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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後寂寞無人問隨筆散文

酒後寂寞無人問隨筆散文

在我二十五年的生命中,有一個人陪了我二十四年。她比我晚一年出生,我喚她慧兒。她是我的發小。

酒後寂寞無人問隨筆散文

從我開始記事起,她就在我的生活裏,不曾缺席過。她家與我家的距離只有一米。

小時候我就知道什麼是貧富差距。她的家是樓房,我的家是平房。他的爸爸開着車帶她去城市玩碰碰車,我只能坐在爸爸單車的前槓上去鄉村兜風。她有數不清的會唱歌的洋娃娃,我只有一個不會説話的布娃娃。她每天變着花樣,穿着各式新衣服,我只能穿着表哥表姐穿剩下來的舊衣服。

她家有好玩的積木,我去她家與她一起玩堆積木,每次只要我積木搶得多,就得重來,直到她積木最多。她就像《小時代》裏的顧裏,天生就是女王範,我需要在任何情況下將皇冠準備好,然後小心翼翼的戴在她的頭頂。她的身上是有光環的,在她面前我就特別自卑,覺得什麼都不如她。

小時候我特別胖,肉嘟嘟的,她喜歡捏我的胖胳臂。她喜歡欺負我,膽小怯懦的我只會哭,發誓要與她絕交,可是第二天,又屁顛屁顛跟在她的身後了。她也很保護我,在她看來,有人欺負我,她就得殺無赦。

幼兒園時,有一次,我被一個大班的同學欺負了,她把那大個子揍了一頓。我對她是又愛又懼。

讀小學時,我們總是一起牽着手上學,一起回家。她豐厚的壓歲錢都是自己用,所以她有用不完的零花錢。我每一年微薄的壓歲錢還沒在兜裏放熱乎,就得上交給我媽了。

那時我們都特別喜歡吃零食。她總會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買許多零食與我一起分享,她用的都是大錢,買零食餘下的零錢就會隨手給我。我把零錢攢在存錢罐裏,後來班裏流行拍藝術照。從來沒有化過粧的我看着別人照片里美美的模樣,心裏豔羨極了。放暑假時,我把存錢罐打碎了,拿着一包零錢去照相館拍了一組藝術照。

1998年的那個夏天,家鄉發了大洪水。洪水來的前一天,我在慧兒家玩。因為時間太晚,我就在她家睡了。早上起牀,我看到自己家的那個小平房被洪水淹沒了。我站在她家二樓的窗台上,怔怔地看着那露在水面上的一角屋檐。想到爸爸媽媽,我就哇哇哭起來。慧兒的媽媽過來安慰我,告訴我,他們早就轉移到安全地帶了,叫我不要擔心。

慧兒給我擦乾眼淚,她牽着我的手來到她的卧室。我們坐在她大大的牀上。她的牀中央掛着一隻好看的鸚鵡。她站在牀上,摸着鸚鵡的頭,笑着説,“青兒是慧兒永遠的朋友,慧兒會永遠保護她!”鸚鵡在寂靜中又重複了一遍她的話。那一刻,我感動得濕潤了眼眶。彷彿只要她在,我就不用害怕。這幅畫面在我的記憶裏一直存放着,那句話是我生命裏的一股暖流。

小學畢業後,我們一起考上了縣城裏的第二中學,雖然沒有分在一個班,但是我們依然一起上學,一起回家。我們有了屬於自己的'自行車。當然,她的是比較好的賽車,而我的是女士單車。每次下晚自習,我們就在黑夜裏嘩嘩的騎着自行車,像飛一樣。風在耳邊呼呼地響着,我們的青春也在這迅疾的風中流逝着,摸不到,也抓不着。

有一天晚上她對我説,青兒,你説你一直羨慕我,可是你知道嗎?我也一直很羨慕你。你有那麼幸福的家庭,有温柔待你的爸爸。可是,你不知道我每天回家面對的都是爸媽的爭吵,爸爸對我説話的時候也很少微笑。很多時候我都感到孤單與害怕。

她説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笑彷彿被凍住了。從小到大,我都覺得她是驕傲的女王,可是這一刻,她告訴我,她也羨慕我,她心裏也是有自卑的。她短短的碎髮被風吹起來,又落下去,正好遮住了她的左眼。我想安慰她,可是她快速地蹬着踩板,自行車被她騎得飛快。我在風中追趕着她,大聲地呼喚她的名字。

之後就到了青春的叛逆期階段,十五歲的我走上了與同齡人背道而馳的路。我開始拉幫結派,開始吸煙、曠課、上網、給班主任打騷擾電話。慧兒也勸過我,我沒聽。道不同不相為謀。她開始離我越來越遠,遠到後來不再一起玩耍,不再一起回家。其實,我也渴望實現夢想,可是我真不知道當時數學只考幾分的我,未來還有什麼希望。那時的我除了會寫幾篇文章,真的是一無是處。

