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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冬天的記憶的散文

有關冬天的記憶的散文

一場從西伯利亞來的冷空氣,讓氣温驟降了10°C,把人們一下就從暖和的陽春三月推入了寒冷的深淵。走在上班的路上,刺骨的寒風直往人的衣領裏鑽,恨不得把厚厚的羽絨服都穿透,侵入人的五臟六腑。2016年的冬天終於在人們的期盼與不歡迎中隆重登場了。冬天,又一個冬天來了,那些記憶中的“冬天的故事”一下湧入了我的記憶。

有關冬天的記憶的散文

一、儲冬菜

傳承了幾千年的“秋收冬藏”,讓家家户户在初冬的日子顯得特別忙碌。“立冬起菜”,蘿蔔和白菜起回家了,還要把他們藏在菜窖裏。記得我家的白菜窖在西牆根向陽的地方,是一個長方形地下室,説是地下室,其實沒有砌牆,就是一個大土坑。它長約3米,寬約2米,上面覆蓋一層厚厚的高粱稈,再蓋許多土,保温效果特別好。裏面先用磚頭做支架,上面放一層高粱稈,放一層白菜,再放高粱稈,再放白菜……總共放七、八層呢!白菜放在菜窖裏,每天要揭開窖口通風,晚上再蓋好。蘿蔔窖是一個圓形的筒狀入口,下面分別向東、南、西、北各個方向掏一個土窯,裏面放白蘿蔔、胡蘿蔔和莧菜。挖菜窖是父親的活,他一鍬一鍬地把土從窖裏扔到上面,一會就汗流浹背了。只見他脱掉外衣,露出一件打了補丁的絨衣,一邊擦汗一邊繼續挖着。又過了一會,也許他累了,就蹲下身子,掏出隨身的旱煙和紙自制一根捲煙,然後津津有味地吸起來,彷彿那一吸就會把所有的疲勞完全釋放。有時,他也會對正在旁邊和妹妹們玩土的我喊:“大妞,去給爹倒碗水來!”我於是就樂顛顛地跑回屋裏,讓奶奶或媽媽倒半碗水,小心翼翼送到菜窖邊。看着父親喝光我倒的水,心裏總感覺自己比妹妹們用處大,美滋滋的。蘿蔔窖的挖法和白菜窖不同,由於下面地方小,土要用柳條筐一次一次地吊上來。兩個窖估計要一週左右才能挖好。

菜窖挖好了,然後就是全家總動員——儲菜。父親在下面放菜,奶奶在窖口給父親遞,媽媽用大筐挑,我和二妹往筐裏裝。兩個小妹妹還不會幹活,但她們很懂事,這時是不會搗亂的。儲存的這些菜就是我們全家一個冬天的維生素來源。

二、發酸菜

“小雪醃菜”,冬菜中的一等品下到菜窖後,剩餘的次品就要做成各種醃菜了,有辣蘿蔔條、鹹菜和酸菜。其中發酸菜的場面是最壯觀、最有趣味的。找一個風和日暖的日子,大家庭裏的幾個婦女都聚在一起。發酸菜的原料一般都用莧菜,也可以用大白菜或圓白菜,聽奶奶説,在困難的時候,他們也用過黑豆葉,但我沒見過。那時,家裏的分工一般是二大娘在大缸裏洗菜,媽媽在笸籮裏放個小菜案,負責剁莧菜櫻,奶奶拿一個大瓷盆,用擦子把莧菜疙瘩擦成長絲,再讓媽媽切成小片。他們三個配合默契,有條不紊,儼然是酸菜作坊裏的工人一樣。那天爹或二大爺要負責一直挑水,因為洗菜用的'水相當多。快到中午我們放學的時分了,媽媽和二大娘便各自回家做飯,吃過午飯,髮菜繼續進行。經過大半天的辛勤勞作,莧菜疙瘩和綠櫻變成了綠白相間的菜屑。

這時,二大娘已經把缸清洗乾淨,導入菜屑後,加水,同時用擀麪杖不停地攪動,然後把水倒掉。一次、兩次、三次……直到水沒有了綠色,變清了,就表示菜已經洗乾淨了。這時,再把早已準備好的幾個柳條篩子拿出來,清洗乾淨後,就可以把菜屑用笊籬撈進入去瀝水。這時,冬天那用繩子也拴不住的夕陽,已經靠近西山了,今天的發酸菜工作也就結束了。

