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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伯父經典散文

我的伯父經典散文

寒冷的冬日裏,想起了我的伯父來。他的生日就是在這幾天裏,可是,我卻不能為他過什麼生日了。

我的伯父經典散文

轉眼間,伯父離開我們已經整整七年。在這七年裏,我曾無數次的提起筆,想寫寫他,寫寫我心內的那份無法言説的依戀之情,可每次總是在自己無法自抑的淚水裏無奈無助地停下筆來。

我想,我還是沒有到寫的時候吧。也許我根本還沒有那個心理承受能力。我根本不願意承認伯父離開的現實。今天,我仍是不知道我是否能夠完成這篇文字。但是,我想寫。我想他了,我的伯父。

這篇文章發表的時候,我想應該是在清明節的前後。這也算是我對伯父的一份特殊的問候。那墳前的白菊花,應該是最知道我的心的了。

伯父三十年代初出生在四川省仁壽縣的一個鄉場上,是家裏九個孩子中的老大,自幼聰明好學。但是家裏孩子太多,祖父母並沒有多少的精力和時間去管他。他也不打算象父輩那樣整日整夜的勞累卻沒有過上好的生活,於是,在他十三歲那年,他離開了家。後來,他參加了黨的革命。成為了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再後來,風華正茂的伯父還參加了抗美援朝戰爭。回國後,伯父被部隊選送到軍校進修。在部隊上,伯父年輕好學,打得一手好球,特別是乒乓球場上,他的身影是那麼優美自如。直至今日,翻開那有些發黃的相冊,仍能看見伯父那年輕朝氣、意氣風發、身着白色運動衫的修長身影,就禁不住一遍一遍的用手去觸摸照片中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想抓住什麼?又能留得住什麼?

在部隊等待分配的那些日子,伯父返鄉探親。就是這一次返鄉之行。改變了他人生的前行軌跡。他遇見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就是後來成為我伯母的那一個女人。時年的伯母正是一朵迎風待放的花兒。豆蔻年華的她正在讀師範學校,單純漂亮的她第一眼見到英姿勃發、一身戎裝的伯父時,這個可憐的姑娘就知道自己今生跟定了這眼前的這個男子!她發誓要一輩子對他好。經過後來的那些風風雨雨的歲月證明,她做到了,而且做得那麼好,那麼讓人感動。雖然當年他們的那段婚姻並不是那麼順利,但是他們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那個年代的婚姻,特別是部隊上的黨員幹部的婚姻,是要受到組織上的比較嚴格的審查的。當伯父將自己的結婚申請遞交組織的時候,組織上就要他再等等,然後就在某一天,伯父被叫進了首長的辦公室,不知道都説了些什麼,但是令伯父最為深刻的一句話就是:“你知道嗎?那姑娘是地主子女,你知道和她結婚的後果嗎?”伯父回答得那麼幹脆:“我知道。”

他們結婚了。伯父沒有留在省城那家已經早就定下來的單位工作。他被分配到了現在我們居住的這個小城。伯母也在這個小城裏開始了她的教書生涯。他們就那樣一路風雨一路泥濘的相互攜手走了過來,他們一生育有三女兩男。生活也還算是美滿幸福的。

伯父對於我家的恩情,我卻不能隨意用一個什麼詞語去形容和表達的。當他在這個小城站穩腳跟以後,他想到了自己在四川老家的弟弟妹妹們,他希望他們能和自己一樣能過上比較安定的生活,於是他回去把他的二弟,也就是我的父親接到了身邊,並通過自己工作上的朋友給我的父親介紹安排工作,還想方設法給二弟安家,母親就是在那樣的日子裏走進了這個家。再後來,就有了我和弟弟。

可以這麼説,沒有伯父,就沒有我們那個家。在那個計劃經濟的年代。人們的生活都比較困難,伯父家的情況雖然説是比我們家要好許多,但是我的那些堂哥堂姐們都還在讀書,家裏的開支也很大,家裏經濟就不是那麼寬裕了。可伯父常説,只要有我吃的,就不能餓了老二家的。小時候,我就常隨父親去伯父家拿那購糧本到糧站買糧,因為我們家那購糧本上的糧食是根本不夠吃的。平常有什麼好吃的,伯父是定不會忘記叫上我們一家子的。伯父家門前那條幽深幽深的小巷,在我成長的記憶裏,就是甘甜米味濃濃菜香。

伯父之於我的教育。是我一生難忘也根本無法忘卻的。幾日前整理書櫃,竟然翻出一封我在外求學時,伯父的來信。當那剛勁有力的字跡躍入眼簾時,心裏竟然是一種顫秫般錐心的疼痛。自小,父親就常説自己文化不如大哥,自己兩個孩子的學習和教育就交給哥哥了。伯父沒有給父親什麼承諾。但自我記事起,忙於生計的父親確是沒有管過我的學習的,就是去學校開家長會,也多是伯父去的。到後來,我高中畢業了,要填報什麼樣的志願,也還是伯父拿着筆戴着眼鏡一道一道的在招生簡章上劃出來的。成長的道路上,只要我一伸手,伯父那雙温暖的手就會將我接住,讓我隨時都能感覺得到他的存在。

伯父在這個小城裏生活了大半輩子。好多人都認識他。認識他的人都誇他是一個頭腦靈活、非常有遠見的人。伯父在單位上是一把手,是大家的主心骨,單位的幹部職工都很敬重他。然而就在那一天,全體幹部職工大會上他突然宣佈他要提前退休,他要“下海”!這無疑是在一波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顆石子,一下子掀起了軒然大波。伯父的這個決定其實在今天看來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在那個年代,八十年代初期,小平同志那改革開放的春天在那個特區剛剛吹起的年代裏,在我們這個偏僻的小城裏,伯父的這個決定,就是一個比捅破天還要大的冒險!把這好好的“鐵飯碗”摔破去捧那個體經營的“泥飯碗”?這不是冒險是什麼?甚至有的人説伯父是不是瘋了?那樣做不就是不顧一家老小的死活了吧?伯父正色回答,我正是為了讓一家人生活得更好才這樣做的!