有一次,一羣女混混想要打我的朋友,被我偷偷叫來了一個姐姐解圍。她們沒有打成,就對我懷恨在心。記得那天下午,正好要考生物會考,她們來到學校,把我叫到廁所。她們一幫人對我一陣拳打腳踢,抽耳光抽得我發暈,我感到疼,但是我沒有哭出來,覺得這一切都是為了朋友,我沒有絲毫怨言。就在她們痛打我的時候,我聽到廁所的那一邊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慧兒。不知為何,我沒有向她求救,沒有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呼喊她的名字。直到我感覺她已離開。

我想起讀幼兒園時,在我被別人欺負時,總有這個女孩站出來説,你欺負她,就是死。我的眼淚落了下來,臉上都是血痕,淚水滑過上面有刺骨的疼。

我咬緊牙關,默默忍受一羣人的毆打,我沒有向她求救。我倔強地告訴自己,我已經長大了,自己闖下的禍,要自己去承擔,不能再依靠任何人。這件事直到很多年後的今天,我也從未對她説起。

讀高中後,我開始學習繪畫,走上了美術特長生的道路。我學得很用功,美術老師也很器重我。一年後,慧兒也來到了美術班與我一起學習畫畫。我經常幫助她,告訴她怎樣畫蘋果,怎樣畫明暗交界線,怎樣構圖。有時,她會因為沒有畫好一幅畫而緊鎖眉頭,我不會安慰人,只是在心裏為她加油。中午不回家,她帶了好吃的菜,都會使勁往我碗裏夾。我們在一起沒有太多的言語,但是我知道有一種感情早已融在了血液裏。

後來,我考上了四川的一所二本院校。她沒有考好,選擇繼續復讀一年。那個暑假,我收到了她的一封信看到最後,我哭了。她告訴我,當初決定學美術是因為我,她想與我考入同一所大學。她説,我們幼兒園在一起,初中在一起,高中在一起,大學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一年後,她考上了景德鎮的一所專科學校。三年後,她考上福州的一所二本院校。而我本科畢業後,去西安的一所高校讀研了。我們再無太多交集,寒暑假回家時,我們會見上幾面,她來我家坐坐,或者是我去她家坐坐,再或者我們連彼此的家都不去,就站在各自家的陽台上説話,那之間的距離只有一米,可是心與心的距離似乎隔得越來越遠了。記得以前,我總愛站在陽台上對着她家喊,慧兒,慧兒。她聽到了總會大聲的答應,然後在她家的卧室隔着窗子與我説話。

我們平時雖然沒有太多聯繫,但是每年八月的第二十二天,我都記得給她發短信,對她説一聲生日快樂。我一輩子都會記得她的生日。我自己生日時,會特別期待收到她的祝福。有幾次沒有收到,我就特別失望與傷心,覺得她不在乎我。後來我把傷心歸結在了我為什麼要過陰曆的生日呢?那樣每年的生日都不一樣,別人當然記不住,如果像她一樣每年都過陽曆生日,就不會被遺忘了。

2014年1月,我的書《見素》出版上市了,我送給她一本,在扉頁上認真寫了一句話。我以為她不以為意,後來我才知道慧兒告訴室友,寫這本書的作者是她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從小就喜歡寫啊寫啊,現在終於實現願望了。説這句話的時候,她是驕傲的。我為自己能帶給她這份驕傲與自豪,開心不已。

這個暑假,我回家了。慧兒的頭髮剪成了娃娃頭,碎碎的劉海,齊耳的短髮。長大後的她開始變得越來越平和有光,可她的眼神依然透着她骨子裏與生俱來的堅毅。她會時常來我家坐坐,我們會説很多很多的話,説我們的生活,説我們心中的那個他,説我們渴望擁有的生活。她説,你應該找一個比你大許多歲的男人,他會像你爸愛你媽一樣的去愛着你。他要能包容你的孩子氣,給予你想要的浪漫與安穩,並且永遠支持你去寫作。

我想,沒有人比她更懂得我了。

太陽落山時,她陪我去田野中散步。兩個人相伴着走在田間小路上,聞到稻禾發出來的清香味,那是記憶裏的一種味道。小時候,我們時常走在這條熟悉的小路上,一起去捉蝌蚪,去抓魚,用南瓜花釣青蛙然後再把它們放進草堆裏。

她走在前面,我看着她的背影被晚霞的光籠罩着,突然覺得心裏是濕潤的。我突然感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女孩其實一直離我很近很近,從不曾遠去。

再過幾年,我們都會變成相夫教子的女人,什麼叱吒風雲,什麼陽春白雪,其實,最終會回到油鹽柴米。我憶起了我們曾許過的約定,當我們老了,牙齒都掉光了時,還要手牽着手去田野散步,一起再細數那些我們一起走過的日子。也許會老淚縱橫,也許會像小時候一樣,笑得整個山野都是我們的聲音。

我會告訴她,這一生有你的陪伴,真的很幸福。

我寫這些文字的時候,哭了很多次。我不想哭,可是眼淚一直掉下來。我想,那是這二十多年來,我對她所有的感激、愧疚與深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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