第二天,媽媽先把昨天洗菜的大缸再清洗一次,把它放在屋裏,然後把瀝了一夜水的菜屑裝入大缸,一邊裝,一邊還要用擀麪杖戳實,直到離大缸的口一尺來高。這時,奶奶早已找好了幾根長長的高粱杆,把他們截成大缸直徑長短,一根挨一根的排好,上面壓一塊大大的石頭。最後加水,放入花椒、八角和少量食鹽。這時,整個發酸菜活動留結束了,這缸菜是第二年春天吃的,叫涼酸菜。如果菜屑太多,沒裝完,就把剩下的裝入一個小陶罐,放在灶台上,和上面做法一樣,只是最後加的是熱水。這罐酸菜菜一週左右就可以吃了,就叫熱酸菜。

奶奶發的酸菜在巷子裏特別有名,又酸又脆。記得有一年,縣裏工作組派飯到我家(不是誰家都可以派到,選家裏乾淨,婦女做飯利索的人家),那個戴眼鏡的幹部吃了我家的酸菜,第二回還點名要到我家吃飯呢!

三、打煤糕

如果説發酸菜是家庭作坊式的勞動,那打煤糕就是轟轟烈烈的大生產。也是在一個暖和的晴天,上午放學時,老師説一句,下午記得帶工具,分組打煤糕!霎時間,教室裏便一片歡呼!那時候,學生對成績沒那麼看重,我們都以不上課為最大快樂。打煤糕從四年級開始,以班為單位,按人數多少分幾個組,男生帶鐵鍬,負責剷煤、剷土、和泥、鏟泥;女生兩人帶一個柳條筐或一個水桶,負責運煤和土,還要抬水。勞動開始了,男生把煤和土分別鏟到女生筐裏,女生抬到操場的指定位置。煤和土按照2:1的比例和勻,土必須是黏土,棕紅色的那種,黃色的、裏面有沙土的是堅決不能用的,會使煤糕不能凝在一起。然後男生把和好的煤和土中間鏟成凹形,女生把抬來的水倒進去,男生開始用鐵鍬從四周往中間蓋煤和土,要一點一點地蓋,一不小心,水就會從某個地方流出,流成一道黑色的河。那時,所有男生就要全力以赴搶着去剷土和煤,堵住缺口,不讓它氾濫。待到煤、土、水全部和勻,一個男生就拿上鐵鍬自上而下,一下一下地劈那堆泥。每人二十或三十下視年級不同而定。夠了數,換另一個男生繼續劈,那時我是多麼羨慕男生呀!感覺那個的動作帥極了,彷彿他們不是在劈泥而是在改造整個世界。如果哪個男生正好去了廁所,或幹別的活去了,我就立即拿上他的鐵鍬,去劈幾下,可又總是會被男生罵,丫頭片子,就你那樣劈,太陽落山也打不完煤糕。老師為了安全,也不讓我們女生隨便劈泥,那時,心裏真恨自己沒轉世為男生,也恨老師自己是女生卻不向着女生。

我們小組的泥終於和好了,這時,學校的一位男老師已經拿着煤糕模子在操場的指定地方等候了,一個男生用鐵鍬把和好的泥鏟上,運到煤糕模子裏,老師手中拿着一把小鏟,三下五除就把煤糕抹出了光光的面,真像一塊方形的蛋糕。於是,拿起模子,換一個地方,另一個男生立馬又鏟過來一鍬泥,又一塊煤糕就抹好了……直到太陽偏西,一大堆泥終於都變成了一塊塊排列整齊的煤糕,那橫看成行,豎看成列的陣勢,彷彿是一隊士兵在等待檢閲。這時,男生就可以美滋滋地收工回教室了,女生還要負責打掃場地,給男生去煤堆擦鐵鍬,看着他們趾高氣揚的樣子,真是恨不得詛咒他們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轉世為女生,讓他們為我們擦鐵鍬。

打完煤糕後,隔十天或半個月,當一場東北風吹來了太平洋上的濕氣時,天空遮上了一層厚厚的灰色大幕。這時,老師走進教室,命令一聲:“搬煤糕了!”我們便雀躍着飛出教室,排成一行,彷彿一條長龍,從煤糕陣地直到教室。那灰色的煤糕開始在長龍間傳遞,一塊、兩塊、三塊……“咣”一聲,小個子女同學大概體力不支了,一塊煤糕掉在地下,摔成了幾塊,還差點砸到她的腳,她蹲下身子,“嗚嗚”地哭了。老師趕緊過來安慰,“砸到了哪?沒有啊,沒事,煤糕碎了正好填火呢!你歇會,老師替你。”説着,老師接過了另一個女同學遞過來的煤糕,傳遞繼續進行着。大約一個小時,我們班的煤糕勝利搬完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個臉被自己抹成了花貓臉,那個的手上滿是煤黑,但大家也不去洗,就在剛剛空出的操場跑着、跳着、追逐着。

