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青島散文

到青島之前，我的腦中已無數次地勾畫了海的輪廓。水無邊無際地鋪展在眼前，一直到天邊，這是我對海的想象。等我真正看了海以後，發現我對海的想象是貧乏的。青島的海水是那麼清澈。放眼望去，碧波無垠。那純淨的綠，泛出處女眸子般的光澤。用手捧起水來，竟看不到任何水之外的渣滓。

家鄉巖石裏湧出的泉水也無外乎這麼清亮吧。海水不像湖水那麼安靜，也不像江河裏的水那樣喧譁着一直奔騰向前。海水的碧藍無際，讓你想到海水的深，感到海的博大。然而海又是極為躁動的，海一點也不安靜。海潮從海中聳起白色的脊背，一排追趕着一排，撲過來，非常兇猛地撲過來，又退下去。海水就是這樣不停地撲過來，又退下去。那進與退之間迸發出的嘩嘩的濤聲，闊大而又深沉，在海天之間迴響。到了漲潮的時候，海水像發怒了一樣，它朝你衝過來，彷彿要用它的巨手把什麼東西帶走，也把你一起帶走。讓你既緊張，又激動。大海的雄姿和力的美，在漲潮時候展示得淋漓盡致。

在青島的那段時間裏，我到海邊去的時候最多。站在礁石上，扶在海堤的欄杆邊，眼望海潮的起落進退，耳聽濤聲，感受鹹濕而又涼爽的海風，常常是物我兩忘，彷彿自己也已溶進這海天之間。

如果時間充裕，我就到海水浴場。我常去的是第六海水浴場。遠遠望去，是遮陽傘和泳衣男女組成的花花綠綠又充滿動感的圖案。那是一個充滿激情的場所。漂亮時髦的女郎，健壯的男子，三五歲的小兒，頭髮花白的老者，一律穿着泳衣，拿着救生圈，向海中游去。膽大的，就瀟灑地往深海處遊，膽小的，就在淺水處試探。這個時候的海就像一個頑皮的魔術師，用他神奇的手變化出種種花樣，引你興奮，逗你發笑。在海水中游泳的人總是隨着海水的起落爆發出各種驚叫和歡呼，他們在不斷湧起的潮水中笑着，鬧着，毫無掩飾地釋放着生命的原生的.。此情此景，會讓你情不自禁地撲向大海。遺憾的是，那段時間，我身體欠佳，只能在沙灘上羨慕地看着他們。也有像我一樣坐在沙灘邊看和玩的。這些人中，有用沙堆矗城堡的小孩，有臉貼着臉的情侶，有地坐在沙灘上曬太陽的外國遊人。看到海水一會兒捲上沙灘，一會兒又從沙灘上消失，坐在沙灘上的人們也一樣歡快地叫喊。我和許多人一樣，把腳深深地埋進沙裏，只覺得一股癢酥酥的東西從腳底一直擴散到全身。大海，陽光，沙灘，這大自然的搖籃，就這樣輕輕地搖晃着人們進入海邊的夢境。

對一個外地人來説，到一個城市總想看看這個城市獨異的景色。在我看來，青島的魂應該是海，所以海最牽動我的心。然而青島的美卻遠不止於海。我到青島的第一天，就感受到青島與別的城市不同。飛機降落青島機場的前夕，我從舷艙往外看，除了棋盤似的建築羣落之外，是大片大片的綠，像墨綠色的雲塊浮動在大地上，環繞在樓房之間。我猜想那一定是樹林吧。從機場出來，坐在大巴上往外看，果然看到街道兩旁是濃蔭密佈的高大的綠葉樹，被風吹得歪向一邊。樹兩旁，綠草如地毯鋪滿大街，百花繽紛。一路往前走，從郊區駛向城中心，竟沒有進入城市的感覺，而彷彿是在三月的野外穿行。

