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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記憶散文

夏夜記憶散文

好多時候,我是不喜歡夏天的。

夏夜記憶散文

因為記憶中的夏天,實在是過於地忙亂了。八十年代,有幾部電視劇非常風靡,這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血凝》《紅樓夢》和《霍元甲》。然而忙碌的夏天,最終讓這些好看的電視劇,在我的記憶裏都只是些支離破碎的殘缺畫面。

常常,炎炎夏日,外面的場地上正在熱火朝天的碾麥揚場,然而,我們喜歡的電視劇卻已經如期開播,,而早就已經將《廣播電視報》捻熟於心的我和姐姐,每每到了這個時節,就很有些“人在曹營心在漢”。於是,常常趁大人們不注意,彼此使個眼色,或裝着要喝水,或裝着內急的模樣,儘量悄悄的如鬼子一樣偷偷溜進家門,然後擰開電視,拉上窗簾,很有些“心懷內疚”地坐在熒屏前面,然而每每,不消幾分鐘,就總會被火眼金睛的母親發現,於是在母親的吆喝謾罵聲中,只能灰溜溜地關掉電源,擰滅電視,再然後,很有些氣哼哼地,去幹那些永遠幹不完的活。

自然,這忙碌而又缺乏温情的火熱的夏天,留給我的印象就多半並不好,然而,到了晚上,情形可就完全不一樣。

月亮升起來了,星星開始眨巴起眼睛來了,忙碌了一天的人們,終於將一切收拾停當,到了該休息的時候了。那時候沒有電扇,更勿論空調,到了晚上,房間實在悶熱的慌,人們就帶上各自的涼蓆,在場裏打掃出一片空地,鋪上塑料紙,或者也就簡單的幾張廢紙,然後將涼蓆往上面一鋪,就“席”卧倒,拿個枕頭一枕,就“以地為席、 以天為被”的呼呼睡將起來。

夏夜的涼風,徐徐從身上掠過,愜意之餘,似乎也一下子稀釋了人們周身的疲勞。最喜歡夏季的夜晚,跟大人們一起躺在地面的涼蓆上。耳邊,大人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説着收成聊着閒天;眼前,是一望無際浩瀚無邊的雲彩星河。關於北斗七星,關於牛郎織女,關於那條寬闊冷酷的銀河,都是在這樣的夏夜,從大人們的口裏,流進到我的心間。

也曾為着牛郎織女,偷偷灑下過自己的淚;也曾因為這個故事,恨死了王母娘娘。同樣因為這個故事,對待自家的老黃牛,不由就多了幾份耐心,甚至一個人的時候,不由偷偷盯着老黃牛的眼睛,多看了幾遍。老黃牛的眼睛,大大地、圓圓地,似乎還真的是充滿着似水柔情。

然而自家的老黃牛,雖然看起來也很聰明,但又似乎,種種跡象表面,除了會“哞哞”地叫幾聲外,也還真的絲毫看不到將會説話的美麗前景。於是,慢慢地,也就不指望在它的身上會發生出什麼擬人化的奇蹟了。

夏夜裏,最温馨快樂的記憶畫面裏,也有着另外的一種情形,那就是:大人們鋪好席子,然後我們一幫小孩在席子上打鬧玩耍,而大人們,則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一邊喝着茶,一邊跟附近的隔壁鄰居,一本正經的“説事”。

隔壁那家的兩口子,比我的父母小不了幾歲,然而論輩分,卻要管我的父親叫叔叔,管我的母親叫嬸子。這一對小兩口,名字取得很有意思,男的叫“豬娃”,女的叫做“雲”。他們的孩子,跟我同齡。大多數時候,我們都是很要好的朋友。然而,也有因為小事而鬧意見的事情。

每次到了這種時候,我們這一幫小孩,看見我的這個夥伴朝着我們走過來,就故意地,兩個人背對背的把對方背起來,然後一上一下地晃動着,同時,嘴裏唸唸有詞道:

甲問:“天上有什麼呀?”

乙答:“雲。”

乙問:“地上有什麼呀?”

