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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歲那年去打工散文

十六歲那年去打工散文

十六歲那年夏天,我初中畢業。看着幾個被師範錄取的同學,我好生羨慕,而我只可憐巴幾地混了張初中畢業證書。情緒低落的我在家矇頭睡了三天,茶飯不思,母親急了,她來到我住的那間破屋,反覆開導我,讓我來年復讀,看着形容憔悴的母親,我的心都要碎了。

十六歲那年去打工散文

在我們這個窮村子,到我這樣年齡的少年,初中畢業考不上學,就要安分守己地打工掙錢了。可我不甘心一輩子就這麼完了,那些日子,我幾乎絕望了,我的慈祥的父親在我最脆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站了出來,他的話不多但堅定有力:“再念一年吧!只要你念,我們供你。”這時,村子裏的人對我指手畫腳:還不早點掙錢養家,泥腿子的命,瞎折騰啥哩。委屈的淚水默默地流進我的心裏。母親堅決地對我説:“你可一定要爭口氣。”父親説:“我們祖祖輩輩在在土裏刨食,沒個唸書人,受夠了苦頭,在你們這一代,要改變個活法,放心念去吧!”我只好默默地點點頭。

接下來的事,就是父母親為學費的事四處奔走,我家窮,當然誰也不肯借給錢。看着愁眉不展的父母,我心一橫,對母親説,我去打工掙學費。母親無可奈何地説:“也只好這樣了。”我揹着鋪蓋,拿着母親為我準備的乾糧,踏上了我的打工之路。

母親一直將我送到了十幾裏外的火車站,列車緩緩地啟動了,我的瘦弱的母親還孤零零地站在站台上,雙眼注視着列車開去的方向。

第一次出門,而且是打工,複雜的心情難以言表,火車上乘客歡聲笑語,而我倍感淒涼。列車在向前飛奔,鐵輪和鋼軌制造的咔嚓聲,單調乏味,催人慾睡,窗外,田野裏黃燦燦的是成熟了的麥子,一排排楊樹,高大挺拔,蒼翠欲滴,在眼前一晃而過。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旅程,列車駛進蘭州。我下意識地向窗外望去,進入眼簾的首先是一座座鱗次櫛比的高樓,五顏六色的廣告牌,熙熙攘攘的行人,流水般的車隊,都市的氣息撲面而來。

下了車,匯入人流,我這才看到城裏人穿着入時,打扮得體講究,而我,穿的是母親給我洗的發白的舊衣着,揹着舊鋪蓋,像個叫花子,不知怎麼,兩行熱淚順着面頰流了下來。

在工頭的指點下,我們來到一個雜亂無章的大院子,這就是我們的工地。院子很髒,紙片、各種垃圾遍地都是。我們就要在這個院子裏幹活,院子的東面有三間大房子,是我們的簡陋臨時宿舍。到達工地時,已經是夏時制六點多,淡淡的陽光灑在這個寧靜的院子裏,更增添了我的孤獨和惆悵。我想到了幾百裏以外家鄉,想到了可憐的父母,熱淚——再次奪眶而出。那晚,我們六個從家鄉來的夥伴,就擠在這個破爛的房子裏度過了在他鄉的第一個夜晚。

第二天,天不亮,感覺有人推我,我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只見牀前站着一個人,瘦高個,瓜子臉,四十歲左右,一對大小相稱的眼睛裏。向我投來和善的目光,工頭向我們幾個正兒八經地介紹:“這是肖師傅,從今以後,就是你們的領導,你們要好好幹活,好好聽話,要是誰不好好幹活就要扣誰的錢”。“是!是!”在被窩裏,我們幾個異口同聲地説。“起牀吧!”工頭命令我們,於是,我們幾個一骨碌從髒兮兮的大牀鋪上爬起來.