以前我到過的北京、重慶、成都、武漢這些城市，樓房何其的密也，高也。這些城市也有樹，但那是城市的點綴。白晃晃的高樓、街道，密不透風的人流車流，顯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冷漠，讓你有喘不氣來的感覺。在青島住了幾日，我沒有產生在城市裏慣常出現的氣悶，倒覺得異常清新愉悦。青島的樓房佈局疏朗，高樓不多，樓房之間，除了柏油馬路，就是花、草、樹。休閒的廣場和公園隨處可見。只要你一腳走上街，哪裏都能看到樹木和花草，那些各式建築和樓房倒被你忽略了，彷彿並不是花草樹在陪襯房屋街道，而是樓房建築在森林和花園之中。你到了街上的什麼地方，如果想坐一坐，隨便找一個地方就可坐下去，並且你可以慢慢品嚐四周的奇異景色。

我在青島的時間，正是暑熱難當的七月。從電視上看到，重慶、武漢、長沙等城市氣温在38度上下，雞蛋放在馬路上也可煮熟。我的同事打電話給我，説簡直熱得難以入眠。而在黃海之濱的我，正感受着涼爽的海風的吹拂。夏天正是青島最的季節，終日涼風拂面，最高氣温不過在25度上下。

到青島的人，無不讚歎青島美和舒適。隨着對青島的深入瞭解，我認識到，青島的美不是單一的形式上的漂亮，而有着豐富的層次和深厚的底藴。根據主人的安排，我們抽出時間到信號山公園的觀景樓看了老城區，老城區最能體現青島獨特的美。這裏的建築幾乎都是歐式風格，從高處往下看，樓房式樣各異，有方的，圓的，橢圓的，尖頂的，圓頂的，樓房的色調也是紅、黃、白、藍各種顏色相間。樓房中除極個別之外，一律紅瓦。滿城的紅瓦綠樹，形成極生動的韻律感。這裏，有漂亮的天主教堂，有總督府、迎賓館、花石樓這樣的純石頭修建的德國古堡式建築，顯示出濃郁的歐陸風情和殖民文化的特點。

到海濱新城，則另有一番味道。在我所住的青島灣風景區，就有華天大酒店、海關大樓這樣高大摩登的現代建築，以及具有海洋風格的現代派作品“海上皇宮”散落海濱。站在青島的標誌性建築棧橋上，看海濱一角，豪華氣派、錯落有致的現代建築羣落，與碧海綠波、藍天白雲交相輝映，如置身神仙造設的畫境，讓人久久不捨離去。青島的城市建築就是這樣，歐式與中國本土融為一體，古典與現代水乳相成。

在青島，引人注目的還有城市雕塑。在我所看到的城市雕塑中，青島的雕塑是最具現代感和藝術個性的。著名的五四廣場上的“五月的風”，氣勢恢宏，其鮮紅的色調，循環向上充滿動感的造型，在前面的海洋和背後的建築羣之間，像一把燃燒着的熊熊的火焰，不僅使整個浮山灣動了起來，也使整個青島這座城市充滿了激情。青島的城市雕塑隨處可見，無論大小，都體現了自己的個性。許多雕塑不僅具有形式美，而且充分體現了青島的精神氣質。像音樂廣場的“音樂之帆”，表現了大海的律動，青島啤酒城大門口那一隻巨型的冒着啤酒泡沫的銅雕酒杯，生動地展示着青島的活力。

有人説，到青島不登嶗山，算虛此一行。嶗山處青島東南黃海之濱，山海相連，到山上，果覺山奇石異，林深木茂，飛流懸瀑，風景清幽，難怪被稱為“神仙洞府”。我們上山時，細雨霏霏，濃霧籠罩。進入太清宮，天已放睛，參天大樹掩映着古屋，蟬鳴陣陣，氣氛幽寂，香煙繚繞。置身此境，不覺想起在這裏求仙學道的人們，想起在這裏淺唱低吟的李白、蘇東坡、鄭板橋、蒲松齡這些學士，特別是想起蒲松齡的《嶗山道士》，頓生天上人間不知何處的感歎。

青島是一座城，青島是一座藝術的大花園。在這大花園裏，一步一景，景景各別，紛亂迷離的景色讓人目不暇接。對青島的美，我的語言是乏力的。我想起上個世紀初康有為對青島説的幾句話：紅瓦綠樹，碧海藍天，不寒不暑，可舟可楫。我以為這是對青島最詩意也最精確的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