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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裏的回憶散文

冬天裏的回憶散文

早晨起牀,拉開窗簾,不由得一驚,下雪了!路上還不明顯,草坪上,瓦檐上,已經覆上了厚厚的一層。雪在天空中紛紛揚揚,我在室內都感到了一種寒意了。不知道家裏也是否下雪了呢?我很自然地想到了家,想到了家裏的父親。我不是一個太戀家的人,很早就在外奔波漂流,早已就習慣了居無定所、無牽無掛的生活了。我在廣東打工的時候,很少向家裏打電話的,即使打,也是因為手頭拮据,無米下鍋了,等家裏錢匯過來之後,便杳無音訊了。現在並沒有太多生活上的、情感上的負累了,反而越來越戀家了。

冬天裏的回憶散文

我家有三個孩子,我上面有兩個姐姐,姐姐都已嫁人了,而我也已當了舅舅了。聽別人説,在母親生了兩個女兒後,父親很不高興,整日打牌,很少關心母親,而奶奶也有很嚴重的重男輕女的思想,也很少過問、很少照料母親。母親很痛苦,也很艱難,在做月子的時候,都還自己燒火洗衣、種田餵雞。現在聽來,我的心裏都酸酸的,一是同情母親的不幸,更主要的是不滿父親和奶奶的行為,自家人何苦要為難自家人呢?值得慶幸的是,在二姐兩歲之後,母親生下了我,得知我是一個男孩之後,母親終於舒了一口氣;父親當時是個獸醫,正在鄰村為一户人家的豬打針,得知消息後,父親急忙丟下了手中的活,連錢都沒要,飛一般地往家裏跑,據説,當時父親回到家的時候是赤着腳的,而鞋不知什麼時候掉了。

有了我之後,父親彷彿變了個人,對母親的態度漸漸好了起來,而且做事也比以前更積極、更熱情了。父親其實還是很有能力的,儘管我在好長一段時間裏都對父親不以為然,這也是當初母親不顧孃家人的反對,依然要嫁給個子不高、家境不好的父親的真實原因。在有了我兩年之後,父親當上了我們小隊的隊長,父親以前還當過村裏的民兵排長,後來要晉升為連長時,被別人給擠下來了,原因是父親個子不高、家中無人,其實家中還是有人的,爺爺當時就在公社裏當財經社長,是第三號人物,而爺爺在父親的事上並沒幫忙,不僅這件事,在父親年輕時,當時社裏推薦讀師範,父親已被選上了,而爺爺卻把這個名額讓給了別人,致使父親現在都仍難以釋懷。父親當隊長的時候,口碑還是不錯的,也為隊裏做了不少事,譬如修路啊,上堤啊,父親總是最積極,最勤勞,這樣,父親就在隊裏很有了威信。我在大二的時候參加了黨校學習,並在會上發了言,回到家裏向父親炫耀,父親笑着跟我説,這有什麼好驕傲的,我年輕的時候在萬人大會上講了兩個小時的話,下面鴉雀無聲。我不知父親是不是在吹噓,反正當時我是啞口無言了。

在我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父親因工作積極,口碑不錯,被選上了村長。只記得當時父親有些春風得意,母親的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而我們姐弟並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一件什麼喜事。當上村長後,父親的工作比以前多了很多,一天到晚,會總也開不完,事總也辦不完。父親以前本很少在家,現在在家的時間更少了,我記得有一天晚上,放學了,我們姐弟的作業也寫完了,母親仍在田裏栽芝麻,父親則在村委會開會,新聞聯播都放完了,他們都還沒回家,我們姐弟三人便去田裏找,母親居然累得暈倒在田裏了,我們三人好不容易將母親揹回了家,二姐生了火,做了飯,母親在喝了點水、吃了口飯之後,終於醒了過來。那時,窗外的雞都已經開始叫了,而父親仍未回家。現在,國家免除了農業税,農民負擔減輕了,基層幹部待遇也提高了,父親還老在念叨,現在當幹部好多了,不像我們那時候,到別人家裏收上繳、催公糧還要看羣眾臉色,弄不好還要扯皮、打架。一年辛辛苦苦,賺的錢還不夠養活妻兒老小。