甲答:“豬娃。”

如此翻來覆去的一番問答,很明顯是在指桑罵槐。然而我的小夥伴,雖然明明知道,可嘴上又實在不知道該去説些什麼,於是,往往,也就訕訕而又頗有些不悦地走開了。只是不消兩天時間,我們可就又忘記了當初的我們為何要鬧意見,於是,就又非常自如和諧的混在一起玩耍了。

話説雲和豬娃兩口子,都很能吃苦,也都很能幹,尤其是雲,幹起活來,絲毫不輸兒男,簡直堪稱巾幗,然而至於説到夫妻之間,卻是常常打架。

有一個晚上,不知怎麼,話題就聊到這個方面上來,於是第一次,我非常新鮮地聽到了父親關於女人的見解,父親説:“女人啊,能幹自然是好的,但是,在能幹之外,也要懂得一些温柔才好啊。”

當時的實際情形是,豬娃和雲又一次的幹了架。而潑辣的雲,直接用手抓爛了豬娃的臉,然後兩口子怒氣衝衝地來找我的父親,大致都是講自己是如何的有理。

父親不慌不忙地先設法降下了雙方的火氣,然後大家比較平心靜氣的坐在了一起,就事論事地分析起他們的`家長理短,仔細交談後發現,其實這兩口子之間,心底深處也還是誰也不願離開誰,而之所以打架,則全因為各自個性的強悍。尤其是雲,雖然身為女人,但打起架來,絲毫不輸於她的丈夫,於是,我的父親,就順勢拋出了他的女人温柔之説。

雲雖然個性強悍,然而對於我的父親,卻也是頗有些崇拜的,所以,父親説話的時候,她低下了頭,默不作言。而至於父親的談話,究竟對他們兩口子發生沒發生過效應,我可就不得而知了,我所知道的是,這打打鬧鬧的兩口子,反正最終是相攜走到了頭。

1976年的夏天,發生了可怕的唐山大地震。那之後,為了規避危險,在我的家鄉,各家各户都自建了簡易的防震棚,然而,到了晚間,大多人並不住在防震棚,而是不約而同的,來到村外的大場上。

有一天晚上,我留宿外婆家,到了半夜,餘震襲來,隔壁的嬸子,使勁“咚咚咚”地擂外婆的門,大概半個鐘點後,才把我們一老一小喊醒,拉開點燈一看,果然,燈泡在空中自由的慢慢蕩着鞦韆。

外婆耳聾,而我又小,如果沒有熱心的隔壁嬸子,我們一老一少,也許會不知道有地震。如今,被她叫醒了,也就帶着少量的一些鋪蓋,尾隨在她的後面,一起朝場裏逶迤而去。

到了場裏一看,早已是黑壓壓的一片,也有一些人,捲起自己的鋪蓋,睡到了不遠處的鐵軌上。據説,地震的時候,鐵路線上,會比較安全。

那是一個熱鬧到近乎沸騰的夜晚,大人們聚在一起,坐在場上,就着星星月亮,聊着閒天、説着地震,而小孩子的我們,在強撐一陣後,終於體力不支,也就逐漸睡着。夜半,天氣悶熱起來,蚊子也逐漸活動猖獗,而我,卻感覺到了絲絲清涼,朦朧之中,我知道,那是外婆用她的芭蕉扇給我扇出來的涼爽。

想起白天的我,玩的滿頭大汗,回家抓起外婆的芭蕉扇,就狠勁死命的扇,外婆看見了,笑笑地説:“傻孩子,可不能這樣扇,你這樣扇啊,一定會越扇越熱。”

此刻,當月兒已經隱進雲層裏偷懶,星星也調皮的若隱若現的悶熱的夏季的後半夜,流動在我身邊的,正是外婆那不急不慢、 徐徐而又綿延不絕,使我渾身覺得舒坦的芭蕉扇的風。

如今,我的外婆,還有我的父親,都已經離開我二十餘年了,然而每到夏天,憶起兒時的夏夜,記憶的長河裏,就總能翻飛出親人們曾經温熱的臉,而正因為這一點,對於夏天,我也就又有了些喜歡。

標籤: 散文 記憶 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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