我們乾的活兒,是電鍍瓦背,技術活兒,費不了多大氣力,但挺麻煩。我們六個小工人,都有各自明確的分工:將瓦背從車牀廠用鐵架子車拉來,用錘子敲打掉上面的焊渣;將瓦背放在用耐火材料做的網子上,加熱除去瓦背上的油污;把加熱過的瓦背放在鹽酸槽子裏,通過化學反應除去上面的繡;最後一道工序就是電鍍了,在幾個大槽子裏,裝滿電解液,每個槽子裏掛着兩個直徑約一寸的銅管,銅管的上面掛滿了鋅板,銅管一端與電源的正極連接,另一端與電源的負極連接,瓦背掛在鹽酸槽裏,接通電源後,化學藥品與鋅反應,鋅被置換出來,在電荷的作用下,牢牢地附着在瓦背上,再將鍍上鋅的瓦背從鹽酸槽子裏拿出來,放到漂白槽子裏沖洗,至此,一批完美的電鍍產品才算完工。電鍍好的瓦背金燦燦、亮錚錚,然後,又要用架子車送往機牀廠。

效益好的一天,我們要掙四塊多。

乍一看,活不累,但操作複雜,技術上稍有問題,肖師傅便大動肝火,每當這時,小夥伴們便一個個耷拉着腦袋,屏住呼吸,任他數落。每天,天不亮我們就要起牀,一直要趕到太陽落盡才下班,當我們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出廠門時,飯都不想吃了……

此刻,我就不由地想起了遙遠的家,想起了父母,他們此時,在幹什麼呢,眼眶一陣發熱。那是一個雨天,剛吃過午飯的夥伴們在歇息,汽車的喇叭響了,“這該死的汽車,夥伴們罵道。”大家明白,那汽車的喇叭聲無疑就是戰鬥的號角。汽車拉來了貨,要卸貨,大夥只能走出宿舍,投入到大雨傾盆中,這就是打工族的無奈與悲哀,夥伴們冒雨往庫房裏搬貨,幹了一個多小時才完,大夥都成了落湯雞。老闆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還有一次,也是在雨中,那天中雨,為了不誤工,工頭讓我們幾個去送貨,記得我們三個夥計,吃力地拉着滿載瓦背的架子車,冒雨上路了。雨點很大,打在臉上生痛,雨水順着亂蓬蓬的頭髮流下來,糊住了雙眼,流進嘴裏。有股鹹鹹的汗腥味兒。從工廠到車牀廠,平時要走半個多小時的'路,現在我們走了一個多小時,路面不再是路面,成了水坑,水鑽進了鞋子裏,咯吱咯吱作響,衣服早已被雨水浸泡,牢牢地粘在身上,冰涼的雨水就這樣洗刷着我們年幼單薄的身體。我們覺得,這樣的打工生活好還算好,更倒黴的是吃不飽肚子,每天要捱餓加班加點地幹活。每當我們拉着車子路過饅頭攤點的時候。看着熱氣騰騰的饅頭,好香啊,想想身無分文的我們,只好眼巴巴地多看幾眼,把口水強嚥在肚裏。

一個暑假的時間,如同一個世紀一樣的漫長,我們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牀,在一束曙光中開始了一天勞作,到華燈初上時,才能疲憊不堪拖着身體回到宿舍裏,一頭栽倒在牀上,一動不動像死一樣的睡去,在夢裏是母親的笑臉,父親堅定的語言在我的夢裏繚繞着,也在我的心裏繚繞着。讓我明白,像我們這樣的草根,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只能刻苦學習,用知識改變自己。雖然這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打工的經歷,卻是我一生的財富。

飢餓勞累,把從未打過工,下過大苦的我折磨的不像個人樣。當我咬着牙,餓着肚子,堅持了一個月,手裏緊緊攥着拼命掙來的九十幾元血汗錢,出現在甘草店車站時,接我的母親,竟沒認出我,當看到眼前這個面黃肌瘦的少年就是她日夜思念的兒子時,猛地上前抱住我,放聲大哭!

那年,我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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