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由心生散文

一覺醒來，又是惡夢，冷淚漣漣，餘悸難消。忍不住又想去翻看洋洋灑灑的“周公解夢”，看着方才的夢境是兇是吉。不止一次做過如此這般的惡夢，或是山崩地裂，電閃雷鳴；或是大雨滂沱，洪水滔滔；或是猛獸追趕，險象環生；或是高空墜落，千釣一發。夢歸夢也，卻又實實在在使我心動過速。好在“解夢”之説玄得很，往往正話反説，惡夢又恰恰是好兆頭。利刃剁手、鮮血淋漓、疼痛難忍，而那“謎底”卻是“主有財”，大雪飄飄、紛紛揚揚、潔白無瑕，而那“謎底”卻是“主有喪”。

一言難盡夢境裏，又怎人生？心理學家指出，夢裏心理作用，是喜怒哀樂以思誰的形式在夢境中延續。這道理似乎誰都懂，可真正做起夢來，誰都希望是美夢而非惡夢。

一個夢攪得人心神不寧，飲食不思，恐怕自己也是奇談怪論。推而廣之，街頭巷尾看相算命者生意如雲也，就不足為怪了。那虔誠地伸出左手或右手者不乏俊男靚女，亦不乏闊爺富婦，不乏岸染官者，也不乏莘莘學子。而中間端坐之須鬢老者，神態自若，鶴髮童顏，仙風道骨，慧目迥迥，觀顏察色，念念有聲，恐而嚇之，捧而殺之，付出幾塊錢，討得幾聲有板有眼有理有振抑楊頓挫的奉承，興高采烈而歸，彷彿陰天散盡，麗日晴空，飛黃騰達，前程萬里。

我也曾誠恐地伸出左手，畢恭畢敬地敍説過自己的生辰。過後回想，除自發笑以外，便覺得心情壓抑滿腹牢騷惘然無惜而為。一臉晦氣，幾分迷茫，身單影只，迂腐寒酸，往人家面前一站，就是三歲小孩也能洞穿你的五臟六腑、七靈八竅，可以準確無誤地斷言，爾芽生不逢時，童年有難，命運不濟，財路堵塞，好在眉高額闊，先苦後甜。這麼想來，我便不再信那勞什子命理，權當一派胡言耳邊風，以慈善心理扔下幾張角角錢，奪路而逃。

平步青雲縱橫，馳騁躊躇滿志邁籌帷幄之時會心虛氣短地去面相嗎？花好月圓風調雨順豁達開朗之時惆悵白轉地去算命嗎？可不可以這樣説，當你伸出高貴的手掌或者報出吉利的生辰，你便開始在裝神弄鬼者為你設置的蒲團上雙腿跪下，而頭頂是你虛幻中的命運之神？你洗耳恭聽，正襟危坐，只差沒有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訴説千般苦楚、萬般無奈。而且，儘管看相算命先生一再申明“生死由命、富貴由天、照本宣科、言直莫怪”，已達到故弄玄虛的目的，你卻仍痴心不改，唯恐他吐出不詳不妙之言。

跪着的人生是悲慘的人生，而可悲可歎的是，許多人深陷其中卻不止自如。其實，那又何嘗不是一種心甘情願去被欺騙被出賣，讓一個美麗的謊言去捉弄揶揄？當你意志薄弱走投無路時，擺起蠱惑人心的神龕，讓你頂禮膜拜。那時，你使將屬於自己的'神聖的上帝寶座拱手相讓，而將千頭萬緒千絲萬縷的心語血珠一般數給所謂的神靈。

……又回到那個恍恍惚惚的夢境披衣而坐，頓覺清醒。夢終究只是一個夢，醜陋美妙均是空中樓閣，神不牽心不繫便能泰然處之，管它是兇是吉，是福是禍，我自巋然不動，賞花品茗，讀書寫作，將出竅的荒誕荒唐之想拋到九霄雲之外，不求橫財，不求美夢，不畏夢中的刀光劍影，不畏醒時的歲月蹉跎苦海無邊，回頭不是岸，指點迷津，怎賴神佛？做自己的上帝，樂而不巔狂，以苦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