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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生命中的那株蘆葦散文

難忘生命中的那株蘆葦散文

於萬千植物之中,最容易撩起我內心柔情的,無異是蘆葦。對,就是那一株株蘆葦,那些遍生在河灘水湄的無比普通的精靈。每一次面對,都讓我怦然心動。

難忘生命中的那株蘆葦散文

坐着,站着,躺着,不論是哪種姿勢,我面對蘆葦,都是靜靜的,即使身外是車水馬龍的鬧市,我的心卻安寧得像伴着蘆葦的那一汪水,那一片天,和那吹來的輕輕的風。

一簇簇,一片片,一團團蘆葦。

似大寫意潑下豪放的青墨,如雷雨前狂風邀集而聚的山也似的烏雲,蘆葦手牽手,肩並肩,浩浩蕩蕩,漫延無邊。

青蒼蒼的葦葉簇擁着,白茫茫的蘆花搖曳着,碧湛湛的河水漣漪着……

遠山綿綿如黛,斜陽餘暉似火。

水瘦了,山寒了,一穗穗蘆花卻變得日漸狐媚,秋天也因這不盡的蘆葦豐滿起來。

此時,我正對着蘆葦,任晚風吹亂了我的頭髮,釣起我無盡的遐思和無來由的柔情。

一穗穗的蘆花高高地揚着,淡青色的,銀灰色的,乳白色的,交雜在一起,組成一方皚皚的雪野,撲入眼簾也就闖入心胸,攪得那汪淺淺的心湖春水一般,皺起鱗片似的波紋。站在風裏,對着蘆花,被那陣陣清風搖曳得心醉神迷的可不止蘆葦,還有我,痴了似的,內心湧起一股酥酥軟軟的感覺。是我化成了一株蘆葦,還是那蘆葦本來就是我?我一時恍惚起來,看來“莊周曉夢迷蝴蝶”的困惑,並沒有因為我只是世間的一粒微塵而輕慢。

蘆花?這哪兒是蘆花,分明是那妖嬈的白狐的尾巴,風情萬種地賣弄,魅惑着我的眼睛,挑逗着我那顆敏感卻又細膩的內心。

每當一陣風吹過,便有清麗的哨音自葦叢裏傳來,我想,那一定是多情的風用它纖巧的手指拔動了葦的琴絃,彈奏出天地間最美妙的音樂,而那一穗穗毛絨絨的蘆花化成婀娜的少女,應着樂聲起舞,千嬌百媚地,炫着各自曼妙的身材。

有魚,時而躍出水面。

有鳥,偶爾劃過長空。

有蟲,自不同方向切切私語。

而那不安分的`蛙兒,躲藏在葦叢裏,三三兩兩地,擊鼓鳴鑼湊着熱鬧……

金燦燦的陽光,散佈在蘆葦叢裏,閃爍着,搖晃着,吹拂着,當微風吹過的時候,那陽光便有了“沙沙沙”的聲音傳入耳鼓,便有了青淡淡的氣息沁入心脾,於是我的身體便像孩子吹鼓的氣球一般,裝滿了陽光的酥,蘆葦的青,水草的腥……

我一次次地立在蘆葦灘前,如同在赴一場無需邀請的約會。

風在訴説,葦在訴説,藍藍的天空在訴説。

而我,無需訴説,我只需沉默,默默地傾聽。

沉默也是一種表達,傾聽也是一種訴説,當我站在蘆葦灘前,它們便知道我需要什麼。

我一直在疑惑,那株不起眼的蘆葦到底是什麼迷住了我,我曾經為此專門抽出了半天功夫,靜靜地坐在書桌前。沉迷不可怕,我至少得知道我到底在沉迷什麼。然後我懂了,雖然羞於出口,但我的內心已經承認了這個事實。原來和那一株蘆葦關聯着的,是“伊人”,是那個“君子好逑”的淑女,是那個“愛而不見”的“靜女”,是那個“在水一方”的“伊人”!

當我每一次站在河灘前,面對那一株株蘆葦時,眼前晃的雖然是蘆葦,然而心裏卻總是晃着一個美麗不可言語的女子!