事實再一次證明了伯父那些話的真理性。有一句話叫什麼來着,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由於眼光獨到,起步早,伯父在他經營的.第一單生意一一銷售縫紉機上淘到了第一桶金。在那個時候,誰家的姑娘出嫁,嫁粧裏如果有一台縫紉機,那可是很讓人眼紅的。雖然到後來人們的目光隨着時代潮流的發展由縫製衣服轉變到了追求時裝品牌上,縫紉機的銷路是逐漸走了下坡路。但是伯父還是成了這個小城裏那第一個敢“吃螃蟹”的人。後來,伯父還做了經營服裝、修理縫紉機系列、長途貨運等等生意,甚至還經營過豬飼料,他在商場中摸爬滾打的十幾年裏,遇到了不少的挫折和困難,但伯父直面困難,從不言敗。有的時候,伯母就會在我們幾個晚輩的面前嘮叨上幾句,那個老頭子呀,怎麼就是不服老呀!是的,我打小就沒有看見伯父的臉上有過愁苦。他給我的感覺就是,這世上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他就是這個家裏撐起那片天的人。

印象最深的莫過於那年伯父參加市裏舉辦的什麼乒乓球比賽,竟然光榮的捧回了第一名。他將獎狀貼在了客廳裏最醒目的地方。我們一去,他就象小孩子一樣反覆炫耀着他是怎樣在球場上“扣球”,又是怎樣“反板”……説得我們是不知雲裏霧裏了。但我們對他還是好崇拜的。要知道,這個全市第一,伯父還是我們這個大家庭裏獲得如此殊榮的第一人。

參加工作後,和伯父在一起的時間漸漸少了,他就時不時的打電話過來叮囑,丫頭,你沒有時間過來,我理解你,但是你們辦的報紙我可是要讀的喲,你得給我每期帶一份過來。我感謝伯父的通情達理,更高興他能關心並熱愛我所從事的事業。所以,當每期報紙印出來後,無論我有多忙,我總是會給他帶一份過去。這麼多年了,在那陽光的午後,我總是能夠看見一個老人靠在藤椅裏戴着老花鏡在陽光下眯着眼讀報的樣子來。

伯父一生好強。身體硬朗,雖説有常年的胃病困擾,但在伯母精心的照料下,那也只不過是一點無傷大雅的小病。所以,當那場貌似感冒的疾病襲來時,並沒有引起大家的過多注意。生病那兩天,伯父並不在家裏,他在距市區幾十公里的一個建築工地、卜擔任管理,去的時候他騎了他最心愛的摩托車去,後來他感覺自己身體有點不舒服了,就坐車回來了,他的摩托車還是後來大哥去給他騎回來的。回家後伯父就在伯母的陪伴下去醫院輸液。輸了一個星期,還是沒有好轉,家裏就決定送他到四川的醫院去檢查看看。他走的那天,也並沒有人告訴我,也許是上天還是可憐着我,眷顧着我和伯父之間的那份難捨難割的血肉親情吧,在那個微雨的清晨,當我急匆匆上班的時候,在街的拐角處,我看見了一輛停着的車,還看見了在車旁抽煙的姐夫,我忙走上前問姐夫怎麼了?沒想在車裏的伯父聽見我的聲音打開了車窗,他衝我揮了揮手,丫頭,我有點感冒了,孩子們有點不放心,要我出去複查一下,很快就回來了,你就好好工作吧。我看見伯父的臉色是比平日差了許多,但想着只是感冒,心裏也才放下心來。

誰想,誰也不曾想到,我到今天仍不願接受的那個殘酷現實,這一別,這一別呀。我的伯父,我最敬重最依戀的那個親人,就這樣永永遠遠地走出了我們的世界。那個清晨的匆匆一面,竟然是我與伯父的訣別,我在這裏,我要感謝在那一個清晨臨時有事耽擱一下的小車司機,我真的想對他真誠的説一聲:謝謝!如果他沒有耽擱那五分鐘,我怎麼可能最後一次與我的伯父話別,伯父在走的時候仍然還在關心着我的工作。在這裏,我恨自己,恨自己怎麼沒有陪伯父去四川醫院,他生病的那些日子裏,我怎麼就沒能陪在他的身邊。每每想到這些,我的心就如刀絞一般疼痛。這也成為了我生命中一段不可彌補的痛。

噩耗傳來時,我聽見自己的心“砰”的一聲裂開了,那樣的疼!那樣的痛!我想,我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我怎麼可能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呀?!我哭得昏天地暗,那幾天,我都不知道是怎樣過來的。伯父下葬那天,下着好大的雨,我象一個木瓜一樣跪在伯父墳前的泥地裏,任雨水和着淚水在臉上任意奔淌,任那些人將我的伯父埋在了深深的泥土裏……

伯父去世後,我大病了一場。我每天晚上睡覺前就會雙手合什祈禱,希望伯父能走進我的夢裏。我的伯父,沒有什麼有我叫一聲伯父那麼疼,過不去了,這疼,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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