找你,你為何就不能主動前來?

《將仲子》描寫的是一位少女正在和情人相愛而又不敢相愛的矛盾痛苦心情。在父母、諸兄和人言的重壓之下,只好忍痛辭絕。“將仲子兮,無逾我裏,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將仲子兮,無逾我牆,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這首詩歌生動地展示那少女內心激烈的矛盾衝突:她一方面想遵照父母的教誨和社會文化的要求,循規蹈矩,恪守禮教;另一方面又情不自禁地懷戀心上人。她知道那個小夥子正在翻越她家的院牆向她逼近,這既令她激動,有使她擔憂,口中不禁言不由衷發出哀求,請他不要來。如泣如訴的自白,是對封建禮制最好地控訴。

<堅貞剛烈的少女形象>

由於周代父母包辦婚姻制度已開始相應形成,所以這一時期出現了不少為爭取愛情自由而勇敢反抗的堅貞剛烈的少女形象。

《鄘·柏舟》描寫的是一個自選配偶的少女,戀愛受到父母的干涉之後,勇敢地發出矢志相愛的反抗呼聲。《柏舟》中的女子向母親説“髡彼兩髦,實維我儀”,那額前兩邊披着頭髮的人,無論從人品和感情上説,都是她理想的伴侶,因此“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寧死也決不嫁他人,並怨憤母親和老天不能體諒她的情感。《王風·大車》中“豈不爾思,畏子不敢”,“豈不爾思,畏子不奔”,女子斥責男子:不是我不思念你,怕的是你不敢和我私奔。“眣則異室,死則同**。謂予不信,有如眤日。”活着呀,不同室,死了呀,該合葬,你要説我是撒謊,天上的太陽明亮亮!這種對天發誓,指日為證,願同生共死的感情是何等真摯,反抗是何等的強烈!

◆棄婦形象◆

《詩經》時代,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早已形成,宗法禮教雖不及封建社會中、後期那麼嚴酷,但婦女因沒有獨立的經濟地位,婚後成為男子的附屬品已是社會的普遍現象。作為社會弱勢羣體的婦女,婚姻是她們惟一的依靠和出路,一旦夫妻間發生感情破裂,受害最深的往往是女子,遭棄後的婦女生活更是悲慘。

<善良軟弱的棄婦形象>

《邶風·穀風》以女主人公自述的口氣寫出,一無疾聲怒顏之辭,盡是殷殷相訴的哀哀之語,通過女主人公自敍性的語言,把她勤勞善良温順又軟弱的性格鮮明地呈現在讀者面前。女主人公是勤勞善良的,在夫家處在艱難困苦的時候,她能與丈夫同心同德、共創家業(“昔育恐育鞠,及爾顛覆”);在持家和睦鄰方面盡心盡力(“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遊之。何有何亡,黽勉求之。凡民有喪,匍匐救之”)。她對丈夫一片痴情,卻忍受着丈夫的冷臉相待,即使是丈夫翻臉相向,動輒挑起家庭糾紛,要遺棄她的時候,她還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表明自己的一片忠心,婉言勸説丈夫不能只看顏色不重心靈,不能忘記曾經的誓言,希望丈夫回心轉意(“黽勉同心,不宜有怒。採葑採菲,無以**。德音莫違,及爾同死”)。當她得知丈夫完全絕情,愛情已成覆水,卻仍未對丈夫的絕情予以正面的譴責,只用責備的口吻委婉地問道:“不念昔者,伊餘來塈。”她眷戀着丈夫以前對自己的“愛情”,氣惱中帶有温情,責備中帶有幻想。但是她那如泣如訴的敍述和徘徊遲疑的行動,以及“不念昔者,伊餘來塈”的結尾,表現了她思想的軟弱和糊塗。對於家中艱苦繁重的勞作,她盡力承擔,任勞任怨,對丈夫在感情上的故意冷淡和折磨一再忍讓,甚至在丈夫已迎新入門,使她處在無可忍受的屈辱之中時,她還力爭丈夫改變主意;當她已遭遺棄,不得不回孃家時,故意走得很慢,仍然希望丈夫能來送行,哪怕是送出大門,“行道遲遲,中心有違。不遠伊邇,薄送我畿”。

<睿智剛強的棄婦形象>

與《邶風·穀風》中的女主人公不同的是,《衞風·氓》中的女主人公是剛強而果斷的,她能比較冷靜地陳述事理,並嚴厲譴責了男子的負心。詩中的女主人公以純潔誠摯的心追求愛情和幸福,如《邶風·穀風》中的女主人公一樣善良温柔美麗,勤勞持家。可是那負心的丈夫亦如《穀風》中的丈夫一樣卑劣粗暴,不僅騙取了她的財務,也騙取了她的感情。《氓》自訴了女主人公從戀愛、結婚、直到被虐待、遺棄的經過情景。女主人公是知禮守禮的。在心上人來求婚時因為沒有媒人,不合禮法而沒有答應(“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女主人公温順多情首先表現在婚前對心上人的一片痴情,女子因為沒有良媒而拒絕結婚,這引起男子不滿和憤怒,於是女子送男子返鄉,送了很遠很遠,最後還是同意結婚(“將子無怒,秋以為期”)。此後女子天天盼望心上人來迎娶(“乘彼垝垣,以望復關”),一直沒有見到心上人出現,不禁憂傷哭泣(“不見覆關,泣涕漣漣”)。在被丈夫無情地拋棄後,女子還留戀當初和丈夫兩小無猜的歡樂(“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以及丈夫愛的誓言(“及爾偕老”)。