登徒子!原來自己也只是登徒子之流!

我不禁暗自搖頭,歎息,羞慚不已。

可是,在一番鄙夷之後,我本能中忍不住為自己辯白,不論是“窈窕淑女”還是“伊人”,都只見“美”而沒見“色”啊,我這樣喜歡,難道也要歸為登徒子之屬麼?

我終於找到了自己喜歡蘆葦的源頭了,原來在那蘆葦叢中,在那蘆葦茂密的河灘上,在那蘆葦與蓮葉交織着的水面上,有一個姑娘,風姿綽約地顧盼流情……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我如此地迷戀蘆葦,原來是在那蘆葦叢中,在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永遠有一個姑娘的影子。我看到蘆葦就想起了她,我夢到蘆葦就夢到了她,我提起蘆葦就提到了她……

我不禁搖頭,啞然失笑!

我的所有柔情,原來並不是蘆葦,蘆葦只是一個寄託,充其量不過是“屋裏的烏”,那麼,當我一天天地沉醉在河灘前,佇立於蘆葦前冥思遐想的時候,我的心中其實一直在隱約地想着遠方的那個姑娘?

我不止一次地夢到自己的初中,原來也像夢到蘆葦一樣,初中也只是蘆葦,而和那株蘆葦聯繫着的,是我青澀的少年和那懵懂的心事。

我不止一次地夢到自己的高中,夢中一次次回到操場邊,高塔旁,原來那操場那高塔也只是蘆葦,和那株蘆葦聯繫着的,是我糾結的青春和甜蜜卻也苦澀的愛情

還有大學,還有工作後曾經戰鬥過的一個個地方,原來它們也都只是蘆葦,而在那蘆葦叢中,在那蓮葉與蘆葦交織的水面上,在那可望不可即的遠方,都有着一個美麗的姑娘!

姑娘可能是麗人的影,姑娘可能是歲月的痕,姑娘可能是青春的傷,當一陣風過,當月光輕拂我的面龐,每當我想起蘆葦,就會想起那姑娘……

當我一遍遍吟誦《詩經》的詩句時,我常常陷入另一個迷局:“靜女”也罷,“淑女”也罷,“伊人”也罷,她們都以一種無法言説的美麗長在了一代代人的心窩裏,可她們到底什麼樣子?

我一遍遍地翻書,我試圖想找到古人心中所謂美人的畫像。沒有!沒有具體畫像,就如米洛斯的維納斯雕像“故意”隱去了雙臂,那些可愛的影子統統沒有具體的畫像!然而,在每一個人的心裏,在一代代人的心裏,卻又分明都印着她們的畫像——你有你的“小可愛”,我有我的“小清新”,他有他的“小萌寵”……

而這些美麗的影子,經常地和那株蘆葦聯繫在一起。我知道,自己已經深陷在蘆葦的叢林裏,無法自拔,一生一世……

其實,我不是情種。

在蘆葦面前,我只是學生。

除了勾起我無盡柔情,蘆葦還總會激起我深深的思考。

人的強大並不取決於外表。權力、金錢、榮譽,甚至還有蠻力都有可能讓一個人暫時強大,但真正讓人能夠持久強大的力量源於內心。

帕斯卡爾曾經説過“人只不過一株會思考的蘆葦”,作為生命的個體,在茫茫人世自己不過是一粒微塵,卑微,脆弱,不堪一擊,就像那株蘆葦,在風中,雨裏,它只能默默地承受,用自己內心裏蓬勃的生命意志和韌性來應對一切……

雨過了,風停了,蘆葦還是那株蘆葦。在生命的旅途中,在我遇到風和雨的襲擾時,自己能不能像蘆葦那樣?

我願,像那株蘆葦,長在河灘上,簇在水之湄。

風來了,雨來了,蘆葦舞在風雨裏,以風為領舞,以雨當伴奏,把自己卑微的生命舞出曼妙的姿式。

風會過去,雨會過去,當陽光又一次親吻天地的時候,我,那株不起眼的蘆葦,會簇擁着自己的夥伴,歡笑着,迎接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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