那邊初中的大哥哥們在用小車給低年級的小同學推煤糕,大姐姐們也在搬,他們幹勁沖天,讓冷風失去了威力,使整個冰冷的空氣變得燥熱起來。

四、冷

一操場的列兵終於在全校五個班級同學們的努力下清零了。可一直等到第二天,還沒見雪的蹤影,第三天,西北風來了,吹散了滿天的陰雲,太陽出來了,可是冷得厲害,在院子裏站一小會,凜冽的寒風吹在人的臉上,如同刀割一樣疼;吹進棉衣前襟的縫裏,彷彿要穿透皮膚。整個人感覺就像要被凍僵似的。那時的孩子可憐,身上只一套棉衣棉褲,裏面沒有秋衣、秋褲,外面也沒有罩服。這套棉衣褲從上身一直穿到過年,洗了接着穿,過年穿的乾淨一點也就是了,裏面自然也就成了寄生蟲的繁殖地。棉鞋是媽媽做的大頭鞋,可坐在教室裏依然擋不住寒氣,經常是上半節課,出來跑步,腳發熱了回教室繼續上課。

我們的學校是天主教的經堂院,教室全是前高後低的大瓦房,黑板前生一個用磚頭搭架麥秸和泥的“霸王火”,後面的同學根本就體會不到火的熱氣。我的右手至今還留着當年凍瘡的疤痕,可那時,誰的腳上、手上能沒有凍瘡呢?聽説用茄子苗、辣椒苗、麻雀糞、麻雀腦子洗手能治凍瘡,家裏就給早早的備好,可到了冬天,還是抵不住凍瘡襲擊。記得同班有個同學的手腫得像兩個紅紅的饅頭,小指根部全化了膿,直往外流黃水,爸爸帶他去了很多次醫院才治好。那時的冬天,冷就像惡魔一樣纏繞着我們,真盼着這漫長冬天能快點過去,迎來一個暖和的春天!

五、吃炒麪

如果説冬天還有那麼一絲值得懷念,那就是吃炒麪了。別提雪,我童年的記憶裏,雪帶給我們的不是快樂,而是更厲害的好冷。俗語説,下雪不冷化雪冷。一場雪過後,那呼呼的西北風直刺人骨髓。男生戴上了堵耳朵的棉帽子,家境好點的會買一頂“火車頭”帽,如果前面再安一顆紅五星,那就是同學們羨慕的對象了;女同學用方頭巾把頭裹緊,可還是凍得清鼻涕直流。雪後,掃雪是必須的,儘管很多同學的手上都有凍瘡,可大家誰也沒有請假,都在寒風中緊張地勞動着。因為大家明白,偷懶會更冷。放學回到家,看到父母、奶奶都在掃雪,自己又怎麼好意思獨自抱住火爐取暖呢?真的,在我的記憶中,父母沒有陪我們堆過雪人,更不捨得讓雪把棉鞋濕透。所以,對雪,我的心中只有敬畏,只有想不見卻不能不見的痛。

那時的冬天除了冷,那就是想吃,什麼都想吃,做完飯後在灰燼裏糊幾個紅薯、土豆、哪怕是胡蘿蔔都是我們的美味,而炒麪就是我們的最愛了。那時的炒麪,不是現在把麪條煮熟用雞蛋或肉絲和豆芽炒熟,是用玉米、黃豆和紅棗做原料製成的特色食品。有一天放學,剛進大門,就聞到炒香味,不用問,要做炒麪了。進門一看,果然,媽媽在炒玉米,我顧不上燙手,先抓幾個塞到口裏。一鍋接一鍋,一共炒十斤玉米,二斤黃豆。然後摻入一些紅棗,少許糖精,送到磨坊,最多第二天,就可以吃到入口生香的炒麪了。

炒麪的吃法三種,最簡單的就是抓起來直接送到嘴裏,紅棗的甜味和黃豆的香味充斥着整個味蕾。不過,幹吃最大的壞處是容易嗆着,所以拌着吃才是最愜意的吃法。把炒麪放在碗裏,導入少量水攪拌,一會一碗香噴噴的炒麪就拌好了。拌好的炒麪,色澤紅潤,無論吃多快都不會嗆。炒麪也可以用温水稀釋後煮粥,裏面如果放點芝麻,那就更加口舌生香了。

眼下冬天雖然來了,但超市琳琅滿目的新鮮蔬菜和各種各樣的食品,無論走到哪裏都是暖烘烘的,讓人覺得過往的寒冷和飢餓彷彿恍如隔世。不經歷苦難就不會懂得珍惜,讓我們在回憶的同時更加珍惜今天的“暖冬”吧!

標籤: 記憶 散文 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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