女主人公是吃苦耐勞的。她沒有嫌棄夫家貧寒,承擔下所有的家務勞動,起早貪黑、沒日沒夜、盡心竭力地操持勞作(“自我徂爾,三歲食貧。”“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氓》中的女主人公能睿智地看清男子的本質,對愛情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女也不爽”是她對自我的肯定,她認為自己沒做錯什麼,丈夫遺棄她沒有道理。她對於丈夫的絕情悲傷之極,“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則是她直面斥責丈夫的不義行徑。在她那“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説也;女之耽兮,不可説也。”的熱情呼喊中,包含着自己血淚的教訓。而“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的結尾,更表現了她在訣別時的怨憤情緒和堅決態度。因此,《衞·氓》中的女主人公雖與《邶·穀風》中的女主人公一樣哀婉悲慼,深受我們的同情,但她認清現實,敢於反抗的精神更加令人可敬可愛。

《詩經》中的棄婦詩除了《氓》、《穀風》之外還有很多篇,這些詩篇成功地塑造了性格鮮明,形象生動的棄婦形象,我們看到了那個時代棄婦們的悲慘命運,她們曾和自己的丈夫恩恩愛愛、同甘共苦、共創家園,那些遺棄她們的丈夫們,也曾信誓旦旦,與子偕老,但當生活安定生計無憂,她們也容顏不再時,丈夫便喜新厭舊,無情地拋棄了她們。在那個男權為中心的社會,她們沒有反抗能力,孤立無助,正是在她們的聲聲苦訴中,讓我們更深刻地瞭解了那個社會男尊女卑的社會現實。

◆思婦形象◆

<牽腸掛肚的思婦形象>

古代的男子服役遠征,這對家中的妻子來説是苦難的開始。這意味着婦女要承擔更多的責任以及開始無邊無際的思念。《詩經》中有不少的思婦詩,反映了兵役、徭役帶給人民的痛苦。《召南·殷其雷》、《衞風·伯兮》、《王風·君子于役》等生動地再現了思婦的形象。

《召南·殷其雷》,丈夫冒雨外出行役,妻子在家中憂傷惦念。“殷其雷,在南山之陽。何斯違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歸哉歸哉!殷其雷,在南山之側。何斯違斯?莫敢遑息。振振君子,歸哉歸哉!殷其雷,在南山之下。何斯違斯?莫敢遑處。振振君子,歸哉歸哉!”轟隆隆震天響的雷在南山的向陽坡、南山的旁邊、南山的山腳下,為什麼此時還要離去?辛勤的丈夫啊,歸來吧!我們似乎可以從妻子的反覆吟誦“振振君子,歸哉歸哉!”感受妻子期盼丈夫早歸的焦急心情。

又如,《衞風·伯兮》“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執殳,為王前驅。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願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諼草?言樹之背。願言思伯,使我心痗。”丈夫隨王東征,妻子在家思念,頭也懶得梳,臉也懶得洗,想得昏昏迷迷,悽悽惶惶。盤算着採些忘憂草,可是去哪裏找呢?所以還是首疾心痗,悽悽惶惶真摯的相思之情,深刻地表現了女主人公思念丈夫的痛楚。

《王風·君子于役》第一章開頭以“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開門見山地點出女主人公的丈夫行役在外,杳無音訊。女主人公對丈夫的愁思焦念,自然湧上心頭。“雞棲於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雞棲於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無**!”太陽落山,雞進窩,養牛歸圈,雞羊牛都有個歸宿,他這會兒漂泊在哪裏呢?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能免得了**麼?“如之何勿思?”——怎能不令人思念牽掛而柔腸寸斷呢?這種相思之情,不只是源於個人的寂寞,而更是基於生活的苦難;主要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要求,更多還是擔心對方的命運。所以,這種情感是更深厚更樸實的。

<情意綿長的思婦形象>

《唐·葛生》是一首婦女悼念亡夫的詩。詩中首先以“葛”之依附於“楚”,暗喻男女愛人之間的親密關係,極為貼切巧妙。而“葛生蒙楚”“蘞蔓於野”,又構成了一種悲涼的意境和悽慘的氣氛。“誰與?獨處!”“誰與?獨息!”“誰與?獨旦!”等簡潔的問答,把愛人去世後,女主人公的孤獨與傷痛表現的淋漓盡致。女主人公用“角枕”“錦衾”的絢麗生輝、光彩奪目與枕上衾下的一具屍骨作鮮明對照,來表達思婦無限的心酸與哀痛。“夏之日、冬之夜”“冬之夜夏之日”的反覆吟唱,表達了女主人公對死者的思念是何等情重綿長!最後,以“百歲之後,歸於其居。”“百歲之後,歸於其室。”表達思婦願百歲之後與丈夫同**的決心,透出妻子那份對丈夫至死不渝的堅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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