在我童年的記憶裏,父親的印象是模糊的、稀缺的。這自然與父親的工作忙分不開,但更與父親的性格分不開。爺爺和父親的'話不多,父親一直叫爺爺並不叫爹,而是叫伯伯,我不知道為什麼,可能與父子之間的隔膜有關吧。父親和我的話不多,在父親的眼裏,我是他的兒子,我還是個孩子。是兒子,是孩子,就應該聽話,可惜我從小並不聽話。有一年夏天的正午,路邊樹木葱蘢,枝葉婆娑,路上行人稀少,只聽得到一片蟬鳴。父親要去開會,騎着一輛永久牌自行車,我則在後面跟着,我趕路的原因並不是我粘着父親,而是我想着父親開完會之後的一頓飯,舉凡村裏開完會之後,所有與會者都要上館子吃一頓的,這是慣例,我已經吃出經驗來了。父親並不喜歡在工作時帶着一個包袱,便喝斥我回去。我並不聽父親的話,依然在後面趕着。父親便停了車,朝我奔來,我則撒腿就跑;父親見狀,便得意的回去了。我看到父親又上了車,又跟着追過去,父親發現後,便又停了車趕我,我則又往回跑。如此反覆了幾遍,父親便失去了耐心,終於將我追上了,父親拎着我,將我的頭摁進一旁的河中,我只記得當時喝了不少的水,而且人也快休克了,父親才鬆手。以至於現在看到方方的《風景》中七哥的遭遇時,有些感同身受、唏噓不已。我與父親的第二次交鋒是在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當時成績還不錯,老師也還挺喜歡的,只是在期末考試後,我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領着獎狀興高采烈地跑回家。母親終於發現了我的憂鬱,便問我原因,我低着頭默默地哭,再問,我則哭得更厲害了。母親急了,趕忙跑到學校找我的班主任,班主任説,本來我是有獎狀的,只是我平時太驕傲了,為了讓我認清錯誤,努力改正,所以就沒給我發。母親大概還是能夠理解老師的意思的,但還是有些為我打抱不平,便為我討來了一張遲到的獎狀。母親回到家將獎狀給了我,並説明了原委,我在心裏面並沒接受這張獎狀和老師的忠告,在母親走了之後,我偷偷地將獎狀撕碎了,扔進了垃圾桶。晚上,父親回來了,問我考得怎麼樣,我低着頭不作聲,母親見狀,忙説考得還可以,還得了一個獎狀哩!父親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便要我將獎狀給他瞧瞧,我還是默不作聲。父親不解了,環視了一下四周,眼神終於盯住了垃圾桶,父親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問我是不是將獎狀撕了,我小聲説是的,父親勃然大怒,解開了皮帶,狠狠地抽向了我。那晚,父親的皮帶抽斷了,而我也因傷勢過重,被父親抱到醫院打了兩瓶吊針。

父親對我是如此的殘暴,簡直有些慘無人道了,這也許就是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對父親產生偏見、保持距離的原因了。然而,爺爺的患病、辭世讓我改善了對父親的看法。爺爺七十多歲了,和奶奶在我們當地的一個磚瓦廠裏管機械,父親多次叫他們搬到街上跟我們一塊住,奶奶同意了,而爺爺卻不肯,説有事做人踏實一點,父親還是拗不過他的父親,於是爺爺和奶奶就一直住在磚瓦廠裏。一個冬日的深夜裏,我的叔叔突然在我家外面大聲地敲門,父親開了門,忙問出了什麼事,叔叔説爺爺病得很厲害,連話都説不出來了,父親趕緊穿了衣服,叫上我,開着三輪車飛馳到了磚瓦廠,爺爺當時病得實在不輕,滿頭大汗,手捂着肚子,問話,説不出來,只能嗚嗚地打手勢,奶奶在一旁也急得快哭了。父親一邊安慰着奶奶,一邊將爺爺背上了車。父親的車開到了人民醫院,當晚沒什麼人,留宿了一夜。第二天檢查,確診是肺氣腫,而且是晚期。聽到結果,我和父親都哭了。父親一直陪着爺爺在醫院裏住了一個多月,後來爺爺怕花錢,提出要出院,父親堅決不同意。爺爺説如果不同意就不配合治療,父親沒辦法了,只好順着爺爺的意含着淚將爺爺背出了醫院。過了半年後,爺爺因醫治無效,離開了人世。爺爺出殯的那日,父親跪在地上,扶着爺爺的靈像,哭得異常悲痛。

