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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再碰疼她的散文隨筆

請不要再碰疼她的散文隨筆

在一期尋親節目的現場,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來尋找自己的弟弟,他平靜地講述着自己幾十年來的經歷:

請不要再碰疼她的散文隨筆

十歲時喪父,那時年幼的弟弟還不滿週歲,母親患有間隙性精神病,根本無法承擔一家之主的重擔,十歲的他便挑起了家裏的大梁。他去山上挖野菜賣,撿柴火賣,再大點就去煤礦挖煤。

就在他去煤礦打工時,他的二叔揹着他把他的弟弟送了人,從此,他就踏上了漫長的尋親之路。

手頭稍微寬裕點的時候,他討了老婆,老婆有殘疾,不能幹重活,他依然是家裏的頂樑柱。

隔年,他的第一個孩子出生,卻不幸患有缺血缺氧性腦癱,於是,所有的家當全部用來救治孩子。接着,他的第二個孩子出生,因感冒救治不及時,又患上過敏性哮喘,於是,又是傾盡全力地救治孩子。不曾想,孩子剛治好,老婆又患上胰腺癌,不久之後就離開了他。老婆過世不到三個月,他患有間隙性精神病的母親偷偷跑出去尋找弟弟,十一天後,他接到醫院的電話,説他的母親出了車禍,肋骨被撞斷十二根,顴骨額骨全部骨折……

他在講述這一切的時候,除了偶爾停下來歎口氣,始終沒有落一滴眼淚。現場一位嘉賓卻淚流滿面,慈悲而寬容地説:雖然他不曾掉一滴淚,可是,他渾身都是疼,哪裏都不能碰……

就這一句話,讓那個原本一直很平靜的男人突然掩面痛哭,那寬厚堅實的肩膀,如同一片飄零的落葉,在一羣人淚眼婆娑的注視中顫抖着抽搐了很久。他終於哭了,於是,很多人也如釋重負地跟着抹起了眼淚。

突然非常痛恨這種自以為是的慈悲式的煽情,他原本是可以堅強的,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哭!

08年汶川地震時,看過一則新聞報道,災區的一批七到十二歲左右的孩子,被集體送往廣州的學校去讀書。畫面中,孩子們圍在一起,臉上是那種抑制不住的興奮和喜悦,眼睛裏滿是笑,嘴角也是笑。

看着這樣的笑容,有人卻突然失望了。因為他們是災區的孩子呀,他們失去了自己的家園,而且就要背井離鄉,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生活了。更或者,他們中已經有很多人成了孤兒,前方的路還不知道在哪裏。所以,他們應該哭啊,應該淚流滿面、痛不欲生啊,或者起碼是應該表現出對故鄉的留戀和對未來的擔憂啊。

記者在採訪他們的時候,也許也不太相信他們臉上所表現出來的喜悦,於是一次次地抓住身邊的孩子,問他們要離開家鄉了,心情怎麼樣。孩子們總是毫不猶豫地回答説:高興!問及為什麼,孩子們的回答更是簡單,因為他們從沒有走出過自己的`家鄉,還是第一次坐火車,還聽説廣州很美,那裏的學校很大很漂亮……

記者好象總也不甘心,還是一次次地試探着,誘導着,追問着,希望聽到他們説捨不得自己的家鄉,捨不得自己的親人……

但是,孩子們的眼睛不會撒謊,他們的快樂是發自內心的。我為孩子們有這樣的快樂而高興!為什麼非要讓他們一直沉浸在痛苦中呢!該承受的,他們已經在那一刻承受過了,災難過去了,噩夢結束了,難道非要讓他們永遠記住那段天崩地陷的經歷,才是良心所向嗎?非要讓他們被壓抑在不堪回首的往事中不再醒來才是所謂的慈悲想要看到的嗎?

我們一直在鼓勵他們要堅強,告訴他們要勇敢地面對未來,可是他們真的笑了,我們卻失望了。他們痛的時候,我們心疼,怕他們痛,可他們不痛了,我們卻又害怕他們忘了痛!

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篇文章。

一個在火災中失去父母的孤兒,在社會各界人士的關心下,在福利院漸漸過上了快樂的生活。很長一段時間裏,總有一些好心人去探望她,給她帶去禮物,但同時也帶去了他們對那個孩子傷口的一次次拷問,每有人去,就會問那個孩子:

“想爸爸嗎!”

孩子不説話,於是又問:

“想媽媽嗎!”

孩子用力地絞自己的衣角,眼眶裏溢滿淚水,很驚恐地説:“他們已經死了……”

於是,來人便心滿意足地歎口氣,摸摸孩子的頭,説一句:“可憐的孩子呦!”

就是這個可憐的孩子,她原本已經快要癒合的傷口,總是要在這些好心人的提醒下,一次次地被撕開,血淋淋地呈現在那些慈悲和關愛面前,他們帶着良心的悲憫和滿足走了之後,那個孩子卻要躲在角落裏,獨自舔舐自己一次次被撕裂的傷口。

終於有一天,孤兒院的老師體察到了孩子的傷痛,當又有人向孩子問起那場災難的時候,她温和而堅定地説:“請不要再碰疼她!她已經忘記了!”

“慈悲飲,一飲放下江湖恩怨,二飲忘記紅塵疾苦,三飲不負人間慈悲。”誰都沒有權利以慈悲的名義去觸碰別人的傷口,如果慈悲,請以快樂的名義!

標籤: 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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