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四十的散文

連綿的春雨從空中飄下，牽牽扯扯，漫無涯際。整個天宇灰濛濛，陰冷冷。草、樹、樓羣靜默無聲，在暈黃的路燈下，在微寒的春風裏，模糊成一片片暗暗的影。行人寥落，撐着傘，裹着厚厚的衣，在雨中一晃而逝。

這個春天有點冷。

坐在沙發上，靜聽窗外雨水淅瀝，莫名的'感傷從心底爬起，站在我的跟前，別有深意的凝視這我。

我和它對視，在它的眼中，我看到了同情，不，是憐憫。

“為什麼？”它問。

“為什麼？”我茫然。

“是的，為什麼？”它又問。

“什麼為什麼？”我仍舊不解。

“你知道為什麼。”它眼冷如冰。

我無言。

是啊，為什麼，為什麼。人生有多少個為什麼，我們其實無法回答。而這無從的回答，又增加了我們的迷惘。顧影自憐，我們自怨自艾，又怨天尤人，在逐漸的迷失中，我們會本能的、出於對生命的珍惜或是不甘，拼命吶喊，苦苦掙扎，但吶喊無聲，掙扎徒勞，除了心雨滂沱、面容憔悴之外，我還是我，一成不變的我。

窗外，雨聲漸漸熱烈起來，天地間似乎都在歡呼，一片嘈雜。

誰為我歡呼？我的掌聲在哪裏？

手握住遙控器，眼盯着屏幕，心，一片茫然。

人生其實就是一部戲，有不盡的悲歡離合，有不盡的嬉笑怒罵。但戲卻不是人生，因為戲演的是別人，而不是自己，所以那樣的悲歡離合，那些嬉笑怒罵，都顯得矯情、偽飾，屬於自己的沉重、苦痛也就無從談起。

人生的戲要自己導，但卻不能去演，去虛構。所以，人生很真實。面對別人，我們可以偽裝，但面對自己，我們永遠也偽裝不了，我們得時時聆聽來自內心最本真的聲音，儘管我們有時不想聽，但它，就在那，倔強而且頑強，自生至死，我們也無法擺脱。

雨似乎停了，世界寂寞無聲，風從窗縫裏鑽進來，拂過我蒼老而憔悴的面頰，微涼。

起身走至窗户前，看萬家燈火仍舊。芸芸眾生，滾滾紅塵，多少個痴男怨女在燈下如我一般的自憐自歎？多少個悲劇喜劇在這靜默的蒼穹下輪番上演？

時間如河，奔騰洶湧，可歲月如歌嗎？當我們湮沒於歲月的深處，那些後繼來者，是否也如我一般，在這悽迷的夜晚，對雨神傷？王羲之曰：每覽昔人興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嘗不臨文嗟悼，不能喻之於懷。看來，古往今來，無人能脱此窠臼。我等泛泛鼠輩，如故作高深，自作多情，不免貽笑大方了。

黑夜如磐。

但微雨又點點的下來了，在這無邊的春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