父親現在已經五十多了,已經有人叫他外公了,而他還希望有人叫他爺爺。而我卻總不爭氣,這倒不是説我現在快二十五了,還沒有結婚,讓他憂慮,而是我太不讓他省心了。我高中的時候,擅自中途輟學,南下打工。錢沒賺到,脾氣倒長了不少。每有不如意,便和父親吵嘴,慪氣,父親卻不再像年輕時那樣嚴厲了,總是讓着我。我在廣東從化一個小的飲料廠上班的時候,覺得工作太苦、工資太低,便向父親提出想回家讀書,父親聽了很高興,欣然同意了。我回到家鄉,順利地上了學,後來聽母親説,為了我能上學,父親不知找了多少人,説了多少好話,遭了多少白眼,我聽後,心頭一顫,眼淚都掉下來了。我後來上了大學,學校雖不好,但父親還是很高興,和我一起找學校、報志願。大二的時候,我因一些情感和學業上的困惑陷入了抑鬱,低沉的時間很長,甚至還有時整宿的失眠,朋友和老師都很着急,我也一籌莫展,但不敢給家裏打電話,紙總是包不住火的,父親後來還是從我的同學那裏聽到了我的狀況,便勸我回家休息一段時間,我不肯,堅持要將考試考完,父親只好同意了。我後來並沒有考完試,實在是撐不住了,便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就回家了。

回到家之後,父親每日親自下廚,變着花樣地改善我的生活;平時事也不做、牌也不打,整日陪着我聊天、散心,無奈我當時的情況實在太壞,我的失眠並未好轉,我的心情也並未改善。父親看到我的樣子,心急如焚,便陪我一起來到湖北省人民醫院,找心理醫生治療。在治療期間,父親每天都守護着我,陪我在活動室打乒乓球,陪我到紫陽公園散心、做操、跑步。父親已上了年紀了,身體也不太好,每次陪我走完,都氣喘吁吁,汗流浹背,我勸父親不要陪了,父親説直到我變得開心了為止。大三的時候,父親仍不放心我,將我送到了學校,而我的情況並沒有太大的好轉,晚上睡覺依然很短、不踏實,父親便給我買了電腦,叫我打發寂寞、調節心情。而我卻並不太理解父親對我深沉的愛,有一次,我與父親在去學校的路上,碰到了我們班的兩個同學,同學跟我打招呼,我心裏十分忐忑,走得很快,生怕別人認出了旁邊瘦小而蒼老的中年人就是我的父親,現在想來,我當時真是······到現在,我都無法原諒我這卑鄙而幼稚對父親所造成的傷害。

我的大三沒讀完就因一些事情回家了,父親聽到我回來了,在電話裏哭了,而我卻無能為力。回到家後,我既不做事,也不出門,天天關在家裏看電視,看書,來了客人也不理。父親見了我的情況,憂心忡忡 ,一言不發。後來大姐從廣東也回來了,勸我找點事做,就別再想着讀書了。我想老這樣也不是一個辦法,況且社會上的人看我、對我也變得越來越刻薄,越來越冷漠,我也是要嘗試着改變自己了。二姐家是做口罩橡筋的,今年生意還不錯,我便決定買幾台設備做着試試,父親聽了後很高興,忙着和我一起籌貸款,進材料,裝設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設備終於裝好了,馬上開始生產。我的心情也較以前好多了,忙前忙後,忙裏忙外,不知疲倦,父親看到了我的變化,終於舒了一口長氣。

大四要實習了,我去了荊門沙洋中學,實習很愉快,也很成功。實習期間,我與一位咸寧的朋友回過一次家,回家後的第一天晚上,我和父親在一塊睡,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和父親接觸得這麼近、這麼真實。父親老了!這是閃動在我心裏的第一句話。白髮已蔓延了父親的耳際鬢角,皺紋已爬上了父親的額前臉上,父親的聲音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聲如洪鐘,父親的思維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迅疾如電了,有一次和我交流時,父親有幾次説話都有點吞吐和含混了。回到沙洋中學後,有一次與母親通話,母親高興地跟我説,父親已戒了煙了,酒也喝得很少了。我忙問是不是母親要求的,母親曾因父親的煙酒問題發過多次脾氣,而父親雖嘗試着戒過幾次,但始終未能根除。這一次怎麼給突然結束了呢?我有些納悶了!母親忙説,這並不是她的功勞,而是二姐想出的點子。一天早晨,二姐向父親説,昨晚她做了個夢,夢見後面車間裏着火了,之後父親就主動將煙戒掉了。我聽後,大笑不止。

實習之後,父親問我還回不回家,我説不回,直接去學校,父親表示支持。現在,我又重返校園,一切恢復了正常,一切進入了正軌。現在每與父親通話,父親並不問我的學習,而是叮囑我要注意身體,注意飲食,沒錢了就跟他説一聲。我自然能夠體會出父親對我的關切,對我的愛。您放心,父親,我會保重我的身體的,為了您,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家!

再看窗外時,雪已停了,太陽出來了,今天還是一個晴朗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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